菀璃掛著一副呆滯的神情,緩慢的走向那個山一般巨大的龍身,緩緩蹲下身,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終於將手輕輕的覆上了那具已然冰冷的身體。

“父王。”菀璃有無數的話想跟她的父王說,告訴他自己被困在噬魂陣中,是那般的害怕,是那般渴望見到父王。也想告訴父王,當她聽見容汐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自己恨不得毀了這天地。然而,菀璃除了輕輕的叫一聲“父王”外,什麽都說不出,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口,壓不下吐不出。

菀璃擠壓許久的淚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般,拚命的爭先恐後的向外跑。

菀璃此時的心似是格外的寧靜,整座山的暴亂都如同不存在般,絲毫不能影響到菀璃此時的心境。

然而,終究,菀璃要履行她的承諾。她要替她的父王撐起這一切。

菀璃靜靜的陪在昆侖王身邊有幾個時辰才站起身,像是覺醒般,眼眸瞬間變得異常銳利。

一陣白霧過後,菀璃幻回鳳凰身,掠上昆侖山巔,一陣空靈的嘶吼聲便破空而出,凝結為無數能量實體冰淩般飛向仙獸群。仙獸如臨大敵般發生著同星石山相似的一幕,紛紛四處飛掠,陣陣尖叫向四麵八方擴散而去。

昆侖山的群獸暴亂相比於星石山的規模要大上百倍不止,人界的群獸動亂不過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一切都隻是為了讓昆侖山天翻地覆,要了昆侖王的性命。

一陣紛亂過後,昆侖山上僥幸活命的群獸仍舊沒有半點收斂的意思,反而將矛頭全部齊刷刷的對準菀璃。菀璃不屑的皺了皺眉頭,便飛身衝進獸群。巨大的羽翼上布滿了各種咒法,所有觸及的仙獸少有能保住性命的。然而,終究是在昆侖山居住千萬年的仙獸,其中不乏有像阿雪那般是仙獸中的佼佼者,在躲過菀璃的一波波攻擊後,開始不受控製的瘋狂的反擊著。

昆侖山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各種法術咒術在昆侖山的上空爆炸開來,帶著巨大的風暴席卷著昆侖山的一切。

菀璃的耐性在一輪輪的攻擊中變得所剩無幾,巨大的鳳凰身陡然間從五彩斑斕變成金燦燦的,輕柔的羽毛也像是瞬間被施了咒術般,變得堅硬無比。菀璃就那麽靜靜的飄在半空中,默默承受著所有仙獸的各種能量的攻擊,而巨大的鳳凰身竟然連半點損害都沒有。

一炷香的時間緩慢地溜過,菀璃終於動了動身形,巨大的喙猛然張開,一團含著無盡法力的九天真火像是從天空拋下的火球般在群獸周圍快速的飛轉,將群獸圍成小小的一個圈。

即便是神人也是不能忍受九天真火近身的,更何況他們僅僅是仙獸罷了。嘶吼聲明顯要比之前強烈尖銳了許多。

然而,菀璃停頓如此長的時間,法術定然不是僅此而已。九天真火從菀璃的口中像是無窮無盡般接二連三的出現,瞬間便圍到群獸周邊。

菀璃像是欣賞著自己的傑作般,好整以暇的幻回人身,飄**在半空中望著那些群獸為了在九天真火內爭奪可以立足的空間而相互廝殺,血腥的畫麵此時在菀璃眼裏已然成為了可以欣賞的可觀畫麵。

時間慢慢而過,菀璃像是沒有感覺般的,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眸都懶得流轉一下,每當那些仙獸互相廝殺慢慢停止的時候,她便會縮小九天真火的範圍,也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直到真火中隻容得下最後一隻仙獸站立的時候,菀璃才施施然的飄落在地,含著近似於冰冷的笑,用毫無溫度的眼眸望著那隻滿身鮮血,傷痕累累的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的仙獸。

幸在它是所有仙獸中唯一存活下來的,不幸的是,隻有它要真正麵對來自菀璃的怒火。

菀璃懶得給它喘息的機會,似乎在那隻仙獸還沒來得及看清菀璃的麵容時,昆侖山僅存的一陣飄雪吹過,那隻仙獸,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僅僅是菀璃揮起的一陣飄雪,便足以殺死整座昆侖山乃至這仙界中最強悍的仙獸,沒有人會知道,如果菀璃真的發怒,誰還可以抵擋得上一招兩式。

此刻的昆侖山似乎在瞬間蒼老了許多,滿山的白雪再也看不到絲毫,而本應堆積滿山的仙獸屍體,竟然一個也尋不到。若是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在空氣中仍存留著一絲絲烤糊燒焦的味道。那是九天真火漫過那些仙獸屍體時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菀璃自然不允許那種惡心的味道存在於她的昆侖山的上空,巨大的羽翼僅僅是輕揮數次,那股味道竟淡得不易察覺。

然而,昆侖山依舊不複往日的樣貌,白雪皚皚的山巔已然因菀璃的怒火隻剩下光禿的岩石,棱角分明。

昆侖王的屍身被菀璃安放在昆侖山曾經的主殿的位置,菀璃再一次蹲下身撫著父王堅硬的龍鱗,許久,才喃喃自語著:“父王,璃兒已經將昆侖山清理幹淨了,接下來,璃兒會還給昆侖山一個春天,隻是,在此之前,女兒要先去還一個人情。他……為了璃兒,不惜親手毀了自己長久以來的夢想;為了璃兒,他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上了,天下,江山……所有的一切。父王,您告訴我吧,璃兒該拿什麽去還呢?”

菀璃哽咽著,將頭倚在昆侖王已然冰冷的身體上,閉上眼眸一直靜靜的維持著仿若熟睡般的姿態許久……

謠言是最具有殺傷力的無形武器。然而,軒轅茉所說的也不過隻是一個事實。

“暗仙宮宮主不顧勸說為了二宮主的個人生死不惜將暗仙宮的所有強大力量都白白犧牲掉了,無數人的鮮活生命葬送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星石山上。”

“當今帝王煜滄瀾竟然絲毫不顧及為國窮盡一生的大臣的阻攔,一心將國家的全部兵力帶到星石山自投羅網,所有將士一天之內全部喪命,國家在一天之間舉國悲慟。”

如此的言論在一夜間不脛而走,所有的國民顯然都處在了一種極度恐慌和對君王的咒罵中。也有人並不相信這些是那個盡管年輕卻顯得極具威嚴老成處事嚴謹的帝王會做的事,然而,那些消息卻仍舊有著愈演愈烈之勢,不由得人不信。

當煜滄瀾帶著渾身的傷筋疲力竭的率領著僅剩的不到一萬人的將士返回的時候,那些謠言便再也不是謠言了,轉眼就成了現實。

隻是,煜滄瀾原本的打算卻也被這些不脛而走的消息全盤毀掉。如此瘋狂的消息定然已經傳到了周邊虎視眈眈的國家君王手裏,如此,怕是國家要麵臨相當大的災難了。煜滄瀾憤怒難掩,卻是不知道這火氣該往哪裏發。

那些消息雖然惡劣,卻沒有一樣說的不是事實,煜滄瀾無力反駁,也沒有辦法沒有理由去推翻。

果然,像煜滄瀾想的那般,鄰國有著蠢蠢欲動之勢,而江湖上的一些門派也已經將魔抓慢慢的一點一寸的伸向了那個往日神秘莫測且聲勢強大的暗仙宮。

此時的暗仙宮和皇宮都像是一個空****的軀殼,任人采集。煜滄瀾卻毫無反抗之勢。

煜滄瀾頹然的跌坐在尊貴的龍椅上,手臂無力的搭在兩側,任由禦醫在自己身上纏繞起厚重的紗布來。

“皇上。”一個年老滄桑的聲音低沉著緩緩在煜滄瀾耳邊身側響起。“還請皇上不要再傷神了,您的身體經不起這般損害的。”

煜滄瀾沒有回話,如此的嘮叨他聽了太多,本以為這禦醫也同那些人一樣,卻不料那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皇上,有些事,隻要您認為值得,就不要在意旁人的眼光。既然您處在了這樣的高位,就表示您有權利有資格決定著您能控製的一切,傳言也好,造謠也罷,都不應該動搖您的心。”

這一番話,沒有恭維,沒有小心翼翼的奉承,卻是句句敲打在煜滄瀾那顆已然千瘡百孔的心上,卻是讓人難得的感覺到一片寧靜,像是春風般,讓人沒來由的淋漓暢快。

煜滄瀾終於睜開緊閉的眼眸凝重的朝身側望去。那個年老的禦醫,曾經在煜滄瀾的頭腦中並沒有留下過什麽深刻的印跡。煜滄瀾不覺間開始細細打量起那位一直垂頭為他傷口上藥的老者。

然而,兒時的記憶就那麽輕易的闖進了煜滄瀾的心。

那個曾經與三哥瘋鬧的藥園;那個曾經默默無聞的為自己和三哥提供瓜果的禦醫;那個不聲不響任由他們胡鬧的老者。煜滄瀾終於恍然大悟。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竟然又一次在這位老者這裏得到了慰藉。

煜滄瀾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是他作為一個上位者以來從來沒有過的情況。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找到了一份溫暖一個依靠,竟然就想這麽靜靜地守著那份暖意,不言不語也不想去打破。

年老的禦醫在為煜滄瀾包紮好傷口後,默默的退出了房間,為煜滄瀾留下了一室清淨,卻也留下了一份柔情。

當煜滄瀾重新站起身的時候,天色已然黯淡了許多,他已經兩天沒有進食,而他卻也不知道,木槿也在暗仙宮盼了他整整兩日,不食不寢。

當煜滄瀾回到暗仙宮的時候,便看到了整整瘦了一圈的木槿。木槿重重的跪倒在煜滄瀾身前,淚不自覺的便從木槿的眼角滑落,說不上是因為看到活著回來的煜滄瀾喜極而泣亦或是因為長久以來的擔驚受怕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總之,木槿在煜滄瀾身前跪了許久,而煜滄瀾就這麽靜靜的站著,不言不語,等著木槿抬頭。

“公子,歡迎回來。”木槿揚起一個誠摯的笑臉。其實,她想說,公子,木槿好想您。隻是,這話,卻不應該出自一個婢女之口。

煜滄瀾淡淡的笑笑,伸手扶起木槿,就自顧自的回了主殿。

現在,是時候將那個狡詐的老狐狸揪出來了,無論如何,他都要做出最後的反抗。他煜滄瀾,絕不是個軟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