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之薇在墨京的府牢裏呆了半天,無聊之中也難免生出點感慨。

上次封玉為她入獄,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溜進來,現在可好,她自己也進來了,而且不知道要關幾天。

杜青冥還勉強算得上耿直,她的需求隻要不是太過分的,基本上都應了。

至於卓傾羽就很坑了,好歹她也是來幫他時出的事,從她進來到現在,那貨居然連個影都沒看到。

早知道就不當什麽聖母了,讓他愁死不是更好?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樓某人抱怨完,拿起繡鞋又在小草人身上拍了兩下。

彼時卓傾羽剛剛從賢王府走出來,忽然迎麵而來一陣妖風,吹得他打了個冷戰。

“奇怪,冬天還早呢,怎麽這股風這麽冷啊?”

不久後樓某人便深刻的意識到,其實卓傾羽已經很夠意思了,畢竟在墨京府牢裏她還能喝酒吃肉,有求必應。

第二天,她便被轉到了刑部的牢房裏。

那日子明顯就要灰暗很多了。

每頓飯菜都是冷的,青菜豆腐,米飯吃起來像糠皮。

幾日下來,饒是糙漢如她,也不由清瘦了些。

“老天爺,你是變著法來讓我來體驗一次民間疾苦嗎!”

“小姑娘別灰心,我看你穿的貴氣,你家人不會不管你的。”

“就是,到時候你要是出去了,別忘了我們這些獄友。”

來了幾天,樓某人也認識了幾個“難兄難弟”。

一個叫張三的慣偷和一個叫李四的賭徒。

兩人都因為屢教不改,影響社會治安,而被關到刑部來深入改造。

樓之薇聞言隻是打了兩句哈哈。

張三不由問:“小姑娘啊,你說咱們也認識幾天了,你到底是因為犯了什麽事被關進來的?”

樓某人搖了搖頭,心道她要說是因為“懷孕”才來蹲的局子,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驚得合不攏嘴。

想罷,她不禁再度感歎這裏的封建程度和落後的醫療水平。

這古代的大夫連懷沒懷孕都摸不出來,還不如現代的一片試紙!

就在樓某人日常罵天的時候,刑部的牢房裏來了兩位貴客。

一位月白色的寬大長袍,墨

發如瀑,眉目如畫,整個人輕輕淺淺,卻帶著股溫潤的氣質。淺淺一笑,便如三月春風。

“那是神仙嗎?”李四身為一個男人,眼睛也不由得直了。

張三白了他一眼:“這是我大西蒼的賢王殿下,連這都不認識,你整天就知道賭!”

“嘁,你一個慣偷好意思諷刺我?”

兩人你一眼我一句,卻還不忘連聲喊著冤枉。

而卓君離隻是靜靜看著樓之薇,並沒有要理會其他人的意思。

樓某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本是想笑的,可是在看到跟他一起來的那人時,卻怎麽都笑不出來了。

慕容盼雪依舊素衣端莊,高貴不可言。

本應該被杖斃的清音就站在她身後,毫不掩飾眼中的興奮和快意。她的牙齒緩慢的磨著,仿佛嘴裏正在嚼著她的骨頭。

看到那張略顯消瘦的臉,慕容盼雪眉心皺了皺,轉頭對獄卒道:“你們是怎麽伺候的,怎麽還她瘦了這麽多?”

獄卒為難:“犯人的夥食都是統一的,不好特殊對待……”

“放肆,之薇是是什麽身份,能當犯人嗎!”

“我……這……”

“郡主別生氣,他隻是一個獄卒,做不了主的。若真是擔心樓大小姐,不如一會兒去跟高大人知會一聲,讓他好好照顧。”清音適時道。

慕容盼雪沉吟片刻,點頭:“也對,當務之急是證明之薇的清白。”

她看向卓君離。

他沒有說話,隻是站著,沉靜如古井。

樓之薇忽然輕笑道:“郡主,真是好久不見。”

此刻她才明白,原來,是她啊。

“之薇別著急,先讓大夫證明了你的清白,我們出去再慢慢敘舊。”

慕容盼雪臉上的表情無懈可擊,似乎真的是在為她著想。

片刻之後,獄卒又領了太醫進來診脈。

樓之薇沒說什麽,當場就挽了袖子。

消瘦的皓腕露出來的刹那,牢房裏的溫度似乎莫名低了些。

許文昌隻是安安靜靜的診脈,隨著時間推移,那花白的眉頭也漸漸皺緊。

一刻鍾後,才神色凝重的收了手。

“許太醫,之薇怎麽養了,是被誤診的吧?”慕容盼雪輕聲問著。

許文昌收好了藥箱,搖頭道:“回郡主,並非誤診,樓小姐確實已經有了身孕。”

卓君離本沒有理會兩人,抬腳就要走進去。

隻是他身子才剛往前挪了挪,就聽到慕容盼雪吃驚的低呼:“怎麽會這樣?究竟是什麽時候……”

“從脈象上來看,還不足一月。”

不足一月。

她離開鬼穀已有月餘,那這個“孩子”就是在那之後懷上的了。

那之後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他自己也應該清楚,這一個月,他們是沒有過的。

樓之薇抬眼看向他,目光中帶著一抹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急切。

別人怎麽想她倒無所謂,天下人都可以誤會她,她不在乎那些虛名。

可是他不行。

兩人目光交錯,她沒有從那雙沉靜的眼中看出任何情緒。

憤怒,急切,失望,心疼,無論哪一樣,都沒有在他眼裏出現過。

但牢房裏彌漫的戾氣卻又那麽明顯。

他似乎再等她說話,可是她覺得,若真相信她,又何必開口。

於是兩個人就這麽僵持著。

直到慕容盼雪上前拉住他的手,柔聲道:“你先別急著生氣,說不定之薇也有難言之隱呢?”

這話剛說完,卓君離就轉身走了。

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君離?君離!哎,這可怎麽好。”慕容盼雪搖了搖頭,又道,“之薇你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樓之薇沒有理她。

隨著那白色的背影急速離去,她的心也開始漸漸變冷,到最後一片冰涼。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走了,隻有慕容盼雪還立在她牢門前。

她眼中跳動著勝利的光芒,嘴裏卻關切道:“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之薇真是太不小心了。正好我這裏有一副避子湯的藥方,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千萬記得服用。隻是,不知道有沒有下次呢。”

藥方從她指尖幽幽飄落,正好落到樓之薇腳邊。

“對了,你一定很疑惑為什麽清音還在吧?那可是我用了一塊免死金牌才保住的呢,那麽大的代價,現在看來還是挺值得的。”

說完,便輕笑著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