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下去,蘇小小微微一笑,沒有答言,反倒是三夫人倩雲不屑的冷哼道,“莫青青懷了孕,鼻子翹到天上去了,哪還把正室夫人放在眼裏?她不來請安正常!她若來請安,那才奇怪了!至於那個四夫人如意,平日裏都不見人,誰知道她一天到晚躲在自己屋裏做什麽?”

白雪柔柔一笑,怯怯的看向蘇小小,“姐姐,四姐姐怕是生病了吧?要不,我們去看看四姐姐?”

蘇小小沒有說話,隻淡淡的看了白雪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神情恍惚的六夫人忽然開口道,“九妹妹還是和當年那麽好心,誰身子有任何不適,九妹妹都那麽關心,送湯送藥的,真是大大的好人。”

明明是讚揚的話,從六夫人口裏說出來,卻莫名的不是滋味,像是諷刺一樣,蘇小小詫異的看向六夫人,隻見她又是一副神情恍惚眼神迷茫的樣子,仿佛剛才的話不是出自她的口中,讓蘇小小大惑不解。

白雪臉色蒼白的笑笑,“六姐姐過獎了。”

六夫人隻是神情恍惚的坐著,眼神飄忽,沒有焦距,不知看向何處,像沒聽見白雪的話似的,白雪尷尬的笑笑,不再多言,反倒是一邊的五夫人憨厚的笑了笑,對蘇小小說道,“自從六妹妹孩子沒了後,就精神不大好了,哎。”

似乎也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孩子,五夫人臉色有些蒼白,眼眶也紅了一圈,蘇小小剛想安慰她,就看到六夫人霍的站起身,指著五夫人厲聲道,“不許你說我的孩子的壞話,不許你說他死了!他還活得好好的!不許你胡說八道!”

六夫人也許是精神真的不大好,手指明明要指著五夫人,卻指向了九夫人,白雪臉上更是尷尬,衝蘇小小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蘇小小笑而不語,淡定的看著六夫人發瘋。

“我的孩子好好的呢,他還在我的肚子裏,我昨天聽到他叫我娘親,他叫我娘親呢,你們聽到沒有?”六夫人神經質的嘟囔著,忽然尖聲問大家,慘白的臉好在是在白天,陽光照耀,若放在晚上,格外嚇人。

五夫人尷尬的衝蘇小小笑笑,起身扶著六夫人,衝蘇小小福了福身,便扶著六夫人離開,倆人離去的背影分外蹣跚,蘇小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看來,六夫人根本不排斥五夫人,甚至可以說是同病相憐,也許……

“姐姐,你別怪六姐姐,她也是個可憐人,孩子沒了對她打擊很大,她瘋瘋癲癲的,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還請姐姐看在妹妹的麵子上,不要放在心上。”白雪同情的看了看五夫人六夫人離去的背影,細聲細氣的對蘇小小說道,蘇小小微微一笑,“怎麽?九妹妹認為我是心胸狹窄的人嗎?”

白雪臉色一僵,很快又柔柔的笑道,“姐姐莫生氣,是妹妹多心了,妹妹也是擔心六姐姐,六姐姐瘋瘋癲癲的,真可憐。”

白雪說著,長歎一聲,臉上的表情甚是惋惜,蘇小小在心裏冷冷一笑,瘋癲?她可不瘋!她比任何人都正常!她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意有所指!她所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暗藏深意!

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她不得不裝瘋賣傻?她,五夫人,七夫人,三個人的孩子到底怎麽早夭的?而她,為什麽明明看起來和五夫人甚是要好,卻要故意指著五夫人怒斥?而五夫人為什麽一點都不生氣?難道她知道六夫人要罵的其實不自己而是別人?

那……是誰?

蘇小小若有所思的掃過三夫人,七夫人,八夫人,九夫人的臉,倩雲還是那副驕橫模樣,七夫人低垂著頭,蘇小小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可以感覺到她似乎也想起了孩子的事,渾身散發著哀傷的氣息,八夫人臉色如常,見蘇小小看她,討好的衝蘇小小笑,蘇小小也禮貌的衝她點了點頭,九夫人白雪一臉同情和惋惜,見蘇小小看她,便露出招牌的柔弱笑容。

想得頭都大了,蘇小小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白雪見蘇小小麵露疲倦,忙過來體貼的幫蘇小小揉著肩膀,手藝堪比秋兒,蘇小小微微一笑,想不到這個白雪倒是挺善解人意的,難怪丁紹澤對她寵愛有加,可是,奇怪的是,她和五夫人,六夫人,七夫人,八夫人一同進門的,八夫人性格木訥,不受丁紹澤喜歡,一年到頭,丁紹澤沒幾次在她屋裏過夜的,她懷不上孩子可以理解,那為什麽白雪也沒有孩子呢?

想到這,蘇小小疑竇叢生。

白雪的手在蘇小小肩膀上來回按揉著,很軟,膚色很白,白得……沒有血色。

蘇小小叫白雪坐下,白雪便聽話的坐在蘇小小對麵,蘇小小見她喘著氣,頭發有些亂了,便湊近了去幫她把額前的頭發攏至耳後,借著這一親密靠近,蘇小小驚訝的發現白雪的臉上敷了不少的胭脂水粉,厚厚的一層,將原本的膚色遮蓋住了。

隻是白雪很會化妝,那粉敷著,不湊近了細看還看不出來,蘇小小腦子裏忽然冒出個念頭,不知道白雪胭脂水粉下的真正膚色,是不是如表麵的這般肌膚勝雪,柔滑如脂呢?

帶著一肚子的疑問,蘇小小揮手讓所有人退下,白雪看了蘇小小一眼,柔聲道,“妹妹反正也無事,不如在麗春院陪陪姐姐吧!”

蘇小小剛要開口,便看到秋兒手裏端著一個碟子,罵罵咧咧的從房裏走了出來,老遠就衝蘇小小大聲道,“小姐,剛才一轉身,房間裏就進賊了,這會子哪有什麽外人來,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若要我知道是哪個丫頭手腳不幹淨,非要讓管家打她板子,再把她轟出去不可!”

“秋兒,你罵罵咧咧做什麽呢?進賊?你那房間能有什麽東西偷啊?要偷也是去我的房間偷啊,珠寶都在我那呢!”蘇小小笑嗬嗬的說,秋兒見蘇小小不信,狠狠的看了一眼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的丫頭們,“小姐的房間都是貴重首飾,丫頭們哪敢進去,也不知是哪個嘴饞的,把我剛給小姐做好的茉莉花糕偷吃了倆塊,小姐,你看!”

秋兒手上的碟子裏,整齊分成倆層擺著數十塊茉莉花糕,隻是上麵的那層似乎少了個角。

“不就是茉莉花糕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她們愛吃就讓她們吃了!回頭再做就是了!”

“那怎麽行?這茉莉花糕可是秋兒依著小姐說的方法做成的,別的人可做不出來!再說了,要做這糕點可麻煩得很,單是那些材料,就難尋得很!”

秋兒大聲說著,把糕點放在桌上,“小姐,你不是說今天要去廟裏拜神嗎?”

“我說初一去拜神,沒說今天啊!”蘇小小說著,拿了塊茉莉花糕放進嘴裏,頓時,一股茉莉清香便在口中蔓延開來,蘇小小滿意的直點頭,招呼白雪一起吃,白雪擺擺手柔聲笑道,“多謝姐姐好意,妹妹不愛吃甜食。”

“小姐,你又忘了,今天就是初一啊!秋兒昨天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了,就等著小姐一聲令下呢。”秋兒說著,拿了手絹把茉莉花糕通通裝好,“等會小姐餓了,可以吃。”

“今天就是初一?”蘇小小一拍腦袋,她每天吃喝玩樂醉生夢死,哪知道今天初幾。

白雪見蘇小小要出門,便福了福身道,“妹妹也好久沒去拜神了,今兒就陪姐姐一塊去罷,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說著,便吩咐身邊的丫頭回去打點,蘇小小見白雪都開口了,也不好拒絕,她原想和秋兒趁此機會出去好好玩玩,誰知多了個電燈泡,還是個柔弱無比,走三步路就喘個不停的,蘇小小想起,就覺得不太爽。

好在,剛走到丁家大門口,就看到白雪房裏的小丫頭急急飛奔而來,原來是白雪養的那隻雪白色波斯貓病了,那隻白色波斯貓是半年前西域進貢的珍品,皇上賞賜給了朱見淳,丁紹澤偶然聽白雪提起想養隻貓啊狗啊的,便問朱見淳要了來送給了白雪,白雪平日裏把那隻貓當成心肝寶貝似的,比孩子還親,此刻聽說那貓病了,急得臉色都變了,剛好又站在風口上,風一吹,她那瘦弱的身子便搖搖欲墜。

蘇小小見她這樣,心裏大喜,臉上卻裝著關切的樣子道,“九妹妹,貓兒雖說有九條命,可是那波斯貓是珍品,還是得好生照顧著,萬一病死了,可就沒處尋了。”

白雪一聽蘇小小的話,更是急得臉色煞白,蘇小小見白雪擔憂那隻貓,趁熱打鐵道,“而且,小動物啊野生的倒沒什麽,命賤得很,風吹雨淋日頭曬都沒事,家養的呢,你又那樣寵著它,養珍貴了,生個小病,說不定也能要命,我看九妹妹還是回去看看那隻小貓咪吧,至於拜神嘛,一家子姐妹,有的是機會,嗬嗬,有的是機會……”

蘇小小皮笑肉不笑的笑著,白雪柔柔的看了蘇小小一眼,道,“那妹妹便先回去了,多謝姐姐體恤!”

說完,便急急的往回跑。

蘇小小興高采烈和秋兒出了門,全沒發現白雪轉過身去時,嘴角那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