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沉默了片刻，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是嗎？
右參謀長匯報完工作之後，轉身，利索地出去了。
霍格看著門被關上，而後眉心卻沒放開。
右參謀長的話縈繞在耳邊，海添過往的所作所為讓他心生厭煩。
他抿緊了唇瓣，銳利的如同一道薄線。
*
海添第二日去了U大。
製香係的老師們正在分析觀賞他的作品。
“我教導的學生中，沒有一個人可以達到這樣的純度。”
極優者全方麵能力提升，五感敏感，對香型的要求很高。
他們可以在複合型香味中，輕易地分辨出原材料中的雜質。
得到的評價越高，老師們心裏也就越發沒底氣。
這樣優秀的作品會出自一位跨專業的普通體質學生之手？
“老師。”門口傳來了海添的聲音。
老師們找來海添，想必人也知道星網上的風波。
他們沒直接說情況，但海添心中明白。
不管怎樣，海添在第一輪比賽中拿到A成績，U大沒有作弊，這個成績他們已經認可。
但如果後續海添選擇退賽，或者總決賽發揮失常……學校就要和海添一起背鍋。
是“培養出優秀天才製香係的高等學府”好聽，還是“培養出比賽作弊被發現的高等學府”好聽，這不需要選擇。
他們找來海添隻是為了臨時培養，激發下人潛能。
海添看著這些製香係的大能，沒有使用淨化的能力，而是根據自己的記憶，選擇最合適的配比。
也許是淨化係能力其效果，他可以在一堆材料中，找到最合適的搭配。
老師們越看眼神越亮。
製香係主任站出來，他年歲頗大，拄著拐杖，站出來對海添說：“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年輕時候的影子。”
其他老師對他肅然起敬。
海添身子一顫，這位主任他身上沒有任何極優者和解藥體質的氣息！他竟然隻是個普通人！
海添略有耳聞，對方還是平民出身。
對方和藹地說：“要比賽了，我已經和霍格元帥說了，他同意讓你在學校裏學習。”
對於霍格來說，讓海添幫U大拿到交換生名額，不虧。
他不可能放海添離開，用“伴侶”名義，最為妥當，這樣避免了其他區和帝國的人拿走這個名額。
海添看著主任輕輕點頭。
自己日後的能力如果要用來賺錢，不可能全部使用，如果能學會這位主任的皮毛，不用體質也能製作出A，甚至A評分的香水，再好不過。
主任知無不言，傾囊相授。
在比賽前，海添有些不解：“您……為什麽要這麽幫我？”
他看向海添，這個人和自己所了解的不同。
安靜，認真，努力有天賦。
第七區作為新建區，方方麵麵都被製裁。
他曾經有幸去帝都大學參觀過，全息儀器，數以億萬計的電子藏書，各式各樣的生活機器人。
當時帝都大學校長邀請他留校，他拒絕了。
海添認真地看著他。
主任回想過往歲月：“帝國和聯盟六區的軍人們，有無數種緩解狂熱期的手段，而當時第七區一瓶最基本的香型都沒有，必須從其他區或者帝國購買，一瓶炒到天價。”
“我當時想，如果我能研製出便宜廉價但效果類似的替代品就好了。”
後來隨著第七區的發展，帝國混不下去的貴族陸續過來，人們眼界的變化，人心也就變了。
主任看著海添說：“我知道你是為了霍格元帥，才這般努力，不管你的終點是什麽，隻要你能幫助第七區爭光，我就會幫你。”
海添停下了手上的東西，低下頭。
在這位老人家麵前，他撒了謊。他學香是為了自保，是為了賺錢，不是為了霍格。
老人家將一本筆記放到他麵前：“暫借給你，這是我當初偷師時，學到的適用於普通體質的人如何更方便辨別香型的方法。”
他太想海添贏了。
正因為如此，霍格元帥權衡再三，最終將這個人送到了自己這裏。
第七區的人同樣是血肉之軀，貴族和平民，在他眼中沒有智商上的區別。
霍格元帥的出現，帶動了機甲係和軍部的凝聚力。
而自己已經老了，也錯過了最好的時光，他希望海添可以成為自己夢想中的那道年輕的光。
“你見過貧民窟嗎？”主任想了想，歎氣，哎，“算了，你出身還算不錯，怎麽會知道貧民窟的事情。”
海添攥緊了手腕，自己……知道的。
去過很多次，每次霍格會保護自己。那裏沒有法律的存在，強者至上，每個人都在為活下去而努力。
一張通行證炒到三百萬，有能力的人想著逃跑，沒能力的人眼中無光。
他們覺得霍格一死，第七區就完蛋了，就會再淪落到以前的境地。
海添沉默了很久，忽然抬起頭說：“我會盡力而為的。”
他看著老師，輕輕笑了一下。
*
製香係總決賽。
製香係近年來是吃香專業，觀賞度不高，校方以為觀看人數不多的。
卻沒想到除開現場位置坐滿，星網上幾大校區在第七區的直播板塊人數也是爆棚。
這源於白淩對海添的評價。
網上幾乎都傳瘋了，海添作弊！白淩研究員要親自拆穿他的謊話。
據說這位白研究員出身高貴，自幼順風順水，秉持著一顆公正之心。他和他的老師卡洛一樣，在研究圈名氣很大。
因為白寧是參賽選手，白淩要做裁判，U大也派了一位老師出來。
在比賽現場，人聲鼎沸。
堂弟纏在杵著拐杖過來的魏爾德身邊，給人吹耳邊風：“你看了星網的帖子嗎？海添作弊了。”
魏爾德緩緩睜開疲倦的眼睛，聲音低沉地說：“我知道。”
當這個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他心裏頭鬆了一口氣，仿佛本就該是這樣。
海添的父親本就血統不正，又和妻子……或者說情人生下海添，他身體裏頭所謂的貴族血脈忽略不計。
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一個跳梁小醜。
魏爾德垂眸，隻是沒想到對方膽大妄為，竟然趕在交流比賽中作弊。
魏爾德看著比賽場中的海添，再看看圍繞對方身邊的幾位裁判老師，心中的好感度刷得一下變為了零，他露出厭惡的表情，嗤了一聲，活該！
海添安靜地站在比賽場中，正在看主任給自己的筆記。
這裏麵是主任多年來的心血，給他借用了。篳趣閣
大家看到他快開始比賽了，還在看書，其他賽校的人發出倒彩，U大的學生無地自容。
“我最近幾天都不好意思說我是U大學生了。”
“本來我對海添沒什麽意見的，他要在星網上作，霍格元帥沒說什麽也輪不到我來說話。但是他一個製香係的學生竟然作弊！”
“呸，我們U大製香係不背這個鍋！他是古文化係的。”
古文化係的人被砸了鍋，懵了一下，而後想起海添還是古文化係的代表學生啊！
丟人死了。
“走了，走了。”
一些U大的學生提前離場，繼續留下來被人笑話嗎？
就在比賽快要開始前，軍部的人來了。
霍格元帥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麵，其他區的高層緊隨其後。
軍部的人統一軍裝，而身後的貴族穿著華麗服裝的禮服，自視甚高而來。
全場一片嘩然！
一些平民甚至低下了頭，按照規矩，他們沒有資格直視這些尊貴的貴族，一旦被人發現舉報翻舊賬，日後前程便毀掉了。
這群貴族看似和諧，但實際上各有各的小算盤。
白淩雙手插在白大褂兜裏，帶著自己的弟弟信步閑庭過來。
白寧跟在哥哥身上，昂首挺胸。
帝都大學學生中，海問不在意輸贏。
他不需要這個名額就能想辦法回去，隻要自己表現的出色，帝都海家自然會想辦法拉回自己這個人才。
他偷偷看向走在最前麵的霍格元帥，帝都所有人都說第七區的軍部就是一群土匪頭子，霍格運氣好，矮子裏頭拔高個。
實力不怎樣，才會進入狂熱期到無法控製自己。
但他來了之後卻發現，這個頂尖極優者的力量過於強大。
帝都大的頂尖極優者導師私自離開後，消失不見，帝國那邊已經敲定是被殺死。
可能殺死他的人，不是先進的武器，就隻可能是霍格。
他……殺死了一位頂尖極優者。
這個人如果願意臣服於帝國就好了。
海問咬咬唇瓣，那樣的話，說不定成為他未婚夫的早就是自己了。
明明聯盟其餘六區早就貌合神離，與帝國親密往來。
海問開小差的時候，走慢了一步，急忙跟上。
他湊近霍格身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元帥，我跟不上你了。”
霍格冷眸看著他，蹙眉說：“你在怪我？”走得慢還有臉說？
海問哽住。
“沒……沒有。”
白寧看到這個海家子弟吃癟，嗤笑一聲，上趕著靠男人有什麽用？
海問、海添，都是一群廢物。
像自己哥哥，他站著，都有無數的極優者為他獻花，就連對其他人冷漠的卡洛教授都對他不同！
霍格走到了觀看台上，居高臨下，表情陰冷地看著不遠處正在準備的海添。
霍格：……
到現在了他還在看書？
白淩作為審判官，幾乎就是盯著海添看。
他站在旁邊，語言挑釁：“放棄吧，你自己清楚。”
“非貴族，非解藥體質，非極優者，你隻是一個普通人，”白淩抬手推了一下眼鏡，“我給你留最後的麵子，找個身體不適的借口。”
海添看著麵前的“高嶺之花”，沒有說話。
這就是一區老公找到的新情人？眼光也不咋地。
在直播機器人飛過來時，白淩對著鏡頭說：“選手正在準備，我相信他們一定可以超越自我，交出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
【係統】：我有點反胃，臥槽，他變臉變得這麽快！
【海添】：好家夥，看起來書卷氣十足，還是個小綠茶啊，我老公是眼瞎了嗎？
當飛行機器人飛過海添時，海添擰了一把大腿，兩眼紅彤彤的，他醒醒鼻子。
“謝謝白研究員對我們的鼓勵。”
客套的官麵話，飛行機器人本想挪開，但是海添“人氣”高啊。
加上海添一把揪住它的身子。
海添接著說：“白研究員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他對學術有著高度的專注，而且負責，敢作敢當。他還說如果我贏了，就當著大家的麵親自道歉，然後星網賬號置頂一輩子。”
海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一定會努力的。”
而後把飛行機器人放走了。
白淩氣得咬牙，自己什麽時候說過要在星網賬號上公開道歉了！
他冷哼：“你要是能贏再說吧！”
他昨晚聯係上了老師，卡洛教授說各項數值最優化，極大可能是實驗室出品的完美作品，正常情況不可能出現。
所以作假的可能性極大。
卡洛教授沒有親自過來幫，他有其他事情耽擱了。
正式比賽前，海添的光腦響了一下，他接到了一條陌生光腦發來的信息。
上麵寫著“卡洛”。
【海添】：這誰？
【係統】：不知道啊，我去查查。
【係統】：……草，你的一區老公啊！
【海添】：他不是叫做洛科嗎？！
【係統】：為了拋棄過往，改名了啊。人換成了卡洛！！
海添打開私信，對方的話彈出來。
[卡洛教授：我沒有心思和你這種人浪費時間，我們之間的婚姻關係沒有任何的意義，勸你在第七區好之為之，我的助手白淩會監督比賽，如果你還使用辦法作弊，別踩我的底線。]
[卡洛教授：你把白寧的名額還回去，我就不和你離婚，到時候也允諾讓你懷上我的孩子，到時候生下極優者的孩子，你就可以每個月領取體恤金了。]
海添嘴角抽抽。
這個鳳凰男到底怎麽好意思說出這種話的！
不過……
原著中，這個鳳凰男作為一個天才學生，所有人都覺得他會飛黃騰達。
所以原著中的賤受對他愛慕許久。
賤受父母當時沒死，身為貴族，開始了“榜上捉婿”，軟硬齊下，暗地裏讓平民鳳凰男和賤受在一起了。
鳳凰男非常厭惡學習不好，還不上進的賤受。
可賤受總以為可以捂熱丈夫的一顆心。
他賣自己的珠寶，換錢，給對方提供經濟上的原著。
接濟對方時總是表現的很大方，讓人以為父母非常大方。
賤受把嫁妝全部拿出來，隻為送對方去一區。
鳳凰男拿著錢離開了第七區，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而賤受的父母卻在對方離開不就就雙亡，賤受在第七區消息傳不出去，對方五年來也沒主動聯係他。
賤受身為貴族卻沒家族產業，隻能經常去宴會上蹭吃蹭喝。
一而再，再而三就流傳出他“作風不端”的謠言。
而鳳凰男渣攻他成為了大人物。
海添關掉光腦，草，為了不給渣男生孩子，今天他就是死也要贏！
離婚，離婚！
海添眼神堅定。
隨著一聲鈴聲響起，比賽開始！
鈴聲吹響。
一位極優者上台催動自己進入了狂熱期狀態，要求在半小時內找出最適合他的緩解香型配方。
對方身上佩戴了用來壓製氣息的控製頸環，這是一區的最新研製品，其他區的老師蠢蠢欲動。
準備比賽完就把它拆了，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麽構造！
這個人氣息很是暴躁，陽光之下，海添看到對方進入狂熱期之後，身上的黑絲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幾乎要把人埋住了。
但比起霍格的，還是小巫見大巫。
霍格的是整個人都浸泡在水中。
海添觀察，對方這個程度就幾乎要進入瘋癲狀態，霍格比他海眼中，當時還能控製自己。
實力強弱嗎？
其他選手立馬就開始調配相關的香型。
進入暴躁的狂熱期極優者，首先一般先用強勁的刺激性香味讓他清新下來，而後隨之來的緩和香氣……
海添卻站在原地不動，其他人嗤笑起來。
“他怎麽不動啊，不會？！”
“哈哈哈哈，U大都是一群廢物啊。”
一些血氣方剛的U大學生站起來，自己學校自己人，他們自己人罵可以，輪得到其他人逼逼賴賴！
“你們說什麽！”
“就說你們這些鄉下土包子呢！那個海添壓根就不會！”
會場尋釁滋事會被軍部的人發現，右參謀長負責此類工作，不知怎麽處理。
他大步流星走到霍格身邊，附耳呢喃幾聲。
霍格麵無表情地說：“極優者的血性在合適的規矩裏，是一項美德。”
他這話，右參謀長懂了，起身離開。
其他貴族一臉迷茫，說什麽呢？
有人說：“聽說第七區的製香係主任當年也是風雲人物啊，不過這麽些年，也沒培養出合適的學生。要不然的話……”
那個開口的貴族說：“要不然把第七區的製香係學生全部送去帝國，日後再回來效力嘛！”
霍格冷眼看著他。
去了就回不來了。
幾乎就是架空了第七區在製香係這一塊的新生力量，日後對極優者其效果的香水都會被他們壟斷。
霍格看著他，冷笑起來，一股強大的威壓讓人喘不過氣，那個貴族瞪大了雙目，翻著白眼，幾乎就要窒息了。
此刻，忽然比賽場驚呼一聲。
大家看過去，海添開始配香了，還是老樣子，他在處理材料上比別人花費了更多的時間。
“他怎麽又開始處理材料？”
“嗤，第七區的人怎麽還是十幾年前的老辦法，好落後啊。”
有人開始給自己學校的參賽人加油。
白寧的呼聲最高，還沒出結果，就一副他肯定第一的樣子。
“白寧，加油！”
這種集體榮譽感，讓一般的U大學生越看越來氣，雖然看不起海添，但別人有的，自家選手也有用。
而且海添贏得可能性不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海問提交作品，評分：A。
老師們滿意地點點頭，這次的極優者選題很難，他們作為學生還是第一次給狂熱期的極優者製作冷靜類的香。
能拿到A-已經是天賦異稟了。
第二位選手，B，他垂頭喪氣地離場。
陸續出結果。
c
B
作品無效，成績為零。
A—
最後隻剩下了白寧和海添。
白寧滿頭大汗，他也是頭一遭，但是試題越難，海添做出來的可能性越低，對自己越有利。
初賽時，一堆A成績的，而現在A評分都沒有。
隻要他製作出A評分，就一定贏！
他和海添同時在最後截止時間交卷。
海添臉色也有些蒼白，他要花費極大的精神，全神貫注去處理材料，還要控製力量大小，防止被一邊的白淩看出端倪。
白寧的香水流光溢彩，很是好看，而海添的則是白色。
打開瓶子，一股沁人的香氣直衝腦海。
老師們詫異地看著海添，這不會又是A評分吧。
白寧的評分先出，A。
各項數值都不錯，雖然不是最優化。
大屏幕上出現這一幕時，全場沸騰了。
贏了！白寧贏了！
白寧撲到自家哥哥懷中，歡呼雀躍起來，海添孤零零地站在比賽場。
哎……
他指了指自己，語氣輕輕，問：“我的成績還沒出呢。”你們也高興的太早了把。
他這話讓全場沉默，而後爆笑起來。
白淩眼神冷漠，說：“製作出透明的**，你就算沒作弊也已經輸了，給你最後一點麵子，何必要自取其辱呢？”
霍格坐在位置上，其他貴族起身說：“元帥，比賽結束了。”
霍格說：“還沒有結束。”
他起身，走到觀看台邊緣，示意老師們檢測海添的作品。
他聲音低沉地說：“我相信他。”
他見過神秘貴族的精神力多麽的令人瘋狂，就算海添隻學了皮毛，隻是對方的替身，也足夠贏了。
與其說是相信海添，他是相信自己的心上人。
隨後，屏幕上跳出一個畫麵。
海添：A
各項數值：最優化。
這代表了什麽？
全場寂靜了一刻，而後發出了滔天的歡叫！
贏了！！！！
就算是厭惡海添的堂弟和魏爾德，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站起來。
贏……了？
魏爾德看著安靜站在比賽台上輕笑的人，麵容姣好，一雙眼睛有些無神，似乎是太累了，濃密的睫毛微顫。
他心目的海添本應該是低賤，可憐，令人厭惡，可如今卻讓人有些心疼。
魏爾德想，如果海添有這個本事，日後自己娶他當伴侶，而不是沒名分的情人也不是不行。
海添看著這成績，忍不住輕笑了一下，他開口輕輕地說：“我贏了。”
海添眼前一黑，向前跌倒，昏迷之前，落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