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子苞米搶收結束後,賣糧食收拾田地,又陸陸續續忙了個把月,直到十二月,陳碩爸媽才正式賦閑貓冬。

爸媽平時很少找兒子聯絡,都是陳碩和心悅想起來問候他們才會通個電話,這晚一家人視頻,提起春節放假全家去三亞,媽媽說春節裏指定貴,不如現在就去玩兩天。

至於兒子有沒有假期不重要,她和爸爸自己也能玩得很好,等從三亞回來了,到上海待幾天,再趕著元旦前回家,好幾家人約她去包餃子。

心悅不明白婆婆說的去別人家包餃子什麽意思,陳碩給她解釋,就是利用天然低溫,親朋好友聚在一起,一口氣包上百八十斤的餃子凍起來,一冬天都不用包了,餓了隨時煮一鍋就能吃。

“白天都零下十幾二十的天氣,就算現在生活條件好了,誰願意出門買菜。”陳碩解釋道,“你們南方人看著北方的雪羨慕啊,也就看著美,真待幾天就夠夠的了。當然了,屋裏有暖氣,在炕上吃凍梨的幸福,你們羨慕不來。”

這會兒說著話,兩個人就穿著毛茸茸的家居服窩在沙發裏,腳下擺了一台取暖器,是簡糯和高深給他們的新婚禮物,但也就這樣能覺得暖和,一走開,家裏別的地方還是冷。

這套房子就次臥和客廳有空調,簡糯租給他們之前請人來清理消毒過,前麵一戶人家維護得還不錯,就沒換新機器。

大客廳夏天開冷氣還好,冬天開暖氣製熱效果很一般,他們固定在沙發上不動的話,還是取暖器來得更直接。

而次臥做了陳碩的工作室,十二三個平方,不論開空調還是取暖器,製暖效果都還不錯,兩個人商量著,等爸媽來,就讓他們在次臥睡。

一麵等媽媽的消息,一麵就起身動手,把陳碩的電腦設備搬出來挪到主臥,等阿姨上班再徹底打掃一番。

臨睡前,媽媽總算來消息,她和爸爸商量,覺著這會兒臨時去三亞也貴,費那錢看個海老沒意思了,要是兒子兒媳婦不介意,他們就來上海玩一個禮拜,順帶南京杭州轉一轉,有那住酒店的錢,不如給孩子們買好吃的,還能看望高深爸媽。

於是就這麽說好了,要緊的不是藍天大海,而是家人團聚,陳碩見心悅和媽媽說得那麽開心,婆媳倆商量著連機票都訂好了,心裏更沒了顧慮。

之後兩天,家裏打掃收拾,心悅給公公婆婆買了新的床品,同事推薦她某牌子的羽絨被很好,剛好遇上打折秒殺,買兩床能省三百多。

“今年真心冷,月底要零下了,去年十二月份有一天熱到二十度,我記得很清楚。”

“是呀,我家已經開空調,不開小孩寫作業手僵了。”

“這個羽絨被子跑毛,是鵝絨嗎,我也想買兩條新被子。”

午休時,和同事們吃著飯聊取暖過冬的事,閆心悅掐著點秒殺,順利訂購了兩床羽絨被,聽到大家說這些話,不由地想到了家裏的爸媽。

上次鬧到派出所去後,媽媽至今沒再來糾纏,她每月一號準時給爸媽各打一千塊錢,這也是那天在派出所說好的事。

一人拿一千看著不多,但閆心悅可是每月掏出兩千,兩口之家一個月的基礎柴米油鹽怎麽都夠了,非要吃好的喝好的,那是沒底的。

“怎麽啦?”同事見心悅捧著手機發呆,問道,“沒搶到嗎?”

“搶到了。”心悅坦率地說:“我想給我爸媽也買兩床新被子,我媽現在要自己付電費了,肯定舍不得開空調和取暖器。”

大家靜了幾秒後,有同事說:“那就買吧,到底親生的,就算對你不好,也養活你了。”

心悅苦笑:“可我一想到我媽收了被子,很可能立刻給她哥哥送去,給她寶貝侄子蓋,我就好惡心。”

這不是沒可能的事,大家也不禁跟著生氣,果然有人說:“買什麽買,別買了。”

心悅歎道:“慢慢來吧,希望有一天,我真的能鐵石心腸起來,把自己和他們徹底分開。”

大家安慰她別多想,要是真的買了被子,就別去管後麵到底會給誰,不論給誰她也就花這點錢,沒兩樣。

她想給爸媽買被子,並不意味著沒能切斷原生家庭的魔咒,冬天給老人增添取暖用品,本就是子女的義務,反而是買了之後糾結他們會不會用,才說明還沒能完全分割開。

現在人已經分開了,正常情況下,不會再對她有什麽肉體和精神的攻擊,那麽要斬斷的,是她自己的心魔。

在大家的安慰開解下,閆心悅心裏好受多了,隔天收到為公婆準備的羽絨被,發現質量真的很不錯,猶豫了半分鍾後,哪怕沒折扣了,還是下單給爸媽買了兩床寄到家裏去,至於被子會被誰用到,她就不管了。

轉眼到了周五,為了不讓孩子們請假接送,陳碩爸媽安排了周末來周末回的行程,明天中午的飛機,今天阿姨又給打掃了一遍,這會兒夫妻倆吃過晚飯,正在次臥裏鋪床。

陳碩第一次看心悅鋪被子,原來傳說中鑽進被套的鋪法真的存在,他玩性大起跟著爬進來,心悅著急地攆他:“要弄髒了,你還不脫拖鞋。”

陳碩哈哈笑著:“你平時也這麽鋪嗎?”

心悅說:“我買大了,這個我實在拎不起來。”

等她費力套好一條被子,累得直喘氣,陳碩便展現了他的身高和力氣優勢,刷刷幾下就把第二條被子套好了。

心悅在一旁連連拍巴掌,笑意深深地看著老公:“從今以後,這個事我就等你回家幹了,能者多勞。”

陳碩卻一把摟過老婆,一起跌倒在蓬鬆柔軟的被子上,洗被套用過柔軟劑,很溫柔清新的香氣,新的鵝絨被暖和極了,讓人一躺下就忍不住犯困。

“快起來啦,這是爸爸媽媽的床。”心悅要起來,又被陳碩拽下去,他黏糊糊地說,“要媳婦兒親親才爬得起來。”

心悅說:“那你躺著吧,反正是你親爹媽,他們不嫌棄你。”

說著掙紮開,起床繼續套枕頭,陳碩滾過來給她搗亂,被心悅用枕頭砸了兩下,竟然幼稚地裝暈倒。

“懶得理你。”心悅還要去衛生間擺放牙刷毛巾什麽的,丟下陳碩就離開了。

可是等她忙完一圈回來,陳碩竟然還賴在爸媽**沒動,聽著呼吸像是真的睡著了,好怕這人凍感冒,趕緊過來看看。

“老公?”心悅一麵輕輕喊他,一麵想扯過被子給他蓋上,可眼前的人突然睜開眼,一下把她拉進懷裏,順勢在**一滾,兩個人都裹進了被子裏。

“你幹嘛呀。”心悅似乎真的不高興了,“不能體諒我一下嗎,我真的很緊張。”

陳碩嬉皮笑臉的表情立時收住,認真地問:“緊張什麽,怎麽了?”

心悅別過臉,無奈地一歎:“你又不用應付我爸媽,你去問問高深,他去糯糯家緊不緊張?”

“啊……就這!”陳碩蠻不在乎。

“聽聽這口氣,我也不指望你體諒我,別給我搗蛋就行了。”心悅掙紮著要離開,可被子壓住了,裏裏外外都是新買的,她實在舍不得扯,就瞪著陳碩。

“生氣啦?”

“你放我出去,我就不生氣。”

陳碩很聽話地鬆開了束縛,心悅爬起來,繼續瞪著他,他也趕緊站起來,老老實實幫著把床鋪收拾好,整得跟酒店客房似的。

那之後,陳碩不再搗亂了,跟著媳婦兒,心悅忙什麽他就給打下手,但很快就被同事的電話叫走,不得不回臥室電腦前幹活。

半個小時後,搞定工作立刻又出來,但見心悅坐在餐桌旁,捧著一杯熱水緩緩地喝,但神情呆呆的,好像在想心事,又好像在放空自己。

“悅,還有什麽吩咐我做嗎?”陳碩笑著走近,一臉虔誠地問,“什麽活兒都行,我可能幹了。”

心悅卻摸摸他的臉頰:“對不起呀,剛剛凶你了,我就是突然情緒有些失控。”

陳碩坐下說:“我不好,你那麽用心收拾家裏,我還給你搗亂。”

心悅眼底有淡淡的悲傷,說道:“真的和你沒關係,就是那個被子,我給我爸爸媽媽也買了,物流顯示昨天就送到,不曉得他們會不會用,但很大概率地會被我媽送去給他哥哥家,我很不甘心。”

陳碩說:“換個角度想,既然給出去,是他們的東西了,他們有處置權是不是,我不信他們要凍死了,還把被子給別人蓋。那如果他們不缺,拿去給誰都和我們沒關係,反正你的心意盡到了,你的購物記錄就是將來有人為難你的時候,能甩出來打他們臉的。”

心悅搖頭:“可我買被子,不是為了像誰證明什麽,我就很奇怪,我為什麽還會在乎他們冷不冷,老公,我還是擺脫不了是嗎。”

陳碩說:“僅僅是因為你善良,沒別的原因,相信我。”

可這句話一說,心悅卻哭了,陳碩慌得不行,問道:“你心裏有不高興的,都告訴我,你不願意我說話,我就聽著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