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救了小桑!”上官梓宣看著海棠花樹下的少女真誠的說道。他為被慕容熏帶回來的少年解毒後,便是淨了手,出了偏房。天色已經偏暗,黃昏,新月在天邊若隱若現,空氣裏麵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沒什麽!”慕容熏淡淡的說道,她抬眼,眸色奇亮晶瑩,伸出手,掌心躺著一個用紅綢包裹的東西,“我在那少年身上找到的!”

上官梓宣疑惑的接過,打開看了一眼,不禁吃驚的睜大了眼睛。他手中拿著的正是一直天山雪蓮,觀其大小與成色,至少也有百年了。這等稀有的藥材,據他所知,大翔不過隻有三株而已,當今太子天生體弱多病,一株以被用作在出生之時續命之用,一株在當今太後的寢宮,一株便是賜給了齊王,當今天子的同胞兄弟。

那麽這一株不是從太後那裏偷來的就是從齊王那裏偷來的,不管從何處而來,若是被人知曉,都逃不出一個死字。

為此,上官梓宣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容熏,對她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哥哥……”

隻見上官梓宣的身形僵在了原處,慕容熏循著聲音看起,隻見少年已經蘇醒,穿著一件白色褻衣,半倚在門框上,目光緊緊的鎖在上官梓宣的背影上,眸子又幾絲希翼,幾絲歉疚,幾絲不知所措,最終都化作了紅唇微張,欲言又止。

此番看去,少年身形雖然高瘦但是卻不單薄,三千青絲柔順的垂在兩邊,清晰露出了精致的五官,多了幾分陰柔之美。遠遠看去,卻如一個婀娜女子一般。

“既然醒了就回去吧!”上官梓宣並沒有回頭,淡淡的說道,雪蓮在掌中被漸漸的收緊。

“可是,我早就被趕了出來了,我無家可歸了,哥哥!”上官梓桑眨了眨盈盈如水的桃花眼,可憐兮兮的說道。

見上官梓宣沒有反應,梓桑更加憂傷的說道:“哥哥也知道,小桑花容月貌,若是在外麵流浪,難免會被歹人覬覦,然後被囚禁,被淩辱,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不過哥哥不用擔心,小桑會小心的,小桑不會讓哥哥為小桑煩心的……”

“夠了!”上官梓宣的麵色冰冷漠然,這是慕容熏自然是他以來第二次見到他如此的神色,第一次便是那日早上對待那個中年男子,但是此刻上官梓宣的眸子裏麵明顯多了一絲不忍,他豁然轉身,將手中的天山雪蓮丟給了上官梓桑,“阿努,收拾屋子!”

梓桑看著上官梓宣有些急促的步伐,唇邊泛起一抹得意中又帶著心酸的笑意。他看向慕容熏,調皮的衝她眨了眨眼睛,又幾步到了她的麵前,“今日還真是謝謝你了!哎,今日的情形還真是危險,若是落在了不懷好意的歹人手中,我就慘了,肯定不能保住我的清白之身的。雖然你不為我的美貌所動,讓我有些傷心,但是還是要謝謝你!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慕容熏!”慕容熏淡淡的說著,轉身便是回了屋子,阿努已經將飯菜都備好了,所以沒有注意到上官梓桑麵上閃過的情緒,那是一種愧疚與傷感混合的難以言述的困惑。

上官梓宣已經在桌邊端坐好了,等著慕容熏一起用餐。而上官梓桑也在坐下了,阿努又添了一雙碗筷。

房間的四角都點上了燈籠。燈籠搖晃,昏黃的光芒塞滿了整間屋子。

三人吃的很安靜,隻有咀嚼與夾菜時筷子碰到盤子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哥哥,她是不是,就是小時候那個……”上古梓桑用他水汪汪的眼睛不斷打量著對麵的慕容熏與身旁的上官梓宣,試探性的問道。

“吃飯!”被上官梓宣打斷,他放下了碗,目光澄淨的看著上官梓桑,“不要再去偷東西了,你就是為了偷來了最珍貴的藥材,偷來了最神奇的藥方,那又如何,你以為我就會開心麽?”

“我是這麽以為的……”上官梓桑小聲的說道。

“你!”上官梓宣瞪了上官梓桑一眼。

上官梓桑也放下了碗筷,委屈的看著上官梓宣,“我所做的就隻是……隻是想要彌補一些……隻要哥哥能開心一些,我願意做任何事情!原本該承受這一切都是我!”

“不要說了!”上官梓宣琥珀色的眸子裏麵帶著點點的怒意,高聲說道,起身離去。

慕容熏夾了一隻水晶蝦仁餃,細細的品嚐,眼皮輕輕抬起,看向上官梓宣離開的方向,記憶裏麵的他一直是溫潤如玉的,對誰都和和氣氣,恨不得拿出十二萬分的真心,極少會有這般的氣急敗壞的時候。

“我們出去走走吧,丫頭!”

慕容熏伸出去夾菜的手一頓,不可思議的看向上官梓桑,“你叫我什麽?”

“丫頭啊,難道哥哥不是這麽叫你的麽?”上官梓桑眉尖微微向上挑著,眼睛裏麵滿是戲謔,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不是!”

自回到長安以後,慕容熏幾乎沒有在晚上認真在街市上逛過。不同於白日的喧嘩,暮色下的長安,別有一份迷人的氣質。

落市是長安最為出名的夜市。燈火輝煌,絲竹聲聲,胡舞翩然。許多的節目都是隻在晚上再回出現,所以依舊吸引著無數的人駐足,人聲喧嘩,摩肩接踵。

上官梓桑一路上似有心事一般,不怎麽開口。慕容熏本就是少言寡語的人,所以兩人都一直很安靜,似乎與這紅塵繁華格格不入一般。

“哥哥,他過得好嗎?”良久之後,上官梓桑才啞這嗓子問道。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好是什麽概念,不過在我看來,上官他有自己所喜歡的事情可做,有自己想要堅持的理想可堅持,且算是過得好吧!”慕容熏沉吟了一下,方才回道。

“那你喜歡他嗎?”上官梓桑桃花眼定定的看著慕容熏的神色,裏麵盛滿期待或是酸楚。

慕容熏一愣,對上上官梓桑的眼睛,冷笑道:“與君何關?”

上官梓桑的目光裏麵流出淡淡的失望,嘟囔著嘴說道:“我隻是關心哥哥,哥哥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如果,我說如果,你會給哥哥帶來傷害的話,請一定要將傷害降到最小!”,他說話的表情虔誠且認真,像是祈求又像是期盼。

慕容熏忽的覺得心髒一頓,沉下目光,看向麵前俊美的少年,幢幢燈火闌珊,少年的臉在光影裏麵忽隱忽現,說不出妖冶。隻是眸子裏麵盛滿的憂傷與困惑超出了年紀,這個少年身上背負的故事與隱藏在心底的酸楚,究竟有有多深呢?

可惜,慕容熏不是一個喜歡打探別人隱私的人。

“丫頭!”

慕容熏回過神來,轉過身子,隻見一個昆侖奴麵具出現在了眼簾,不覺眉頭輕輕一蹙,後退了半步。

昆侖奴麵具……曾經那人手中拿著麵具,笑得溫柔,露出潔白的牙齒,“姑娘也喜歡這麵具?若是姑娘也喜歡的話,就送給姑娘好了!”,昏黃的燈光打在他年輕而俊美的臉上,歲月如靜止了一般,驚豔的不僅僅是時光。她那時初到長安,懷著少女最純真而美好的情懷,對世上所有新鮮的事物都充滿了新奇與熱情。

她相信這就如同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一般,她墜入了那個充滿欲望與野心卻包裝的鮮美的陷阱,義無反顧。

直到遍體鱗傷,回憶起這命運無情的青睞,是該諷刺還是該詛咒?

“丫頭,你喜歡這麵具嗎?我送給你!”

慕容熏抬眼看向少年無邪的飽滿的笑容,心中莫名一刺。

她豁然轉身,步履匆匆。

憑什麽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笑?憑什麽他可以毫無掩藏?

這一切也曾經都屬於她!可是,是誰,是誰將它們全部從她的身體裏麵剝離?

“唉唉,丫頭,你怎麽了?不喜歡就不喜歡,幹嘛走的那麽快啊!”上官梓桑從後麵跟了上來,他的臉上依舊帶著昆侖奴的麵具,語氣裏麵卻有一絲責備。

慕容熏腳步一頓,上官梓宣撞上了她的背上,不由得埋怨道:“幹嘛說停就停啊!”

慕容熏沒有回頭,隻是淡淡的說道:“在這裏等我!”,說罷,便是匆匆離開。

“喂!喂!”上官梓桑取下麵具,對著慕容熏的背影交換了兩聲,複又將麵具戴上,賭氣的說道:“說走就走,有什麽了不起的!我自己玩去!”

慕容熏身子隱在陰影中,方才她發現了白日裏看見的那個中年男人,跟了男人幾步,便是發現他進了杏花居。

吃了一會兒酒之後,中年男子將身邊的鶯鶯燕燕都趕來出去,屋子裏麵便是隻餘下了他與另一個中年發福,留著一撮小胡子的男人,以及一個麵色陰鶩年紀稍輕的男子。

隻見小胡子說道:“上官兄,你將我們找來就是為了喝花酒的?”

中年男子說道:“不瞞兩位,等了這麽多年,我的機會終於來了!相信兩位也知道,西北大旱嚴重,幾乎顆粒無收,朝廷出糧賑災,派出了的是左相慕容樺,此人一向清廉,倒是沒有餓死幾個人。隻是大災之後必有大疫,有朝廷出資,向各大藥鋪收集藥材送往災區,這些藥材全是由上官賀經手的,而裏麵卻混入了許多的假藥!”

中年男子喝了一口酒,又繼續說道:“本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是上官賀卻有一個記賬的習慣,不巧的是,那賬本幾日之前卻丟了。而這件事情又不知怎麽的,傳到了災民的耳朵裏麵,而那些受到了假藥材之害的人,便是紛紛想要上京告禦狀。若是事情鬧大了,我看上官賀還有什麽臉麵擔任上官家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