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著前方梅林對著慕容熏笑道:“你知道那片梅林叫什麽名字嗎?”

還沒有等到慕容熏回答,德妃又繼續說道:“衣院,衣院,一位有一個女人的名字裏麵有個衣字,所以陛下便是將這個梅園改名為衣院,因為那個美麗的女人喜歡看梅花!”

慕容熏冷眼看著,目光淡漠的將園子掃了一圈,心中再也難以揚起半點的漣漪,如同趙徹指著那大片的三色菊的時候一般,那個曾經愛到深入骨髓的男人,如今隻能如同一個旁觀者心態了嗎?

慕容熏將目光轉移到了德妃的麵上,她的麵上有著深深的悲戚與絕望,卻是無需要別人的憐憫一般,她就如同一朵盛開在深穀裏麵的百合,即使沒有觀眾,她也可以開放隻屬於自己的美麗,不是孤芳自賞,而是隻屬於自己的美麗。

“我進宮的時候隻有十六歲,我是一個在沙漠裏麵長大女子,如同鷹一般的自由。我當時憎恨父親為什麽要將我送入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來,直到我看見了他,他在紫金宮外麵接我,一個高大俊美,溫文儒雅的男子闖進了我的視野,我少女時期全部的憧憬與期盼都仿佛隻是為了眼前的男子一般!”

“你能體會我內心的喜悅之情,那初戀的甜蜜,如同一陣春風的一般讓我的生活變得充滿了色彩!”,她忽然轉過頭看著慕容熏,眼神充滿了激動與殷切的期盼一般。

慕容熏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她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忽然闖入了生命裏麵的麵具下的男子,他的笑,仿佛是世上最毒的毒藥,讓她無法自拔。

初戀,那個美麗而陌生的字眼,慕容熏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她充滿生機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可是我很快發現我錯了,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隻是我自己的獨角戲而已,他不愛我,這個冰冷而殘酷的事實叫我陷入了無法自拔的哀傷裏麵。”

頓了頓,德妃又繼續說道:“我的父母都十分疼愛我,兄嫂關愛我,我原來的生活是多麽的平靜而單純啊,可是紫金宮呢,這個折磨人的監獄,到處都是害人的陷阱,我處處碰壁,不知所措。直到又一次得罪了當時陛下寵愛的一個妃子,我害怕的無以複加,可是我亦是高傲的!我的態度越發的觸怒那妃子,她要處罰我,可是這個時候,南皇後出現在了我的生命裏麵,她救了我,並且狠狠的處罰了那個陷害我的妃子。”

“她善良高貴,經常開解我,是我的愛情陷入黑暗之後,友情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撐,她可能自己也不會知道,她對我的影響有多大!”德妃笑了笑,繼而麵上又浮現了一抹堅定的恨意,“可是,在這個吃人不吐舌頭的地方,善良有什麽用呢!她的遭遇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慕容熏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寬大的衣袍下麵,手指緊緊的扣在了一起,她看著德妃的麵龐,為紫金宮裏麵這個沒有被玷汙的出淤泥而不染的靈魂而感到由衷的讚美,隻是她的存在本身已是自己的悲哀,不該再為了她而感到不幸了。

似乎很久沒有說這麽的多的話一般,德妃朝著慕容熏笑了笑,摸了摸臉頰,如同少女一般輕輕的笑了笑,“我今日吃多了酒,胡說八道的,王妃不要往心裏去!”

慕容熏淡淡的笑著,她若有所思的看著德妃,心中疑惑,當時她幾乎是與德妃同時懷孕的,那麽如果自己的孩子被德妃撫養,那麽德妃的孩子又去了什麽地方?

她忽的想起煜之當初來長安的時候也是德妃讓他前來的,後來煜之又受到了暗宮的人襲擊,不知道是不是與此事有關?或許,德妃的孩子隻是被趙徹藏了起來。骨肉生生的分離,世界上麵還有比這個更為悲慘的事情嗎?

慕容熏收回目光,她不想用憐憫的目光去看這個女人,如果可以,她隻是想要表達自己的感激。

雪花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飄落,小小的,如一顆顆的鹽一般。

女人,尤其是重感情的女人便是要注定承受悲傷嗎?

“謝謝你!”德妃看了一會飄忽的雪花,忽然回頭對慕容熏說道,“謝謝你在危機的時刻在最危險的時候守在四方城,四方城下雪吧,雪大嗎?我記得那裏四方城的的雪如同鵝毛一般飄飄落下,不一會兒天地間便是一片銀裝素裹!”

慕容熏道:“妾身回來的時候四方城正開始下雪……”

又與德妃聊起了四方城的往事,德妃又喝了幾杯酒,臉色愈發的潮紅。

“娘娘醉了!”慕容熏淡淡的說道。

德妃深深的看著慕容熏一眼,目光裏麵有著說不清的迷茫與困惑,她喚來了小宮女,扶著自己回去,走之前,又對慕容熏說道:“我今天很盡興,謝謝你!”她呆呆的看了一眼天空,“或許以後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德妃回去了,慕容熏依舊坐在小亭子裏麵,外麵的雪花依舊下個不停!

她忽然想起了淡影,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自上一次與她見麵以來都沒有了她的消息。不過她在心底總是隱隱的會相信,趙徹一定不會傷害淡影的。

厚元殿。

“你怎麽看?”趙徹的手指輕輕的敲在桌子上麵,麵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慕容曜微微沉吟了片刻,道:“陳煜之雖然對陛下可能心存不滿,但是微臣敢用性命擔保,他絕對沒有不軌之心!”

趙徹的擔憂自然也有他的道理,既然陳煜之已經知道了太子不是德妃的生子,那麽會不會生出其他的想法?那也是他當初下定決心除去陳煜之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便是怕他會將消息泄露出去。

他目光沉鬱的看著慕容曜,“記住你今日的話!朕能夠明白你當初救陳煜之的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夠將四方的局勢穩住,畢竟四方是大翔與肅北的門戶,對於大翔的安危十分重要!”

“皇甫家最近的情況如何?”趙徹又繼續問道。

慕容曜答道:“一切如陛下所料,皇甫家雖然有太後的囑咐,又加之皇甫君華如今生死不明,有所收斂,但是因為皇甫少華剛剛得勝回朝,所以暗地裏還是拉攏各方勢力,力量還在不斷地壯大!”

趙徹的麵上露出一絲淺笑,“很好!”,他摸著自己下巴,皇甫家這塊毒瘤,早晚有一日自然會有人提朕親手拔掉的!

這個時候,小安子進入,在趙徹的耳邊輕言的幾句,趙徹的臉色變了一些,有些無可奈何的神色在裏麵。慕容曜微微吃驚,迅速的低下頭,他自從認識趙徹以來,還沒有見過殺伐果決的他會露出這般的神色。

“你退下吧!”趙徹說道。

“是!”慕容曜退了下去。打開門出去,迎麵而來一股強勁的冷風,他目光冰涼的看著天空飄落的雪花,他自從桃花縣回來之後便是將君家的事情告知了趙徹,但是趙徹卻表現出了寬容與大度,並且責備君家,慕容曜知道陛下這是在給自己一個麵子,同時這也是一個把柄,一個永遠對陛下效忠的把柄。

走了幾步,便是遇見了迎麵走來的夏霜,她永遠是一身藍衣,白發飄飄。

慕容曜微微點頭,便是與夏霜擦肩而過,但是這個時候夏霜輕輕的說道:“秦王妃進宮!”,說著便是朝著厚元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