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女自然就是慕容熏了,她一回到相府之後,便是被慕容樺叫去了書房,兩人在房內談了好些時間,沒人知道兩人究竟說了一些什麽。隻知道,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少女依舊是一身的清冷,一襲白衣,如遺世獨立的仙子一般。而慕容樺的表情則變得肅然了許多,頭上的白發似乎也多了幾根。

而之後,慕容樺便是將他居所旁邊的聽雨軒賜給了慕容熏居住,並且令派了十來個丫鬟婆子前去伺候,人全部由自己的心腹管家挑選,大夫人卻並沒有半點經手。

聽雨軒雖然地方不大裝潢也並不十分的華美,但是卻是雅致宜人,布置的精致也不失野趣。

更重要的是這裏原本就是四姨娘的住所。

一草一木都有一種十分眼熟的感覺,慕容熏一步步的踏入,白色的裙擺微微挪動,身後跟著數個丫環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慕容熏忽的停住了腳步,轉身對著身後的幾個少女說道:“我自己走一走,你們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要跟著我了!”

“是!”幾個侍女魚貫退下。

慕容熏目光冷冷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看著修剪得益的盆栽與周圍的樹木,想來這八年間應是有人時時的打掃這裏才對。她走進屋子,裏麵的擺設似乎和記憶之中的一模一樣,保持著她們離開時的樣子。

慕容熏嘴角泛起一抹諷刺的笑意,慕容樺,若是你真的有如你想象中的那麽愛那個可憐女人,為何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吝惜的給予她?讓她帶著最深的羞辱與絕望死去。

“這地方倒是不錯!”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落下,目光肆意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慕容熏半彎著身子,手指撫著一朵花苞,輕輕的嗅了嗅,聞見身後的話語,頭也未抬,淡淡的說道:“你膽子倒是越發的大了起來,白天也敢闖丞相府!”

黑影低低的笑了笑,“我的膽子一向很大,綠耳不是第一日認識我的!”,魅惑的桃花眼眨了眨,幽深的眸子露出幾絲魅惑。

慕容熏直起身子,半側著身子,用眼睛的餘光瞟了一眼對麵的男子,清亮的眸子卻暗含一絲警備之意,“夕月呢?倒是許久沒有她的消息了!”

赤翼雙手抱拳,桃花眼一挑,笑道:“如今大翔的慕容家族,上官家族,以及長公主府的人都在找她,那妮子倒是一點都不著急,跑去了燕國,正與燕太子打得火熱呢!”

慕容熏手指頓了頓,她眸子一轉,露出幾絲狐疑,“主子的意思?”,想了一會兒,又道:”玩夠了就叫她回來,畢竟長公主也是有耐心的,別到時候讓上官氏多生出別的事端!”

“知道了!”赤翼似笑非笑的答道,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目光緊緊的盯著慕容熏稍嫌蒼白的臉色,“這幾日差不多是毒發的日子了!”,他從懷中掏出了一隻白玉瓶子,遞給了她,又道:“這是下麵三個月的解藥,主子的意思是,如果你再不聽話,就停你三個月的解藥!”

慕容熏唇邊輕輕的挑起一抹極淡極淡的笑意,眸子幽幽發出一道冷光,“我知道了!”

慕容熏伸手去拿瓶子,手指碰到了赤翼的手指,他的手指很冰,低溫遠遠的低於常人似的,便是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赤翼卻是趁機握住了慕容熏的指端,目光沉靜,語氣卻帶著一絲輕佻,“夕月做事可比你有效率多了,你別忘了自己的任務是代替你姐姐嫁給秦王!”

慕容熏抽回手指,淡淡道:“我自然是沒有忘記的!”

赤翼將手背在背後,眼神似有難言之隱一般,良久,方才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道:“盜驪,死了!”

慕容熏渾身一僵,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赤翼,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的眸子,似乎想要看出他其實說的是假話一般,她喉嚨緊了緊,心頭悶得有些難受,便轉過了目光,看向前方,陽光白的耀眼,柳色依依,隨風輕輕的擺動。

“怎麽回事?”慕容熏用自己最鎮定的聲音說道。

“盜驪的任務是刺殺燕質子楚莫言,連續失敗了三次,你知道風影樓的規矩的!”赤翼說道。

“他……走的可有痛苦?”慕容熏聲音有些哽咽。

“不知道,是師父親自帶人追的,聽說他中了師父一劍之後掉下了渭河,被湍急的河水衝走了。你知道的,師父劍法,從來都沒有失手過,又急又快,盜驪走的時候應該是沒有痛苦的!”赤翼微微皺了皺眉,他不知道該用一種怎樣的語氣陳述這一事實。在加入風影樓的那一日他便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是為自己亦或是別人,所以此刻,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在正常不過了。可是眼前的女人似乎到了現在還沒有認清楚他們作為殺手的本質以及將要的生活。

對於殺手來說,重感情,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曉你與盜驪的感情最好,但是記住,不要能亂了心智,露出了破綻,我可不想你是死在師父手下的下一個人!”赤翼說道,他的聲音裏麵有些出於警告的冷意,也有一些關懷之意,更有一些不經意的嘲諷之意。

“嗬嗬!”慕容熏冷笑了兩聲,“是不是該感謝你還在關心我?可是像你這種沒有心,不懂的感情的人又怎麽曉得別人的心情?你的眼中除了任務還有什麽?”

感情?赤翼的心底想是被什麽東西輕輕的蟄了一下,不疼,但是卻極其的不舒服,他想起在風影樓的選拔的時候,他親手一個一個的殺死了那些曾經手足兄弟,隻是為了活下來,那些血淋淋的畫麵成為日後日日困擾他的噩夢,但是,他隻是想活下來而已,他隻有一道單選題。不,上天給過他選擇的機會嗎?

他低眸看了看眼前的麵色蒼白如雪,緊緊的咬著下唇的女子,咽了咽口水,若是平時他必定是會還擊回去的,可是此刻,一切到了唇邊的話都被咽了回去,他目光輕輕的看著前方,聲音裏麵帶著一如既往的魅惑,“好像有人來了,我先走了。記住我的話,我可是不想為你收屍!”

說話間,便是黑影一閃,如同流星一般消失了,慕容熏立在原地,一切快的都如同幻覺一般。

她的手指撫上身下的花朵,盜驪……盜驪……那些絕情的話,那些傷人的調,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原諒他,她以為他們就此陌路,一切都在聞見他死訊的那一刻瓦解了。她欠他的,今世,注定無法償還了。

楚莫言,慕容熏眼睛微微的眯了眯,居然可以讓盜驪連續失手三次,他究竟是什麽人?隻是一個無能的質子麽?

“小姐,你的手指似乎受傷了!”慕容熏回過神來,恍然間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指被花徑上麵的刺刺破了,她抬起手,拇指輕輕的按著傷口,一滴鮮紅的血滴落到了乳白色的月季上麵,紅色慢慢的蔓延,形成一幅妖豔的畫麵。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慕容熏眸子微動了一下,這女人與四姨娘竟有六七分相似!

“你是什麽人?”慕容熏淡淡的問道。

“我是五姨娘,小姐剛剛回來自然是不認識我的!”五姨娘紅唇嬌媚的一笑,纖細的手指取過腰間的白色雙飛蝴蝶的錦帕,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看著慕容熏的目光有幾絲玩味,“我方才似乎看到了什麽東西刷的一下就不見了,小姐方才注意了沒有?”

慕容熏輕輕的動了動鼻尖,眼前的女人美則美矣,但是舉止之間的風塵味卻是太過濃重,與記憶裏麵那個溫婉端莊的女人實在是相距甚遠,她微微垂下目光,看了一眼食指上麵的傷口,淡淡的說道:“我一直就在這裏,什麽都沒有看見,想來是五姨娘眼花了吧!”

“也許吧!”五姨娘漫不經心的回道,她似乎並不在意慕容熏的回答,眼眸四處轉了轉,將周圍的風景盡收眼底,才輕輕的歎了一句,“這地方不錯!”,半響之後,又抬高聲音說道:“以後我也住在這裏了!”

慕容熏半闔了一下眼睛,道:“你說什麽?”

五姨娘哈哈一笑,丹鳳眼微微上挑,“別那麽驚奇的看著我,這是丞相的意思!”

她掩嘴輕輕一笑,“那麽我就先去看看自己住在那裏好了!”

慕容熏看著五姨娘的背影,心中疑惑不已,“這慕容樺究竟打的是什麽注意?”

吃罷了晚飯之後,慕容熏便是去了慕容曜的墨鬆居,到了之後,方才聽一個長隨說道:“大少爺剛剛回來就被丞相叫去了書房,小姐不若等一會兒!”

慕容熏想了想,對身後的幾個侍女道:“改道,去丞相的書房!”

不一小小會兒,慕容熏一行人便是已經來到了慕容樺的書房外麵,待侍從通報了之後,門被打開。

慕容曜一聲白色的錦服立在門邊,瞧著慕容熏的時候,嘴角輕輕的笑了笑,“五妹,你來了!”

慕容熏進到屋內,慕容樺端坐於書桌之後,目光抬起來看著她,端肅的表情露出一絲柔情,他輕聲問道:“有事麽?”

慕容熏叫住了慕容曜正欲離開的身影,道:“大哥,先別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