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南陽麵色一凝,吸了一口涼氣,微微詫異了一下,他注目端視這慕容熏,似要辨明真偽一般。

南沈北陳,說的便是駐守在南疆的沈家與肅北的陳家。肅北陳家,駐守在北方大漠最為艱苦的苦寒之地,防衛著北方虎視眈眈的遊牧民族,陳家幾代人都是忠心耿耿的為大翔守護著門戶,捐出了無數大好男兒的性命。說起陳老侯爺,更是鐵漢子真英雄,他年過花甲仍是身先士卒,帶兵衝鋒陷陣,不僅如此,他膝下的幾個兒子都為大翔捐軀,如今便是隻剩下一子一女了,女兒便是紫金宮中的德妃,亦是當今太子的生母,另有一子便是年僅僅十六的陳小侯爺了。據聞,陳小侯爺陳煜之,天生體弱多病,身體羸弱,老侯爺對其更是極其的溺愛,堪稱有求必應。

麵前這少年的樣子倒與傳說中的小侯爺有幾分相似,厲南陽斂吸問道:“不知道小侯爺來長安做什麽?”

沈蕭逸按了按厲南陽的手,他微微一笑,抬眸看向慕容熏,眸子裏麵仍帶著幾絲疑慮,“數年前,我曾有幸到肅北一遊,老侯爺與士兵同食同宿,連居家都是簡樸異常,實在是叫人佩服。不知道肅北軍軍營前的那個柳樹是不是還在?”

慕容熏蹙眉想了想,搖了搖扇子笑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營口的應該是一個老槐樹!那顆老槐樹雖然經曆了說百年的風雨,但是如今卻是越發的枝繁葉茂了!”

沈蕭逸笑了笑,道:“是我記錯了!”,他又似感概道:“老侯爺與家父乃是莫逆之交,兩人一直有書信往來,我記得在南疆的時候,老侯爺在與家父的信中寫道,他年歲漸大,陳年的傷病時常的發作,不知道老侯爺現在的左腿有沒有好一些?”

慕容熏淡然一笑,道:“多謝沈公子關心,家父左腿沒有什麽問題,是右腿在與葉赫族大戰的時候受了一箭,所以到現在每每風雨之時,便是發作的厲害!不過,最近情況有些好轉,這還要多謝沈將軍將南疆的莫老先生介紹給家父,以蠱引血,家父腿腳的風濕已經很久都沒有發作了!”

沈蕭逸的眼睛亮了亮,他看了慕容熏一眼,問道:“不知道小侯爺找我們二人何事?”

慕容熏一收扇子,在空中發出清脆的響聲,她眸色微轉,揚眉笑道:“有筆生意,不知道二位有沒有興趣?”

繁華的街道上麵,一輛軟轎不急不緩的穩穩的走著。轎子裏麵,慕容熏一隻手撐著額頭,微微眯著眼眸深思。

沈蕭逸比她想象中要難對付一些,不過還好那個厲南陽是個極好騙的人,而且看二人的關係,厲南陽似乎一切都聽從沈蕭逸的,若是將沈蕭逸從厲南陽身邊調開的話,那麽厲南陽不就可以人自己搓圓柔扁了麽?想了想,慕容熏從袖子裏麵拿出了一塊玉佩,玉佩是的成色極好,渾身通透,泛著淡淡的光澤,上麵雕刻著薔薇花樣。

慕容熏挑開了轎子的簾子,將手中的玉佩遞給了跟著轎子而走的燕語,對她耳語的幾句。燕語疑惑的看了一眼慕容熏,還是照著她的吩咐去安排事情。

又走了一段距離,轎子忽然劇烈的搖晃了一下,慕容熏穩了穩身形,對鶯歌問道:“發生了何事?”

鶯歌皺眉道:“方才幾個人橫衝直撞的,像是在逃跑一般!”

“哦?”慕容熏往前方看去,果然見幾人匆匆的向前跑去,不是撞翻了街道上麵攤販的攤子,確實如同被追趕一般。

鶯歌冷冷的說道:“小姐,此地不安全,我們還是先回府吧!”

慕容熏點了點頭。目光幽幽的往前方看去,隱隱的覺得似乎有些不妥,但是卻說不出那裏出了問題。

轎子微微的搖晃,慕容熏睜開半闔著的鳳目,為何突然加快了速度?這時卻聞見鶯歌一聲低吼,“站住,幾位想是走錯了吧,這並不是回相府的路!”

一人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這條道兒是近路!”

鶯歌警惕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向前略走了幾步,沉聲道:“這條路上人煙稀少,還是走原來的路吧,幾位若是覺得麻煩,多給些賞錢也就是了!”

那人又道:“這恐怕是由不得姑娘了!”,說罷,慕容熏便是覺得一陣猛烈的搖晃,她一手抓住扶手穩住了身子,一麵打開了轎簾,卻見鶯歌被幾人纏住了,落在了後麵,鶯歌幾次想要向前,都被逼了回去。而自己,則是被幾人抬著飛快的向前奔去。

慕容熏目光一凜,沉聲問道:“你們是何人?要帶我去何處?”

前方的一個轎夫問道:“等到了小姐就知道了!”

慕容熏暗暗吃了一驚,如此快的速度,這人的呼吸竟然沒有一絲的紊亂。慕容熏坐直了身子,靜下心來,心中也對是何人指使的產生了一絲好奇。

又奔走了一會兒之後,轎子停了下來,卻沒有落地,慕容熏輕輕的挑起了簾子的一角,隻見此刻他們位於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裏麵,巷子兩旁的牆上都長滿了青苔,地麵有淺淺的積水,水麵光影浮動,天上流雲映在其中,被切割成無數的碎塊。

一股淡淡的香氣由遠到近的逼近鼻尖,慕容熏鼻翼微微動了動,忽的又聞見一陣琴聲襲來,琴音繚繞,如夢似幻一般。凝神細聽,慕容熏不由得蹙了蹙峨眉,竟然不能分辨出這琴聲來自何方。

一人朗聲道:“主子,人來了!”

琴聲漸漸的停了下來,最後“錚”的一聲收尾,餘音嫋嫋,竟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轎子依舊沒有落地的意思,慕容熏放下簾子,朗聲道:“不知是何方英雄,既然將小女帶到了此處,何不出來一見?”

“嗬嗬!”一聲清亮溫潤的笑聲傳來,“慕容小姐果然是膽色過人!小可請小姐與此,不過是想要請小姐幫一忙罷了,絕不會傷害小姐半分的!”

“公子但說無妨,若是在小女的能力範圍之內,小女倒是願意盡力而為!”慕容熏淡淡的說道。

“小可在此先多謝小姐了,不過這個忙,倒是在小姐的能力之內。至於是什麽,小姐稍等片刻之後便會知曉了!”

一陣沉默,慕容熏沉眸挑開了轎簾,卻見周圍的轎夫此刻卻是不見了身影,心中泛起幾絲狐疑,這人究竟是在搞什麽鬼?

下了轎子,慕容熏眸光流轉,將周圍的景色盡收眼底,小巷子的周圍有幾間廢棄的摟舍,不知道那彈琴的人在何處,但是卻暗自感受到了兩道冰涼的目光靜靜的注視著自己。四周寂靜的隻剩下風聲,卻是暗藏了無數的殺機於其中。

忽的從身後傳來了一連串的慌亂的腳步聲,青石板的地麵響起回聲無數。慕容熏下意識的回頭瞧了一眼,隻見數條漢子正朝著她的方向奔來。

跑在最中央的便是一個高大的漢子,這漢子,不正是方才在儷芷樓見到的正在角鬥的俘虜麽?

慕容熏略微的感覺到了即將發生什麽了,隻見幾條漢子在看見了慕容熏的身影之後,眼中閃現凶狠的光芒。隻聞見一人高聲道:“抓住那小子!”

慕容熏微微後退了幾步,隻見那幾條漢子如狼似虎的衝到了她的麵前,一人拉過了她的胳膊,便是掐住了她的脖子,幾人聚在一處,目光如炬的看著前方,而自前方,追來了幾個男子。

這幾個男子都身著統一的玄色服裝,腰間別著長劍,動作十分協調。而最前方的男子,慕容熏卻是認得的,正是秦王身邊的趙暉。

趙暉瞧見了那幾人手上的人質就是慕容熏之後,不由得皺了皺眉毛,高聲道:“將人放了!”

高大漢子冷嗤了一聲,方才觀察趙暉的臉色便是覺得自己應該是抓對人了,此刻他讓放人,怎麽可能?他高聲笑道:“給我們準備幾匹快馬,否則就殺了這小子!”,說著,大手用力,掐著慕容熏的脖子。

趙暉低低的笑了笑,“我並不認識此人,你想殺就殺,不過倒是別想走出長安!”

高大漢子眸子暗了暗,咬牙道:“不要逼我!”,說著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慕容熏微微眯了眯眼睛,手漸漸在寬大的衣袖下收緊。

“住手!”一聲嬌喝傳來,隻見一道淺碧色的身影飛快的閃現,隻見鶯歌腳尖穩穩的落地,怒目注視著掐著慕容熏脖子的高大漢子,喝道:“你若是敢傷害我家公子,必叫你死無葬身之地!”,她複又看向趙暉,皺眉冷冷道:“望這位官爺以我家公子的性命為重,切勿衝動行事!”

趙暉此刻也正值左右為難,他自然是將慕容熏認出來的,想著她的姐姐慕容珊將來就是秦王妃,若是此刻因為自己傷了她的妹妹,王爺那裏自是不好交代的,但是若是今日在自己的手中讓此人逃脫了,王爺那裏亦是無法交差的……

正值此時,幾絲悠揚的琴聲飄來,與下方的僵持相交,說不出的閑情逸致。

“答不答應我們的條件?”高大漢子又吼了一句,手上不斷的用力,可以看見慕容熏白皙的脖子上麵出現了一圈烏青的痕跡。

趙暉皺眉難以作出抉擇,鶯歌在一旁亦是心急如焚。

“放他們走!”一道醇厚的聲音傳來,溫和卻帶著不容辯駁的力度。

幾人側目看去,隻見從小巷的盡頭,趙淩一襲白色的錦服,快步走近。他的的身子筆直,一隻手握著一柄長劍,一隻手背在身後,步子很快,但是很穩。

他翩然而至,說不出的絕代風華。目光幽寒,如冷月一般的眸子深深的看了慕容熏幾眼。

“王爺!”趙暉彎身行禮,同時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戰俘跑了可以在抓回來,可若是傷了慕容小姐,我等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啊!”趙淩微微笑道,幽深的眸子獵獵寒光,“大家讓開讓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