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辰流轉,不知不覺間三日的時間已經過了。

這期間上官梓宣每日都在為趙淩診治,而慕容熏卻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上官梓宣,他喜歡的人已經死了,而自己卻是占用了喜歡的人的身體。她沒有去見過上官梓宣,這三日間也未曾再去看過趙淩一眼,隻是每次都去讓燕語打聽了情況之後,告知與她罷了。

對此,燕語卻是有幾分埋怨之意,“不管怎麽說,秦王都是小姐的丈夫,小姐怎可如此的狠心,連去看一眼都懶得看!”,頓了頓,又苦口婆心的勸道:“我瞧著姑爺的那個貼身侍女,眉清目秀,對姑爺的傷勢又關心,小姐可不要叫旁人鑽了空子啊!”

對此,慕容熏總是淡淡一笑而過。

她要的,不過是秦王妃的身份,而非趙淩的心。她既然給不了他心,又怎麽組織別的女子將心交與他呢?

在秦王府的日子倒也清閑,秦王府內尚未有側妃侍妾,所以平日裏也無旁人前來打擾。慕容熏性子喜靜不喜鬧,對現在的狀況倒也滿意。

這一日,日頭正好。綿綿的麗陽焦烤的樹上的知了也叫的有心無力。慕容熏靠在綠蔭下一把貴妃椅上乘涼,微微帶著熱氣的風浪一波一波襲來,她肩上的青絲伴著身上的紗裙慢慢的起舞。

“小姐,秦王醒了!”

慕容熏淺淺的睜開眼睛,身旁立著一臉表情淡淡的鶯歌,另一邊則是一麵打著扇子,一臉喜氣洋洋的燕語。

“小姐要去傾月閣麽?”燕語笑問道。

慕容熏輕輕的按了按眉心,這個新婚的丈夫倒是要去瞧上一瞧的,便是點了點頭。

燕語想是送了一口氣一般,歡天喜地的說道:“奴婢馬上去安排!”

到了傾月閣外,便是立著好幾個侍衛,見了慕容熏也僅僅點了點頭。慕容熏推門進入寢室,見趙淩已經醒了,穿著一件中衣,坐在窗戶旁邊。他未束發,三千青絲一絲絲的全部泄在白色的衣衫上麵,如一副鋪展的畫一般。他的麵容尚且還是有幾分憔悴,卻無損他的玉樹臨風之姿。

瞧著慕容熏的身影,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意,眼角卻是化不開的冰雪一般,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他朝著慕容熏招了招手,“過來!”

慕容熏走進幾步,她今日仍是穿著一襲簡單的白裙,上麵沒有任何裝飾,如鴉羽的一般的墨發被一支別致的白玉簪子固住,幾縷青絲從發件滑落,垂到了頰邊,多了幾絲靈動之意。

眉目入畫,堪堪清冷若白梅。

趙淩笑了笑,“本王知你向來喜素,不過這大婚才不過三日,不免過於素淨了!”

慕容熏淡淡的看了趙淩一眼,“王爺若是不喜歡,妾身換了就是!”

趙淩哈哈一笑,想是牽動了傷口一般,他微微的皺了皺眉,又笑道:“王妃濃妝淡抹總相宜,不管怎樣本王都喜愛的緊!”,他笑得如同三月的嬌陽,隻是無論如何卻也無法掩飾住眼底的一抹戲謔。

慕容熏將立在一旁的紫月的手中的白玉藥碗接了過來,“我來吧!”

紫月微微踟躕了一下,道:“王妃想來做不貫這些,且王爺也習慣了奴婢的伺候,還是讓奴婢來吧!”

慕容熏抬眸,淡淡的瞥了紫月一眼,語氣清淡卻是不容質疑的說道:“總是要慢慢習慣的!”卻不知是對自己的說的還是對趙淩的說的。

“紫月,你先下去吧!王妃伺候本王喝藥就可以了!”趙淩淡淡的吩咐道。

“是!”紫月低眸退了出去,眉宇間還是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白玉的藥丸裏麵盛著赤褐色的藥水,刺鼻的藥味充斥著慕容熏的鼻息,她蹙了蹙眉,應該很苦吧……抬眸瞧了一眼一臉戲謔笑意的趙淩,慕容熏正色道:“要不要蜜餞?”

趙淩的臉抽搐了一下,思忖了片刻後,道:“其實本王也不是那麽怕苦的!”

慕容熏點了點頭,“也好,你喝吧!”,說著,將藥碗遞到了趙淩的麵前。

趙淩蹙眉看著眼前的藥碗,裏麵搖**著赤褐色的藥汁,等了片刻,他看著慕容熏清冷的臉,問道:“你要如何怎麽喝?”

慕容熏理所應當的說道:“用勺子啊!“,頓了頓,她挑眉看著趙淩,“你莫不是還要我喂你?”

趙淩扯著嘴角笑了笑,同樣挑眉看著慕容熏,如深潭一般的眸子裏麵散發出點點的笑意,“這難道不是王妃應該做的嗎?”

慕容熏垂眸想了想,她性子向來清淡,除卻在前世年少時伺候過父親吃藥以外,即使是趙徹她亦是未曾親自伺候過他吃藥,更不用提這一世身為殺手滿身戾氣,談何溫柔?要了一勺子的藥汁遞到了趙淩的唇邊,慕容熏語氣生硬的說道:“喝吧!”

趙淩含著滿足的笑意張開嘴,卻在喝了一口之後,蹙了蹙眉,似不滿意的看著慕容熏,“燙了!”

慕容熏歎了一口氣,將藥汁放在唇邊吹了吹之後,又遞給了趙淩,趙淩張嘴輕輕的喝了一口,皺眉道:“還是燙了!”

慕容熏的黛眉皺的更深了,她拿回勺子,輕輕的嚐了嚐藥汁,頓時苦澀之感席卷舌尖,她的臉都皺到了一起,疑惑的看著趙淩,“還好啊!”

瞥見趙淩眼底的戲謔之意,慕容熏破有些氣急敗壞的藥碗往趙淩手上一放,“若是王爺覺得妾身伺候的不好,不若叫紫月進來伺候就是了!”

趙淩急忙拉住了慕容熏的手,帶著淡淡戲謔道:“生氣了?”

慕容熏將手抽了抽卻沒有抽回來,也就由著他握著,麵上浮起一絲淺笑,眉宇間露出些許的冷意,“妾身怎敢生王爺的氣!”

風起,吹動半敞開的窗戶發出咯咯的聲音,趙淩看著慕容熏的臉,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坐下卻沒有放開慕容熏的手,“你這女人怎生半分玩笑也開不得,當真無趣得緊,無趣得緊!”

慕容熏冷眼瞧著趙淩越發的明媚的笑臉,目光越過窗戶投向了窗外院子裏麵的一顆海棠樹上,知了聲聲聒噪的很,陽光卻是耀眼的緊,“王爺一醒過來就如此的生龍活虎的,隻怕傷勢卻也未同傳言中嚴重吧!”

趙淩的手緊了緊,麵上的笑意卻是漸漸凝了起來,“王妃說得對極了!本王受傷本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慕容熏微微笑道:“待妾身想一想,王爺剛剛大勝回朝,不管是軍中還是民間的威望都正盛,甚至還為王爺做詞曲傳唱,功高必然震主,不若現下皆受傷之事將手中的軍權一律交出去,便是隨了陛下的意思,又避免了悠悠眾口說陛下鳥盡弓藏!”

趙淩的目光愈發的探究,隻是麵上的笑意卻是未曾減去,他笑道:“太聰明了的女人男人往往不喜歡!”

慕容熏扶了扶發髻,目光清冷的瞟了一眼趙淩,唇邊泛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是嗎?”

頓了頓,趙淩斂起麵上的笑意,道:“替本王那一件衣服來?”

慕容熏蹙眉問道:“王爺要出去?”

趙淩輕輕的敲了敲慕容熏的腦袋,“難道是忘了今日是什麽日子了?”

慕容熏想了想,今日不就是回門的日子麽?她看了趙淩一眼,眸光微微的轉動,“妾身自己回去就好,王爺法方才醒過來應該多多休息一下才好!”

趙淩歎道:“那有新媳婦一人回門的道理,去將我的衣服取來吧!”

慕容熏找了一套絳紫色的衣衫與趙淩換上,兩人收拾了一番便是去了丞相府。馬車上,慕容熏倒是有幾分心不在焉,既然這場婚姻她都未曾真正放在心上,又豈會在乎這小小的禮數。倒是十分的好奇趙淩對於這場婚事的態度,不若尋個機會,與他將話說個明白也好。

到了相府之時,管家前來迎接,倒是對於慕容熏與趙淩的到來有幾分意外。隻皺眉問道:“小姐怎麽回來了?”

慕容熏瞧著管家麵上有幾分抑鬱之色,便是問道:“可是府上發生了什麽事情不成?”

管家歎了一口氣,道:“最近丞相府發生的事情還不夠多麽?二少爺被收監,三姨娘自盡,三小姐又是與人私奔,而如今,丞相與夫人不和,卻也是為了二少爺的事情!”

慕容熏眉尖輕輕的一挑,淡淡道:“哦?這三日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

管家皺眉想了想,又道:“此事小人就不管多嘴了,小姐去問問丞相吧,最近府上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丞相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畢竟是不好過的!小姐此次回來,就多陪陪的丞相吧,丞相此刻再花廳!”說著,便是將二人領取了花廳。

紅色的紗帳隨著微風擺動,這一張一合間,便是見著慕容樺獨自踟躕與花廳的一鬆樹盆景前麵,昔日挺拔的背影卻是越發的佝僂起來。

“父親!”慕容熏走了幾步到了慕容樺的背後。

“你來了!”慕容樺回身道,見了趙淩又彎腰道:“見過秦王!”

趙淩扶了慕容樺一把,笑道:“今日本王陪著王妃回門,該是本王見過嶽父大人才是!”

慕容樺表情嚴肅,正色道:“先有國,後有家,是以該是下官向王爺行了國禮之後,方是私禮!”

趙淩淡淡的一笑,“也罷!”,他牽著慕容熏走到了一邊坐下,又道:“嶽父請坐!”,頓了頓,“方才見嶽父大人神色間似有愁緒,莫不是為了二公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