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氏按了按閉眼按了按眉心,聲音淡淡的說道:“怎麽什麽事情都要我來處理?念在陳氏曾經忠心耿耿為相府辦事,就攆出去吧!還有,告訴黃副總管的媳婦兒,今日起,就接替陳氏的位置吧!讓她回去,哭的我鬧心!”

“是!”

兩日後。

遊廊之上。兩個丫環正在交頭接耳。一人道:“你聽說了嗎?陳氏偷人被抓了個正著,後來被夫人打發了出去,隻好投奔了女兒,可是她女兒知道了這樣的醜事之後,便是攘著要與她斷絕母女關係。陳氏走投無路隻好又回來求求夫人,說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是夫人不願意見她。不知道怎麽的,陳氏忽然就發瘋了,說什麽報應不爽,是四姨太回來複仇了,不久之後就撞牆自盡了,狀況與惠娘一模一樣!”

另一人接著說道:“這麽說著也挺邪乎的!黃副總管媳婦接替了陳氏的管事,照說也該得意了,可是不知道怎麽的,當天晚上就啞了,說不出來話了!別人都說啊,是因為她不該在罵陳氏的罵了一句四姨太!”

“噓!反正這丞相府現在挺那啥的,我們可得都注意點兒!”

“五妹!”慕容曜皺眉看著慕容熏房間的簡陋與陰暗潮濕,“你居然住在這種地方!”

慕容熏淡淡一笑,為慕容曜倒了一碗茶,“沒有什麽可以招待大哥的,委屈大哥了!”

慕容曜歎道:“我原以為她待我已是夠夠狠心了,沒有想到居然將你如同下人一般的對待,不,連下人都不如!”

慕容熏在慕容曜的旁邊坐下,笑道:“大哥才學出眾,文武雙全,為何不脫離丞相府,出官任仕,一方麵一展所長為朝廷效力,另一方麵也可以免得擔驚受怕啊!”

慕容曜自嘲的笑了笑,“還能因為什麽,還不是因為我隻是個卑微的庶子麽?朝廷官員一般都由世家子弟擔任,但是那些嫡出的少爺又豈非容得下我?且大夫人豈會如我所願?四大家族一向同氣連枝,即使有人欣賞我的才華,我亦是會毫無立錐之地與官場之中的!反正結果已經注定了,我倒不如就在這丞相府裏麵呆著好了,至少對於沒有任何威脅的我,她不會多費心思的!”

“大哥有什麽話就直說好了!”慕容熏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她側眼打量了一下慕容曜,他有著一張出色的俊臉,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有淡淡的梨渦,不像記憶裏麵那位總是一本正經的丞相大人,而是像二姨太,那個溫柔而美麗的女人。

慕容曜神情嚴肅的正眼看了看慕容熏,忽的抿嘴一笑,湊近她問道:“你是想要報仇吧?不用那麽快否認!不然你也不會回來的!我們是一條戰線上的!”

慕容熏定睛看著慕容曜,連同最細微的表情也不放過。陽光透過鏤空的窗戶,斜斜射進來,恰巧打在了他的臉上,依稀可以看見他嘴角還來不及消失的笑紋,以及眼底的猜疑與期盼。半響才笑道:“難道大哥認為小妹可以幫到你?可是小妹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慕容曜將目光移向一邊,看著窗戶邊上太陽投下的光暈,緩緩的說道:“你還記得四妹?她聰明伶俐,與我們兄妹幾人當中,最得父親的歡心。可是在八歲的時候,掉下水塘淹死了!她多可愛啊,我至今都記得她的小臉就想紅蘋果一般,她的笑容甜美的可以讓人忘掉所有的憂愁,可是這麽一個天使一般的人兒,也有人容不下她……五妹,既然你選擇回來,就應該明白,有些事情是必然的,無法避免的!”

慕容熏起身,走到了窗戶邊上,目光投向斑駁院牆,背對著慕容曜說道:“隻要上官一族存在,她就不會倒下。”她轉身看著慕容曜的臉,“我們偉大而睿智的父親會對當年的事情沒有一點的覺察嗎?他一再的容忍那個毒婦的存在,為的不就是上官一族勢力的支持,可以使得他的地位更加的鞏固,可以使得他的官運更加亨通麽?”

慕容熏嘲諷的一笑,“醒醒吧!我天真而可笑的哥哥,一個沒有金錢,沒有權力,沒有地位的你,是不可能對抗一個龐大而古老的家族的!”

慕容曜絲毫不為所動,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方才緩緩的說道:“你忘了南家麽?曾經的五大家族之一,南藩藩王,手握兵權,是帝國最有影響力的家族,可是最後的結局呢?灰飛煙滅,這個同樣古老或許更加龐大的家族就如同一個繁華落盡的夢一般被世人遺忘。”

慕容曜的瞳孔收縮的一下,心髒像是被鈍器狠狠的擊中一般後退了一步,耳邊隻聞得慕容曜繼續說道:“何況,對付上官家,我手中有了一樣最可怕最鋒利的武器,上官梓宣,這個同樣遭受著命運的詛咒與玩弄的青年。他憎恨權力,厭惡人心的醜陋,也同樣憎恨著這個賜予他不堪命運的上官家族。我相信,他會很樂意看到這個家族的毀滅的!”

那一刹那,慕容熏從慕容曜的眼睛裏麵看到了瘋狂,對權力的渴求的瘋狂。這種眼神似曾相識,她似乎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了一般。

慕容曜的如墨一般的眸子裏麵透著興奮與難以言說的野心,他上前一步,扣住了慕容熏的肩膀,“不要拒絕我,五妹,從那日在馬廄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發現我們眼睛裏麵有相同的東西,就是仇恨,毀滅一切的仇恨。”

慕容熏抿唇看著慕容曜良久,逆著陽光,眸子忽明忽暗看不清楚,但是頰邊的發絲格外的清晰,忽的,她展顏淡淡一笑,笑容卻如同雪水消融,有著更加深徹的寒意,語氣薄涼而輕快,“如爾所願!”

方才碧空萬裏,瞬間便是烏雲遮頂,狂風大作,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奏。

後院洗衣房便是頓時亂作了一團,大夥兒都急急忙忙的將曬在院子裏麵的衣物收回屋子裏麵。慕容熏自然也在這匆忙的身影之內。

在晾曬衣服的院子旁便是有一口井,井水很是清澈,但是相府裏麵的人卻是沒有人飲用過這井裏麵的水,據說這口井裏麵有好幾個人失足跌下去淹死過。具親眼見過的人說,屍體被打撈起來的時候,全身浮腫,眼珠子都瞪了出來,死相是極為恐怖的。

慕容熏懷中抱著一捆衣服腳步急促的往屋子裏麵趕去,在經過水井的時候,不知道是被人無心還是有意的撞了一下,腳下一滑便是往井口撲去了,慕容熏手疾眼快的抓住了井沿,半個身子伏在了井口。往下看去,是幽深的不見底的井水,淡淡的涼氣撲麵而來。天空的雨急速的墜落,雨滴砸在了平靜的水麵,泛起漣漪,點點星星的白光是被打碎了一般來回的反射。一雙如幽靈一般的手悄悄的伸向了慕容熏的背後,重重的一按,便是隻見慕容熏如同墜蝶一般朝著井底撲去。不久便是聞見“撲哧”一聲。

院子裏麵的鼎沸有瞬間的停止,但是僅僅的瞬間,大家便是有開始做著手頭的事情,仿佛剛剛的那一聲落水的聲音沒有發生過一般。

就在這時候,便是見到了一個月白色的聲音從忙碌的人群裏麵擠了進來,衝向了井邊,他回頭看了表情冷漠的眾人,琥珀色的眸子裏麵光影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大雨如同瓢潑一般的落下,他鬢邊的墨發貼在了臉頰上麵,雨水沿著額頭,臉頰,下巴,滴落。

他迅速的將井口邊上的吊桶放了下去,便放便朝著井下喊道:“慕容小姐,你聽得見嗎?梓宣來救你了,你還好嗎?”

感覺到了放下去的水桶被拽著,上官梓宣一喜,便是全力攪動著支架。不久之後便是見到了一個全身濕透,瑟瑟發抖,嘴唇青紫的少女抱著桶被吊了起來。

這時上官梓宣的侍從也已經擠過來人群助主子一臂之力了。

上官梓宣將慕容熏抱了起來放在了地上,從懷中取出了一顆赤褐色的藥丸為她服下,見她的麵色好轉,方才輕輕的拍著她的臉頰問道:“你還好嗎?”

慕容熏笑了笑,道:“你是大夫,我好不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上官梓宣將慕容熏一把橫抱起來,見她的麵上閃過了一絲尷尬的情緒,也頓時一愣,瞬間過後便是笑道:“還有心情說笑,看來你沒事啊!”,說著便是抱著她一路朝著慕容曜的墨鬆居大步流星行去。

而聽見侍從來報上官梓宣來訪的慕容曜本事心情大好的去迎接好友,可是走到了門口見到了這般的情形便是大吃了一驚,看著上官梓宣懷中濕漉漉的慕容熏,擔憂的問道:“這是怎麽了?”

慕容熏淡淡的笑了笑,道:“不過是四姐的事情將會在我的身上再一次上演罷了!”

慕容曜的眸子一黯,“真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的沉不住氣,下手這麽快!是我失誤了,我本是以為她在為二弟的事情煩心,不會找你的麻煩!”

慕容熏被上官梓宣放到了**,聞見慕容曜的話,便是輕輕的笑了笑,道:“這是好事啊,至少我們的父親也該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