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李安人猛地睜開眼睛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眼前浮現出那個剔紅的小漆罐。

此時正是半夜,剛睜開的眼睛隻能察覺到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雖然身上還蓋著厚厚的毛氈,但他渾身的毛孔卻個個透著冷氣,汗毛根根直立。

李安人一個翻滾便從自己的毯子上滾開了。

就在他滾開的一刹那,一個看不清楚麵目的黑衣人卷著一陣風,猛將一把頗長的利器深**在他剛睡著位置的毯子上。

聽見那利器□地毯中“噗”的聲音,李安人大呼“有刺客!來人呀!”同時順著剛才的記憶,一腳朝那黑衣人應是手腕的地方踢過去。

作為鮮卑王的王子,李安人自小便受過最好的摔跤訓練,還師從過漢族的武師,所以即使在黑夜裏,反應也異常的快。

那人動作也不慢,立刻將利器□,擋住李安人腳,再次朝他胸口刺過去。

李安人眼睛適應了這黑暗,在微光中察覺那黑衣人身材頗高大,用黑布蒙著臉,應該是個男人,撲刺的動作亦十分狠絕。

多半是漢人潛進軍中的奸細,想趁勝利的當晚給鮮卑貴族致命的一擊。自己作為不關事的五王子也受到這種待遇,隻怕其他幾個哥哥和父王都可能遭遇刺殺。

李安人倉促之間尋不到可以抵擋那利器的武器,隻得繼續高呼,然後在帳子中遊走著與這黑衣人糾纏,幾個回合之後,黑衣人雖未刺中要害,卻也將他的腰腿和脖子劃了好幾道深深的傷痕。

周圍有士兵陸續趕來,可這黑燈瞎火的,那黑衣人又一副拚命的樣子,李安人隻怕士兵進來一個閃失,那鋒利的利器就□了自己的胸口,隻得又高呼,“別進來!”

也就是這一個分神的時間,那黑衣人舉著凶器已朝他胸口插去。

李安人避無可避,隻得盡力將胸口轉了一個角度,那利器插入他胸口數寸,卻遇上一個器物的阻擋,然後便平平從他胸口劃了出去。

李安人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是那匕首□了小漆罐中。

小漆罐被鋒利的凶器刺成了兩半,從李安人的懷中落下。

那黑衣人在微光中看見那漆罐,愣了一下,李安人也顧不得胸口的傷口,抓住這刹那的時機,從地上一躍而起,一腳踢向那人的胸口,然後一個手肘狠狠砸在那男人的臉上。

那男人立刻被砸得鮮血直飆,倒退數步。李安人乘勝追擊,上前一步又是數拳,將那人打得毫無反抗之力,滿臉都是鮮血,匕首也從他手中掉了下來,李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又揍了幾拳,見那男人並不用手來阻擋,才高呼,“進來綁刺客。”

那人趁他微微轉頭呼喊的同時,突然撲上那落在地上的匕首,拾起來便要往自己胸口插,李安人倒早料到這刺客有此行為,重重一腳掃過去,那男人還沒握緊匕首,便又被踢落了。

士兵擁進來,將那男人按在地上,李安人才走上前去,將那男人遮臉的黑布拉下來。

是個濃眉大眼的男人,年歲也就三十左右,李安人捂著血流不止的胸口,朝他獰笑,“好大的膽子!”隨後轉頭對士兵吩咐道,“押起來,別讓他自殺了,我要親自審問他!”

士兵應聲塞了一塊破布到那男人口中,將他拖走,守候在旁邊的大夫急奔而入,李安人一邊由他給自己敷藥,一邊拾起那被切成兩半的小漆罐。

不知道能複原不……

那匠人如果已死,複原的可能性機會是沒有了……

就憑這刺客竟敢破壞自己心愛之物這點,他就不會讓那刺客好過。

這小漆罐,是今日李安人剛從皇宮裏搜刮來的。

那時他們剛攻陷了南朝。

清晨的時候他們分頭衝進了城門,隨後傳來的消息是南朝的皇帝被父王領兵在皇宮殺死了。

幾個兄弟們立刻開始往南朝的國庫衝去。

皇宮中的一切自然是父王的戰利品,誰也不敢再靠近。

李安人站在被木樁撞毀的宮門前,沉默了一陣,隨後帶兵掉頭往北邊的別院奔去。

他早就聽說皇宮北邊的別院是皇後休養的寢宮,自南朝開過皇帝郭翻娶了男皇後王暢開始,接連兩代的皇帝便會為自己的皇後收集一些珍奇異寶陳放在那裏,是以近百年積累下來,已經有好幾個院子。

進入別院前有些守衛阻止他們,但也不是彪悍的鮮卑人的對手。

李安人騎著馬一馬當先,拔刀砍了第一個守衛的頭後,後麵的攻擊便幾乎可以忽略。所以李安人進入陳列寶物的第一個院子時,隻有赭色的袖口處有幾滴鮮血。

屋子裏陳列的東西也令他相當滿意。

琉璃的燈、金子塑的佛像、鵪鶉蛋大的珍珠釵子、瓷盤、珊瑚樹……

這些東西也並無分門別類,似乎是根據皇後的愛好而隨意擺放的。

李安人又上前將一個一個的寶物仔細看了看,才揮了揮手,士兵們立刻進來將這些奇珍異寶用白布包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

“都給我小心點,掉了一個小角我就要你們的命!”

李安人看著那些珍寶在一個一個在馬車上穩妥地被固定住,抬腳往另外一個院子走去。

外界傳聞是這陳列寶物的院子有五個,但實際上隻有三個院子。李安人覺得後麵的數量才符合實際的情況,畢竟這個軟弱**的南朝,也隻經曆過三個皇帝。

抬走前兩個院子的寶物頗費了些時間,到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院子的時候,李安人一進去就站住了腳。

這個房間的主人似乎很喜歡木頭的東西,到處都是木頭的器物,有漆器,有雕塑,還有些其他的桌椅小擺設,但他的目光就瞬間便被一個不起眼角落的紅色物體死死吸引住了。

那是一個小小的剔紅漆罐。

這罐子大約不過一個手掌寬的高度,圓也不過兩三寸,通體都是紅色,卻用細致的筆法雕刻了花鳥人物,在窗外投入的陽光下,呈現出深深淺淺的紅色。

鮮卑王在二十年前開始對整個國家進行漢化,是以作為第五子的李安人自小便受過漢族的教育,他的老師更是投靠鮮卑人的南方大儒,所以在這些兄弟裏,唯有他清楚的知道,一個珍貴的器物到底有多珍貴,除了看它做工有多精巧,更重要的是那器物中體現出的意味。

這意味不可捉摸,卻又是最能體現出那製作者精神的事物。

而眼前這小小不起眼的罐子,比所有三個院子裏的所有藝術品,都更有意境。就好像是那製作的人,深深陶醉在那雕刻出的花鳥之景中,然後用自己手中的刀和漆,將他看見的一切毫不變動地在罐子上做了出來。

李安人盯著這罐子,圍著它來回走著,仿佛自己也進入了那個有花有鳥的世界。

門口等著抬東西的士兵不敢吭聲,由著五王子著了魔般地在那罐子前踱步,過了好一陣,才有個膽子大的士兵開口,“五王子,這些東西還搬回去嗎?”

李安人這才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回過頭來,看了看那士兵,“都包起來送回營地,然後去國庫看看。”

士兵聽說還能去國庫那裏搶些金銀,心中大喜,動作也快了許多。

李安人伸出手,將那小罐放進貼身的衣物裏,才轉身監督著士兵把所有的東西抬上了馬車。

回營地的路上,南京城內一片燒殺搶掠的景象,李安人冷哼一聲,讓一軍官帶著部分人先去國庫,自己卻帶著大部分人將所有的東西運回自己駐紮在城外的營地。

妥善安置了自己的寶貝,李安人這才帶著人奔往國庫。

作者有話要說:親愛的朋友們,新文來啦~~~

本來預計是4月1日開寫,但是俺7天前剛結婚,2天前又過了31歲生日,所以沒能按時寫文,抱歉。

想起去年的4月1日,我剛開始連載《男倌尚》,對自己的寫作能力十分懷疑,而那時的感情似乎還沒有個安穩的著落。

可一年後的今天,我的生命卻已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小說順利完成了3個,還和一個真心喜愛自己的人結婚了……

真是要感慨時間的力量,或者要感謝命運,更要感謝自己終於有了毅力和決心能夠逼著自己按照自己的人生規劃前行,雖然有難過和想要放棄的時候,可終於堅持下來了,如今回顧一年前,我畢竟還是進步了,在繼續往我希望的道路前進。

感謝過去一直支持我的朋友,我會努力寫好這個故事的。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