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助理就把訂單記錄表給她,法小藍越看越覺得這筆訂單風險太大。

首先數量不小,而且他們嚐試這種風格也屬首次,成不成功都未可知,再次,那個合作商要求的時間太短了,三個月就要拿到成品,也就是說留給他們設計改進的時間最多隻有一個多月。

“雖然這筆訂單數量可觀,而且利潤不小,但是風險太大了,而且到時若不能完成訂單,我們的違約責任相當大,我個人意見還是暫時別接。”她說。

景馳和法小藍坐在一起,也認真地點頭:“對,我們可以嚐試新的風格,但必須時間充足才行。”

那個助理頓時一陣麵紅耳赤:“三個月的時間也不短吧?而且我們幾個本身就是藝術設計係的,最近的畢業設計我就有意做這種風格,我覺得完全沒問題!”

另外兩個大學生也表示同意,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的確有些才華,又沒有經曆過困頓的時期,一切都是敢想敢做、不計後果的。

在那個助理的帶領下,他們甚至做出保證,最多二十天拿出他們的設計,這樣景馳也有足夠的時間來修改。

他們態度如此堅決,景馳和法小藍也不好再說什麽,權當是博這一次,要是贏了,也的確能打開些許新局麵。

接受訂單後的第一個星期,助理帶著其他兩位同事的確通宵達旦地搜集資料,嚐試設計,景馳提供了靈感,也在描畫草稿,法小藍則處理著日常的所有事務,並負責聯係生產商等等。

二十三天後,助理拿出了他們的設計稿。

這的確和景馳設計的風格有很大差別,服裝的剪裁和線條更鋒利,用色也更加大膽,確實有些炫酷的感覺。

“最近又要忙著畢業設計,又要負責這個設計稿,所以有些交晚了。”

助理漫不經心地說,他的才華和大膽又要比其他幾個人高出一截,經常有些恃才傲物的語調。

景馳看到這個設計時,的確有些驚喜,想起他當時還在中學的時候:“這段時間的確辛苦你們了,那麽這個草稿我會再進行修改,你們暫時可以鬆口氣了。”

助理聽他這樣說,問:“那麽你打算怎麽修改呢?”

景馳暫時也沒想到好的主意,就說:“剪裁上我認為已經很好,但可能顏色搭配或材質選擇上還要再斟酌,他們要求的‘流光溢彩的藍’,或許有別的可能。”

助理對於自己花費心血才製作出來的這個設計稿很有信心,也沒再說什麽,但心裏很有些不信景馳會改出更好的設計。

畢竟,景馳也隻比他大三四歲,他能有今天,一是運氣,二是有個美麗的賢內助,他對景馳本身並沒有太多尊敬。

一個月時,景馳拿出了修改後的設計稿,經過他手的色彩的確更加炫酷,而且在原有基礎上調整了一些材質,更突出了衣服的質感,幾乎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法小藍笑說:“嗯,看到這個,我算是明白什麽叫風格炫酷了。”

景馳拍拍助理的肩膀,笑說:“這次也要多虧了你們,不然我們可

能真的來不及。這筆訂單交易完成後,我們就一起出去短途旅遊幾天!”

其餘幾個同事都在歡呼,唯獨這個助理轉頭臉色難看,他們廢寢忘食加班二十多天,景馳隻修改了一點顏色和材質,就想把所有功勞都搶過去?當初他們加盟這個工作室,可不是為了這上下屬的分別,而是為了合作共贏!

設計稿交出去十天後,法小藍拿到了回複。

“我們承認貴工作室的設計非常討人喜歡,也完全符合我們提出的後兩個要求,但請你們注意,我們這是售賣給青少年的,剪裁那麽鋒利,估計老師們都不會同意的。”

法小藍讀完之後,委婉地轉述了一下意見:“他們認為服裝的剪裁設計應該再斟酌,或許我們可以不用這種鋒利的造型,而是換成當下流行的矩形板塊或者破洞設計?”

助理哼了一聲:“是他們自己沒有欣賞眼光吧?我看到的那些青少年都穿著這樣的衣服。”

景馳也托著下巴想了想:“破洞設計估計也不太符合他們這個年齡段,我們就改成矩形板塊的設計吧。”

助理當即從椅子上彈起來:“他們隻是經銷商,我們才是設計師,難道我們就不用堅守自己的藝術,他們說一句什麽我們就要修改什麽嗎?!”

桌子旁邊的四個人全被他嚇了一跳,看著他沒敢說話。

法小藍輕咳一聲:“並不是他們說什麽我們就做什麽。首先,的確不久前才通過一項法案,規定中學生的日常穿著不得過於暴露和危險,而且現在大部分中學生都是住讀生,他們購買的服裝如果不能在學校穿,肯定會對銷量有不小的影響。結合以上兩點考慮,我們才接納合作商的修改意見的。”

助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之前的設計稿本就是他有意用來暫露頭角的,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全盤否定,他心裏憤懣不已,丟下一句“我身體不舒服”就離開了工作室。

景馳和法小藍也並沒有見怪,當即分工修改設計,他們隻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

第二稿依然沒有通過,對方反饋回來的意見是“缺乏獨創性”。

這下連景馳都有些傻眼了:“鋒利的造型設計不可以,流行的矩形板塊又少了獨創性,他們怎麽不自己來設計?”

法小藍給他端過來一杯熱茶,坐下說:“其實我一開始就覺得,這個合作商或許不是誠心來和我們合作的。”

景馳警覺地抬起頭看向她:“為什麽這麽說?”

“首先,我們工作室也才成立短短幾個月,就算有人知道你以前是J&L的設計師,可你的品牌也沒有到達F國,也就是說我們隻是一家剛成立的私人工作室。可他們卻要求我們在三個月內完成如此數量巨大的一筆訂單,要麽是對我們寄予厚望,要麽就是存心刁難。”

“按照現在這種情況來看,後者的可能明顯更大。”景馳喃喃地說。

法小藍也點頭:“我們現在勢如騎虎,就算明知道這樣,也不得不繼續下去。最壞的打算也就是我們賠款。”

“可是藍兒,那筆錢這麽大

的數目,我們真的有那麽多錢嗎?”景馳發愁道。

法小藍抿抿唇:“就算把全部資金都用上,也還是要差一部分,我們隻能貸款。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們也隻能告訴那三個孩子,他們的薪酬每個月隻能暫時發一半,而我們倆隻能拿日常開銷,等到運營恢複正常,我們會如數補上。”

景馳咬著唇想了一陣,仰頭咕嘟咕嘟把那杯熱茶全喝下去,握緊拳頭站起身:“不行!我一定會把他們想要的稿子改出來的!”

說罷,又衝進工作室奮鬥起來。

但正如你永遠叫不醒一個在裝睡的人,你也永遠不能讓一個存心不滿意的人感到滿意。這筆訂單最後還是遭遇了滑鐵盧,法小藍和景馳用盡了老本來賠償。

整個工作室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當中。

景馳坐在最上方,低著頭自我檢討說:“是我才華不夠,沒能按時完成設計稿,現在整個工作室之前獲得的所有利潤都勸被用來賠款了,而且我和藍兒還去銀行申請貸款,才足夠把數額全都填上。因此,大家的薪酬從現在開始,每個月也隻能暫拿一半,等到運營恢複正常,我們會給大家補上的。”

法小藍坐在旁邊一語未發。

有一個女大學生也自責說:“當時您和小藍小姐都說了不接這筆訂單,是我們太心高氣傲了非要接,要是當時就拒絕,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另一個大學生也說:“對,當時我們都以為這不難,助理他不也口口聲聲保證能做出來,我們才說一定要接的,現在回憶起來,他連對青少年這個對象的基本了解都沒有,全憑想象,這樣本身就浪費了二十多天的時間。”

助理本身就滿肚子怨氣,忍不住反唇相譏:“嗬,你現在知道我對青少年對象缺乏了解了,那當時你怎麽不說?馬後炮誰都會放,你當時難道不是想憑借這次設計,為以後的設計之路打下基礎?!”

“我們當時可沒信誓旦旦地保證,你不是平常表現得很有才幹的樣子嗎?關鍵時刻不靠譜。東方有句諺語,‘滿壺不響,半壺響叮當’,景馳現在都在做自我檢討了,當初固執要接單的你難道不反省一下嗎?”

“你……!我早就知道你們嫉妒我,這次找到了突破口,可不是全都朝我來了!哼,告訴你們,我從今天開始就不幹了!”

那個助理砰的一下推倒椅子,憤憤地環視了一遍還坐著的四人,臉色鐵青大步朝門口走去。

景馳站起身,打算挽留一下,助理卻這時轉回身,惡狠狠地說:“我早就受夠這個工作室了!”

景馳想被什麽突然刺到一般,伸著手收回來不是,去叫他也不是。

“如果連景馳的工作室你都受不了,那麽天下之大,也就沒有任何工作室能夠容納你了。”

法小藍依然端坐在座位上,她眼波不驚地看著站在門口的那個大學生,“我相信,以你的才華你也會擁有自己的工作室。但是,時間會檢驗真理,也同樣會檢驗藝術,我相信你要是之前能花一點時間去了解景馳,今天就不會說出這些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