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梅裏要去參加一個宴會,因為最近和小柳關係有些緊張,所以法小藍要跟著一起去,但這樣一來,七七就不願意了,沒有媽媽的睡前故事他怎麽睡得著?!再說了,燈一關,那些藏在黑暗裏的妖怪就全跑出來了,他想想就害怕!

“聽話,超級英雄還要不要了?”梅裏威逼利誘。

七七卻還是大哭不止,媽媽當然比超級英雄重要了!一百個超級英雄都比不上一個媽媽!

法小藍細細地囑咐了照顧七七的仆人要注意的地方,才蹲下對滿臉淚痕的七七說:“寶貝,現在天已經這麽黑了,爸爸一個人到全是陌生人的地方,你擔心嗎?”

七七想了想,晚上的時候,就算媽媽陪在自己身邊也會害怕,爸爸還要到外麵去,那更加危險,就點點頭。

法小藍摸摸他的腦袋,又說:“媽媽和爸爸出去一趟,你入睡前我一定會回來,好嗎?”

七七嘴角一撇,眼看著又快哭出來。

“你要是不想回房間,可以就在客廳裏玩,會播放你很喜歡的和媽媽爸爸在一起的錄像,今天你可以多看一會兒。”

七七聽到這兒,終於稍稍平靜下來,勉強點了一下腦袋。

“但是睡前一定要喝牛奶,也要記得刷牙,好嗎?”

法小藍輕柔地親親他的額頭,七七也抬起嘴巴,親了親媽媽的額頭。

“好的。”他小聲說,又不太放心地補上一句,“媽媽要早點回來。”

法小藍抱了抱他,“我會的。”

安慰好了七七,法小藍才和梅裏一起上車,開往晚宴的地點。

梅裏坐在法小藍旁邊,突然說:“那小子黏著你的樣子,和他爸爸還真是如出一轍呢。”

法小藍看著窗外的夜色,淡淡道:“他還隻是個不到三歲的孩子。以後晚宴也請不要叫我參加,七七很不喜歡晚上。”

梅裏笑著,卻並沒答應。

他們是最後一個到的。法小藍跟著梅裏進去的時候,突然發現一輛車非常眼熟——那是景馳的車。

梅裏說:“這一天遲早會到的,你要是沒準備好,就一直跟著我,他不敢對你做什麽的。”

法小藍搖搖頭:“沒關係,我應該已經準備好了。”

侍應生拉開門,梅裏攬著她的細腰,信步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食品業大亨的生日會,那人和梅裏有些過往,梅裏到了正廳後,就先去給壽星敬酒,法小藍也稍微問了個好,就自己退到一邊。

她掏出手機看了看,沒有來電。在臨走之前她告訴薄荷,如果七七哭鬧得太嚴重一定要給她打電話。

不知道七七睡了沒有……

她正想著,梅裏走了過來遞給她一杯酸奶:“這裏到處都是酒,找杯酸奶可真費功夫。菲,你在這兒等我,我和那個人說幾句話就過來。”

法小藍也沒看他說的是哪個人,隻想快點結束這場冗長的宴會回去。梅裏離開後,她慢慢地啜著酸奶,一邊思索等會兒是不是要打個電話問問七七的情況。

而這時,一直照著她麵龐的燈光突然被人影擋住,法小藍抬頭一看,呼吸都是一滯。

景馳端著紅酒站在她麵前,兩人中間隻隔著不到半米的距離。

“藍兒,沒想到會在這看見你。”他似笑非笑地說。

法小藍握緊了手中杯子,強自鎮定:“我和別人一起來的。”

“當然,你是作為梅裏的情人出現在這裏的,不是嗎?”

雖然已經披著這個身份活了兩年,但親耳聽到他口中說出這句話,卻還是傷人無比,但轉念一想,當初推開他的的確是她本人,她傷害他在前,也就不能怪別人太咄咄相逼。

法小藍沒有回答,轉身想從旁邊離開,卻被景馳拉住了手腕。他的手掌那樣熾熱,和他麵容上的冰冷淩厲完全不同,那幾乎像是烙鐵一般讓法小藍覺得疼痛。

她試著掙脫,“放手。”

景馳一隻手還端著酒杯,但無論她怎麽掙紮,他的身體都紋絲不動,反倒越握越緊。

“你想到哪裏去?又想逃到梅裏身邊?”景馳的語氣微微有點高亢,似乎馬上就會衝她大喊,“我們為什麽不能好好談一談?”

法小藍的雙眉蹙在一起,景馳才發現自己抓著她手腕的手背已經青筋暴起,他慌忙地鬆開她,才發現法小藍的白皙的手腕已經紅腫。

她收回自己的手,鼓起勇氣看向他的眼睛,雖然有些微的愣怔,但她還是說:“我沒什麽好說的。我要說的,那天已經說完了。”

“你說你不能原諒你自己,你不能原諒你做了什麽?!”景馳將她逼進一個偏僻的角落,雙手禁錮著她,“你說啊!”

法小藍心慌意亂,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泛濫,她搖著頭隻想快點擺脫他,就像一個纏人的夢魘:

“……我不能原諒我對你做的一切!我愚昧,懦弱,無能!我以為我可以拯救一個靈魂!可現在才知道那是一個多大的笑話!你說得對,在我離開你之前,我從來都沒有真正地了解過你……我們的一切,我們的開始就是錯誤的!”

這一番話說得語無倫次,卻每個字都棱角分明,將兩人的心都切割得鮮血淋漓。

景馳怔怔地聽她說完,突然捧住她小巧的麵頰,如同一個即將被宣判死刑的囚徒,迫切地詢問證人。

“你現在厭惡我,到了這個地步嗎?”

他的聲音已經微微喑啞,像沒有調好的弦,發出些微不完整的音。

“你急著把所有的一切都否認掉,你給我畫的畫,我們一起創造的景泰藍,桔梗小屋的那些時光,一起去看水母湖的承諾,全部……都是不對的?”

景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淚水已經湧到眼眶邊緣,卻因為難以置信而固執地不肯下落。

法小藍始終轉開頭,沒有再看他。她不知道自己那點岌岌可危的自製力還能支撐多久,她可能會崩潰掉,可能會不顧一切,像隕石擁抱星球一樣,和他一起雙雙墜入地獄。

“藍兒,我承認我不該對你說那些傷人的話,也不該那樣說一個孩子,但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選擇梅裏?”

落地窗外突然下起瓢潑大雨,電閃雷鳴之間,法小藍又感到那種喉嚨被切開的劇痛,她喃喃地問:

“……景馳,就此收手,好嗎?”

這是她搜刮起全身殘存的力量為他做的最後一次挽留。

景馳默默無語地看著她,閃電照亮他那雙冷硬的眼睛,

它們泛著石頭一樣的光澤。

“藍兒,你告訴我,就此收手,我能得到什麽?”

他深深凝望著法小藍的眼眸,飄進來的雨絲打濕了他的頭發,在他麵容上蜿蜒曲折,如同冰裂的花紋。巨大的閃電撕開夜幕,從景馳身後蔓延開去,像是墮天使的一對翅膀。

“我!”法小藍急切地說,甚至握著胸口的雙手都抓緊了,“我會和你走”!

景馳那雙純黑深沉的眼睛倒映出她的樣子,但那是一潭死水,沒有半點漣漪。

“我們能走到哪裏?藍兒。”他冷冷地問。“那些追著我們的陰影,如果不能打敗,那就隻能被捉弄。”

“如果是和你一起,當一雙被命運玩弄的庸人又如何?!”法小藍往他走近一步,幾乎是哀求著自己的愛人。

生下七七,靈魂越飄越遠的時候,牽扯著她的最大力量是他;

糊塗頭頂地做別人的“情人”兩年,從夢裏驚醒,最想念的是他的懷抱;

看著七七一點點長大,她不由自主地從他身上找到更多他的影子……

她想要堅強果敢,但命運給了她一副懦弱的脾性,她不想再把自己劈成兩個人,一個執著地要以師長的願望引他成長,而另一個則是隨波逐流地愛著他本身——他身上閃光的地方,以及晦暗的陰影。

“犯了錯,那我們就盡力去彌補,一點一點,總能減輕罪孽……這幾年,我反複做的噩夢的結尾,都是你在烈火中掙紮,我怎麽也拉不住你的手……”

法小藍聲音哽咽,雙眸已是盈盈含淚。景馳的雙眼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眼中的黑色也如同墨錠沾了水,漸漸融化。

他重新拉過她,將她擁進自己已經濕透的胸膛,手掌讓她與自己緊貼。

淚水終於在那一刻決堤,法小藍泣不成聲地抓住他衣襟:“……我好怕……如果這一切是為了我,我寧願現在死在你麵前!隻要你照顧好七七,我就再無遺憾——”

她說完,突然用力推開景馳,自己居然越過他,就要跳出窗外。

但比她動作更快的,是身後拉住她的臂膀。

景馳緊抓著她的手,將她往旁邊用力一拉,他抱著她狠狠摔到在地上。

“景馳!”

景馳麵容微微有點扭曲,卻對她露出笑容:“我沒事。”

他抬手捧住她麵頰,吻她的鼻尖:“你好狠的心。要走,就帶我一起走。”

法小藍閉上眼,將臉頰靠在他掌心,貪戀著那熟悉的溫柔。

她扶著他站起來,景馳注視著她,將脖子上的領結摘下,丟在地上:“我們走吧,藍兒,帶上七七。”

法小藍點點頭,握緊他掌心。

景馳向她俯下頭,如同以前那樣溫順而忠厚,他吻住她的唇,像親吻初冬的第一片雪花,聖潔而虔誠。

若幹年後。

M國一片人跡罕至的幽靜樹林旁,有一片清澈見底的青藍湖泊,每到夜晚,成千上百隻大大小小的透明水母就會浮上水麵,如同點滿熒光,與深藍夜幕上的星星相映成趣。

在這片樹林裏,有一處樹屋。房屋是用整根的木頭建成,裏麵鋪滿了該國特有的鮮豔飽和的地毯和輕紗,有開闊明朗的窗戶,冬暖夏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