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天,陳默磊和白蓮也約在半島咖啡廳。

高中畢業後,白蓮也很久不見陳默磊,但一直記掛著他。為了陳默磊,她和法小藍鬥了六年,知道這次法小藍能留下來是因為他的關係,白蓮難免有點不開心。

“默磊,你不是很討厭法小藍嗎?為什麽還要把他留下來?”

陳默磊稍微喝了一口,眼神虛晃:“放在眼皮底下,不是才更好控製嗎?”

“嗯,我就知道一定有你的用意。原來還有人說,你是因為喜歡她才不放手的,那些人真傻。”

陳默磊喝了一口咖啡,皺了一下眉:“法小藍和那個景馳是什麽關係?”

“景馳是個混血兒,之前成績很糟糕,我就讓人推薦她去做景馳的輔導老師了,景馳一個人在這邊爹不親娘不愛的——”

白蓮說到這兒,突然想起陳默磊很討厭聽這種話,音量小了下來,轉而說,“所以他難免對法小藍親近些,不過,也有一些別的傳言。”

“說。”

“其中一個,就是法小藍和景馳是師生戀呢。但實話實說,思春期的男生哪個不喜歡漂亮的女老師?景馳可能喜歡法小藍,但法小藍就未必了。”

陳默磊的西裝打理得一絲不苟,他掏出煙,又放回去,耐著性子問:“景馳是什麽來曆?”

“這個真不清楚。整個聖蒂斯學院,連楊一唯這樣的背景都是公開的,隻有景馳,隻知道國籍是M國,其他就全都不知道了。”

“校長也說,是好友拜托的,其他也不清楚。”

“不過有一個人一定有辦法知道,尤其是這種國外的事情。”白蓮說。

陳默磊:“楊一唯?”

“對,她要是想知道,絕對能查出來。不過,這個女孩沒那麽簡單,要利用她很難。”

陳默磊笑了一笑:“隻要有利益可占,說什麽利用不利用。”

法小藍再見到景馳的時候,景馳身邊停著一輛拉風的寶藍色跑車。

景馳戴著墨鏡,穿著白色V領襯衫,靠在車上等她。一見了她,就立刻摘下墨鏡,笑得露出爽朗的牙,揮手說:“我在這裏。”

法小藍走過去,有點意外地問:“你應該還是未成年吧?”

怎麽會拿到駕照?

“按我們國家的算法,我正好成年,以前也學過開車,所以可以被認可。”

法小藍笑了笑,景馳將車門拉開。她看到車門可以像翅膀一樣朝上飛起。她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景馳從另一邊上車。

“我們今天先去選購布料和絲線,可以嗎?”他在智能麵板上點擊了兩下。

法小藍按住遮陽帽,微微一笑:“當然沒問題。”

景馳的Firework係列一共有五件,雖然主題一致,但風格卻各有不同,有的輕柔飄忽,有的濃重熱烈,還有的高雅沉鬱,就像香水分前後調,煙花也有盛開前夕、盛放時,和落幕後。而這些設計所需要的布料、絲線以及珠寶等裝飾品都是不一樣的。

“薄硬紗、歐根紗和蕾絲是一定要的,絲綢也必不可少,還不一定能選到想要的色號,這件鏤空針織衫需要的線也需要定製

——”

景馳一邊開車,一邊將昨晚自己想了許久的計劃說給法小藍聽,說到一半才想起她不一定完全了解,就借鏡子的餘光看了看法小藍。

法小藍正認真地看著他的畫薄,聽他突然停下來,抬頭說:“嗯,你說的都對,好幾條裙子上麵的花紋還需要金銀線和金箔,這條裙子上麵的羽毛要有特別的輕盈感,我朋友說最好能用鸛的羽毛。”

景馳一愣,笑:“我還以為我剛才說的太單調,原來你比我做的功課還多。”

“我對這一塊不是很了解,但在和那位朋友討論的時候有了一些小靈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真的?!你說說看!”景馳戴著墨鏡也擋不住興高采烈的視線。

法小藍掩嘴一笑:“你現在還是乖乖開車吧,之後我告訴你。”

“你也看到,我根本就不用開車。”他動了動修長的十指,對她笑說,“這車可以自動駕駛。”

法小藍也笑。

幸虧景馳之前就聯係好幾家供貨商,大部分的布料和絲線都落實好了,隻有要定製的毛線和鸛毛需要花費一點時間準備,說是月底應該能交貨。

兩人完成這一趟出來,已經是下午五點,中間隻草草吃了一個漢堡。景馳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一家西餐廳,便提議兩人在這裏吃一點再回家。

這家西餐廳規格較小,但五髒俱全,複古的裝潢,懸掛著空氣盆栽,還有微暗燈光下的駐場歌手,唱的是爵士調調的英文歌,聽到耳裏像是窩進舒心的沙發。

兩人各點了一份牛排,又點了幾道配菜,這一趟他們也確實餓壞了,兩人都吃了半塊牛排,法小藍才對景馳說起那幾點小靈感。

“針織衫的這件,要的是絢爛感,對嗎?原稿是用毛線來織成花朵,那樣的花朵雖然有垂墜感,但不如歐根紗堆疊的更蓬鬆惹眼,而且造型也更好設計。”

景馳看了一下,點點頭。

“不過,這隻是我們從外部表現來看的,你選擇用這種材質肯定有你的想法,”法小藍斟酌了一下,發現這套衣服排在第四,也就是煙火的中後場,“……你是用這種設計表現煙花的凋謝嗎?”

景馳一下抬頭,整張臉被笑容照射明朗,是被理解的歡喜:“沒錯,我原本就是這麽想的!”

法小藍和他對視一眼,隔了一會兒笑道:“那這個設計就很好了。不過發型好像不太適宜,可能要用有點蓬鬆感的爆炸頭才好。”

她寥寥幾筆,在空白的畫紙上勾勒出一個發型,配上那套針織鏤空裙,的確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景馳看得入了迷。他原本根本沒在乎模特的選擇和發型設計,現在看來卻是大有影響的。

“明白你的設計思路後,越覺得你的設計個性十足了。從一二兩套的色彩和剪裁都矜持而暗藏力量,到了第三套驟然間絢爛綻放,飄忽的紗裙和閃耀的鑽石、璀璨的亮片相得益彰;第四套色彩依然絢麗,卻漸漸有了針織的質感,最末一套絲綢的長裙,第一眼覺得色彩精妙絕倫,第二眼才發現剪裁也獨具匠心,實在美極了!”

法小藍給人的印象總是溫和而愛笑的,她的眼眸和唇邊也

總是帶著笑意,但親近的人會發現她並不太喜歡說話,她的讚美更難能可貴。因為她寧願避而不答也不願說謊,正因為這是難得的真實,無論誰聽了都會覺得信心百倍而歡欣鼓舞。

而此時此刻,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每字每句都正中肯綮,完全揭示了景馳這套Firework的亮眼之處。這也更堅定了景馳認為法小藍是知己的想法,看她的眼神中愛慕的成分不知不覺也越發明顯。

心髒因為得到心愛之人的肯定而砰砰亂跳,景馳有點激動地問:“藍……小藍老師,那你最喜歡哪一套?”

這五套都是他絞盡腦汁的傑作,他當然相信它們都各有千秋,但每個人不同,喜好自然也不一樣,如果她喜歡的和他一樣——

“我朋友說她喜歡第三套,像仙女一樣。這套本身就是這係列的巔峰之作,誰看了都會喜歡。”

法小藍笑著說,她看起來有點為難,指尖輕按著耳後,“但我個人,更喜歡第五套呢。”

景馳急促的心跳驟停了下。

然後,又開始活蹦亂跳地響起來。

“第五套應該是煙火的結尾了,大麵積的深紫淺紫,從此暈染開的胭脂紅和清淡藍,最後竟說不出是什麽顏色了,但看過的人都知道,那就是這個顏色,也非得要這樣純粹的剪裁設計,沒有別的搶眼裝飾,才足夠有韻味。”

她將手放下,垂下眼睫掃了一眼窗外黑透的夜空,“那讓我想起第一次看煙火表演,我回想起來的樣子,就是這樣的。”

我也是。景馳心裏默默說。

他的心又說,我第一次看煙火表演就是和你一起啊,藍兒。

法小藍沒聽到他的心事,又說了一會兒話,說服裝設計她並不很懂,但作為一個專業出身的美術老師,她可以幫他選擇合適的模特,以及她們的妝麵發型。

車子從高架橋下來的時候,法小藍突然看到窗外滑過什麽,連忙讓景馳停車。他剛靠邊停好,法小藍就從車上下去,他跟在後麵也下去了。

高架橋兩邊都有路燈,但也看得不甚清楚,法小藍一邊輕柔地呼喚,一邊緩緩地朝路邊的草叢中過去。

景馳看了一會兒,才看到那是一隻小狗。一隻大概還不到一個月的小狗,此時正臥在草叢裏,可憐地嗚嗚叫著。

如果不是法小藍突然叫停車,景馳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法小藍走到它旁邊,蹲下身子,對它伸出手指,溫柔地勸誘:“小寶貝,到我這裏來吧,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小狗動了動身子,大概是想逃,景馳這時才注意到小狗的後腿血肉模糊,看樣子是被車碾壓過的。

法小藍很有耐心,又轉到它的另一個方向,伸出手掌笑著哄它:“別害怕別害怕,我帶你去看了醫生,腿腿就不痛了哦,好不好?”

景馳看看這隻小狗,又看了看法小藍,突然覺得有點鬱悶。法小藍對他都沒用過這樣溫柔愛憐的語氣。

他也在小狗旁邊蹲下來,動靜有點大,把小狗嚇得一抖,又嗷嗷叫了兩聲兒。

叫了之後,它終於不情不願地,把小屁股朝法小藍的方向挪了一點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