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兒,你最喜歡的顏色是藍色,對不對?我現在也研究了很久藍色,真是一種神秘又美麗的色彩啊。我們就把它作為‘J&L’的主色調好不好?這個寒假,我會學習藍色,你要是有什麽想法,也來告訴我一下,可別因為我現在這樣醜醜的,就不理我,那樣我會超難過的。”

景馳的皮膚因為當時急著出院,並沒有完全恢複,現在體表的膚色依然深淺不一。而自從那次大火之後,景馳就一直沒有留頭發,夏天直接光著腦袋,冬天就戴上帽子和圍巾。

“藍兒,我真想你。回來看看我吧,好嗎?”

景馳凝視著墓碑上法小藍的雙眼,真誠地懇求。

“外婆一切都好,不要掛念。”

景馳自從法小藍去世之後,就沒有再拿過王室的錢,他先前在張開那兒借了不小一筆錢,幸虧現在創立了自己的品牌,也找到合夥人,賺的錢除了日常開銷和服裝設計,其餘的全部打到了外婆的賬上。

“佩佩也很想你。說起來,他已經到了絕育的年齡了,你說是等他有了自己的寶寶後再絕育,還是現在就去,或者就別絕育,給他找一個喜歡的女孩?”

墓碑依然靜靜的,沒有回應。

“嗯,你讓他自己選?”景馳像是從空氣中捕捉到了法小藍的回應,笑起來,“好吧,那就讓他自己選。”

他摘下一朵盛開的臘梅,一朵含苞的花骨朵,一小根帶著花苞的樹枝,“這就是那三個選擇了,佩佩你自己選一個吧。”

佩佩抬起腦袋看看景馳,又看了看法小藍的墓碑,懶洋洋地叼起那根樹枝。景馳噗嗤一聲就笑了。

“你倒是個鬼靈精!”他笑著,揉了揉佩佩的腦袋。

又看向墓碑上人笑笑的眼睛:“藍兒,等我給咱們兒子找到媳婦,就帶她一起來見你,好不好?”

景馳自己點點頭,笑道,“你肯定喜歡的。”

景馳開著車帶著佩佩回家的時候,張開打來電話,問他這個寒假怎麽安排,要不要去放鬆一下。

景馳漫不經心地說:“不用,我現在很放鬆,連頭發都懶得搭理了。你去哪兒玩?”

張開似乎有些不滿:“哼,我爹讓我到非洲去一趟,說什麽現在那兒正適合度假,其實就是讓我幫忙去查看一下東西。”

景馳突然想到一點,笑說,“能不能幫我帶點東西回來?”

“什麽?鑽石?”

“不是,我需要一些植物,可能還有一些礦石,你幫我帶點回來。要是沒有,替我留意一下哪裏有這些東西。”

張開皺起眉毛:“喂,你該不會寒假都不休息吧?雖然現在是設計師了,但你沒必要這麽拚吧,你還沒到十八歲好不好?!”

景馳輕生一笑:“幫不幫?不幫,我就自己全世界飛一遍去找。”

“嘿!你每次都這麽和我說話來著!”張開嚷嚷。

“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也兩肋插刀。”景馳說。

“行行行,你現在還兩肋插刀呢,你就騰出點時間把自己的皮膚弄一

弄吧,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看著都心疼。”

“我知道。”景馳說,“拜托你了。”

那個假期,景馳閱讀了許多顏色提取的書籍資料,購買了整套的蒸餾器皿等儀器,他要親自利用原材料嚐試提取出各種各樣的藍色。

除了現在已有的水墨藍、琉璃色、聖誕藍和“冬季黃昏”等常見的藍色,還有許多從植物中提取出來的藍色,比如艾麗斯蘭、杜若色和勿忘草色等等,因為是從植物裏提取的,它們作為染料對人體更加溫和,而且有的自帶芬芳和治愈效果,但許多花朵和植物的提取並不容易。

景馳在試驗的過程中,儀器就爆炸過幾次,提取出來的內容物也並不理想。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嚐試之後,他終於提取出了幾種美麗的藍色,矢車菊藍和鈴鐺花藍,他甚至還配置出了綠鬆石藍和孔雀藍等幾種藍色。

隨後,他還試著提取了許多花卉的藍色,譬如溫和的藍雪花、紫藍如雪的藍花楹、優美的桔梗花,還有神秘的鳶尾花。在經曆多次失敗後,景馳終於找到了提取出來的方法。

他將這些已有的藍色和自己創造出來的藍色,按照色相、純度和明度進行了排列和編號……這是一項非常大的工程,他每天廢寢忘食、夜以繼日,也一直忙碌到第二年的四月才堪堪收工。

做完這一切的景馳終於覺得神清氣爽了一些,他端來咖啡和培根準備休息一下時,外婆突然來了電話。

“景馳啊,你現在忙嗎?”外婆的聲音聽起來有精神多了。

“不忙,您有什麽事?”景馳從沙發上坐起來,揉著聽到熟悉的聲音,興奮地撲上來的佩佩的腦袋。

“也沒什麽事,就是要拜托你打掃一下小藍的房間。往常我在家的時候,都會幫她理一理,現在就隻能拜托你了。也不用做別的什麽,就是掃掃地,把她的那些書拿出來曬一曬,就可以了。”

景馳微微一愣,隨即道:“好,我這就去。”

他雖然在這兒已經住了一年多,但法小藍的東西他一直沒有動過。他總感覺,自己要是未經她允許就去碰,她會不高興的。

景馳習慣性地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才推開門進去。法小藍的房間保持著她離開時的樣子。這裏一直很整潔,有一種淡淡的甜香味,窗簾是淺米色的,陽光正從外麵照進來,景馳看到那幾束光裏有一些小小的灰塵。是需要打掃了。

這個房間的基調就是艾麗斯蘭,一種極淺淡的藍色。靠著門的牆壁旁邊有一張桌子,上麵擺著電腦、筆筒,在床對麵是一扇飄窗,上麵鋪著雪白的墊子,之上還放著幾本書和幾幅畫,飄窗的右手邊是一個畫架,旁邊一張矮幾,放著調色盤和畫筆,盤子裏的顏料已經幹透了。

畫架上是一副未完的畫,畫著一個少年生氣勃勃的側臉,那是他自己的側臉,是那次頒獎典禮的側臉。

法小藍比他矮,看過來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這樣的。

這幅畫剛剛畫好頭發。畫裏麵,景馳的頭發像茂盛的海藻一樣濃密,他摸摸自己的腦袋,但現在這上麵一無所有

了。

床旁邊是一個小巧的床頭櫃,一共兩層,櫃子上擺著一個小東西,那是他送給她的音樂盒。

藍兒真的聽過,而且很喜歡——景馳確信這一點,走過去將音樂盒拿起來,輕輕拂拭那從天而降的藍仙女,很久之後才按下匹諾曹的鼻子,他和著吉他,唱的那首哀傷的歌,緩緩地流淌出來——

“我曾經愛過你

 愛情 它還在我的心靈裏

 還沒有完全消亡

 但願它不會再去打擾你

 我也不想再讓你難過悲傷

……”

景馳掃完地,開始去整理那一麵書架。這個書架很大,以至於取代了應該掛主人照片的位置。上麵有很多的書,有許多是關於繪畫的,還有的,有的是詩集,有的是散文,還有幾本戲劇書刊。

他在陽台上鋪了一張毯子,將這些書全搬出去,一本本擺好,接受陽光的沐浴。

景馳每一本都翻看了一下,有的書幹幹淨淨,還是嶄新的,有的書已經有些老舊,是看了許多遍的,還有的上麵做了筆記,比如這一本《惠特曼詩集》。

扉頁上,有人用清俊的字體,寫了這樣一行字——

“贈予我心”

在這一頁的右下角寫著“陳信忱”的名字。

這本書法小藍是看過許多遍的,即使她從未在上麵留下一點字跡,景馳也能想象法小藍捧著它,坐在飄窗上讀它的情景。

曾經滄海難為水,肖兮兮曾經說過,景馳知道,但不還有“除卻巫山不是雲”嗎?

景馳將一半的書都晾曬好,卻在暑假的最頂層發現了一個盒子,那是一個用緞帶紮起來的盒子,景馳猶豫了一下,將它拆開來。

裏麵是一封一封的信,用淡雅的信封裝起來,他數了一下,一共有十一封,而且都沒有密封起來。

“藍兒,對不起了,我隻看一封,要是涉及到你的隱私,我就不看了。”

景馳說著,拿起最上麵的一份,將淺色的信紙抽了出來。

“親愛的‘匹諾曹’”

法小藍如此開頭,景馳腦海中倏然又浮現出小時候遇到的那個藍仙女的情景。他接著往下看去——

“你好。我一直都不敢確定自己的心意。但是或許那些陰影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我們看見光明的所在。我能感覺到,我消失已久的力量漸漸回到自己心裏,我想要保護你,匹諾曹。這很奇怪,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藍仙女,但我還是想這麽做。

另外,你唱的歌很好聽,我沒想到一個小木偶的歌會這麽好聽。你說你毫無指望地愛著我,卻不知道我也可能默默無語地愛著你。”

景馳起先還疑惑這個“匹諾曹”到底是誰,看到後一段的時候卻已經全然明白,他眼眶中眼淚**漾,心裏卻甜滋滋的。這些他已經明白,但看到法小藍親手將這些心情寫下來,他就仿佛得到了她親口給出的另一重認可和承諾。

“我花了很長時間思考應該怎樣留名,我不能冒名自稱藍仙女,那麽我想隻有一個名稱適合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