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正給楊一唯打電話,“我當然知道你是無辜的。可那人這次來勢洶洶,背後肯定有人,這個隻有楊一唯能查得出來。”

景馳也沉默了一陣,撇開他王子的身份不談,他現在隻是個風頭正盛的設計師,而且除了兩個朋友,並沒有親人的支持,想到這兒,他越發覺得朋友的可貴。

“謝謝你們。”他說。

張開被嚇了一跳似的看了看他,摸摸他的光腦袋:“嘿,和哥哥說這些做什麽。再怎麽說,我差點比你大了一歲呢!”

景馳隻能笑。楊一唯在那邊聽說了這事,似乎也很生氣,當下就說要查查那人底細,待會兒回話。

過了兩個多小時,楊一唯來了電話,說是家裏不方便,約他們兩個在她家附近的店裏見。

“我就不多說了,開門見山吧,那人本身倒是沒什麽可怕,但他背後那位有些不好惹。”楊一唯喝了一口冰檸檬水,看了景馳一樣,“景馳你是不是最近和家裏鬧了?”

張開一頭霧水,問:“那人背後那一位是哪一位啊?”

楊一唯瞟了一眼周圍,說了一個名字。張開吊兒郎當的氣質都被嚇得收斂了一下,才不吱聲了。

“那人執掌大權,據我的了解,當時景馳能被隱藏身份進聖蒂斯,就是因為他說了一句話。現在他反過來對你施壓,肯定和你家裏有關係,要不就是兩國合作出了大問題,要不就是你和你家裏鬧翻了,到底是哪一種?”

景馳看了看手裏的雪碧不斷上升的氣泡,對他們說:“第二種。藍兒的死和他們很有幹係,我到現在都不確定那段時間他們到底對藍兒做了什麽。而且他們本身也沒對我報什麽期待,我回不回去有什麽要緊。”

“不是我說你,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楊一唯攪拌著杯子裏的冰塊,磕啷一聲,“你現在的這身份,要麽是王室的一員,要麽就是王室的敵人,你現在一沒錢二沒勢三沒權,這樣一來你不是自尋死路嗎?”

張開本來還對王室插手法小藍的事義憤填膺,聽楊一唯這麽一分析,也覺得很有道理,對景馳說:“對呀,他們現在可能就是想借這個案子,讓你沒了做設計師的念頭,乖乖回去。你要不……就先回去,等你以後有錢有勢了,想做什麽不能呢?”

“不。如果這的確是他們設的局,那我就更不能回去。哪怕是身敗名裂,我也要在這裏!”

“這時候不是你鬧脾氣的時候!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怎麽就這麽倔呢!”楊一唯急道。

景馳笑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句話也是你們的古話吧?”

“你是鐵了心要和他們一刀兩斷?”張開有點拿不準景馳的態度,說起來從古至今還真沒聽過那個王子自願舍棄身份,甘心變成平民的。

哦,好像除了釋迦牟尼佛祖。

張開看了看景馳那顆光光的腦袋,覺得這小子是有些要看破紅塵的意思。

“當然是鐵了心的。不過楊一唯說得對,我現在的處境的確非常糟糕,很難和他們抗衡,但我不會因此放棄。”景馳舉起杯子一飲而

盡,“這件事總還是有轉機的。實在不得已,大丈夫能屈能伸,向他道歉也沒什麽,反正不耽誤我繼續創作。”

張開和楊一唯滿口苦澀地看著他。

景馳卻繼續笑著:“這件事我自己回去想想辦法,你們就別管了。也不用再勸我,藍兒的事情沒有轉圜餘地。陳默磊氣死了自己父親,自己又成了殘廢,每天生不如死也就算了,但和他們的事情,我沒完。”

他說到最後還是語氣淡然,甚至是帶著笑意的,那是明明清楚結局還要以卵擊石的決絕。

第二次開庭是在十天後。

景馳好不容易找到辯護律師,還是方歡托的人。景馳帶上了自己設計時的所有草稿和素材。

這是一場勝負已定的戰役。關於侵權這一塊的法律本身處於灰色地帶,而原告又早有防備地搶先注冊了專利,景馳的敗北是幾乎注定的。

但景馳站在被告席上,不怒不悲,不卑不亢,平靜而堅定地捍衛自己的立場。那麽多媒體的閃光燈不停閃爍,原告幾乎喜形於色,而景馳波瀾不驚。

法官宣布了最後的審判結果。

原告勝訴。

一部分的鏡頭對準了原告,但更多的鏡頭轉向了景馳。

“關於這次敗訴,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被卡倫先生稱為明日之星的你,為什麽要剽竊別人的創意呢?難道已經江郎才盡了,還是憑借王子的身份經常做這種事?”

“你以前的設計,就是‘煙火’和‘鳳凰’是原創嗎?還是也剽竊自其他人?”

景馳被一大群窮凶極惡的記者圍追堵截,場麵就像是一條受傷的海豚被大群嗜血的鯊魚圍攻。

景馳聽到最後一個問題,終於忍不住轉向提問的記者:“你是懷疑那時評審的眼光,還是想為之前的事自扇耳光?當時對我大加吹捧的雜誌,你們也是其中一家吧。”

那個提問的女記者頓時臉一陣紅一陣白,不好再說什麽。

景馳排開眾人,徑直向自己的車走去,但瘋狂的記者幾乎將整輛車圍了起來,讓他連發車都做不到。

這時,又圍過來一群人,但這些人不是記者,而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保安和警衛。他們很有效率地把這些記者全都趕開,景馳終於將車開上道路。

不久,兩輛車出現在他的左右兩邊,白色的那輛是楊一唯,黑色的那一輛是張開。剛才那群冒出來的警衛和保安應該就是他們倆幹的。

景馳透過後視鏡,看到自己後麵還有一輛車,裏麵是方歡和肖兮兮。

他看了他們一樣,嘴角一咧,露出這麽長一段時間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他在心裏想著,藍兒,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們的朋友,他們是我們新的家人。

盡管有楊一唯等人的幫助,景馳也確實因為這次敗訴遭遇了不小的損失,原先的合夥人除了張開之外全都離開,他的設計在一夜之間被貶得一文不值,這股風氣甚至蔓延到了學校,原先對他敬仰有加的學弟學妹也胡亂說起話來。

但這時的景馳,已不複以往。

他不會再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迷失自己的方向;也不會急著向別人求助,而忽視自己的力量;更不會輕易地自暴自棄,遂了某些人的心願。

他原先有一個弱點,那就是他的藍兒,但現在這個弱點已然消失。

現在的他,像無欲無求的金剛一樣無敵。

經曆了那麽多的波折,景馳終於從聖蒂斯畢業。

畢業那天,景馳在聖蒂斯一直從早上呆到第二天淩晨,法小藍始終未曾出現。

隨後,楊一唯要出國留學,張開還不定在哪個大學學習,景馳接到了一些三流設計學院的入學邀請函,但他沒理會,他打算留在這城市,但並不繼續讀書,而在那之前,他要先回M國一趟,把他母親留給他的幾樣遺物拿到這裏,從此之後便和那裏老死不再往來。

張開獨自一人送他到機場。

他說:“楊一唯本來也是打算親自來送你的,但她也是今天的飛機,而且在另一個機場,沒辦法。不過她讓我轉告你,說她也要成為‘J&L’的合夥人,你小子可別半途而廢了啊,我可還等著回本呢!”

景馳給了他一個用力的擁抱:“我會繼續做下去的!”

兩人在登機口分開,景馳拖著行李沒走幾步,手機突然響了。

“楊一唯?你不是上飛機了嗎?”他有些詫異地問。

楊一唯那邊風聲很大,她幾乎是大吼著和他講話,“我上的是自己家的私人飛機!你別忙說話,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你可聽好了!”

景馳皺皺眉,已經有提示音催促還未登機的乘客抓緊時間,他耐著性子問:“什麽消息?”

楊一唯還沒說話,景馳就先聽到那邊傳來滴的一聲輕響,緊接著是楊一唯懊惱的聲音:“簡直了!怎麽這時候沒電!算了,周圍也沒其他人我就直接告訴你了——”

景馳手裏的行李箱啪的一聲摔到地上。

一個工作人員走上來,問他是不是這次航班的乘客,景馳卻驚喜地一把緊緊抓住他,激動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然後突然轉身向外跑去。

“喂,乘客!飛機馬上起飛了!你去哪兒——”

景馳根本沒聽到他的話,他已經跑出機場大門,衝到公路旁邊,攔下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看到這個高大的年輕人相貌英俊,卻沒有一根頭發,正覺得奇怪,就聽到他結巴起來——

“去去去——”

“去哪兒?”司機問。

景馳像個癮君子一樣不正常地顫抖,雙眼亮得嚇人:“去江岸楊家!!!”

司機狐疑地看了這個英俊小年輕一樣,“你怕是喝多了吧?出租車能開到江岸楊家?我半路上就得被人攔下了!”

景馳搖了一下頭,把自己的錢包都掏給司機:“隻管開車!”

司機搞不清怎麽回事,但自己開多少裏收多少錢,倒也不多拿他的,隻是這個磕了藥似的小年輕,真的和那大名鼎鼎的江岸楊家有關係?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司機調轉車頭,向江岸楊家的方向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