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為了剛才那出戲,顏麵盡失、麵紅耳赤,隻說:“沒什麽……我也有點醉了。”

景馳醉意昏昏,也不放在心上,隻笑了笑:“哎,那我們就不能開車了,就將就……呃……在車裏睡一晚上吧。”

顧雲眸中滑過一抹暗色,心中百念千轉,點頭道:“好。”

肖聽蘭一口氣跑上五樓,扶著扶手站穩身體,卻不防突然胸口一股氣湧上來,猛烈地咳嗽起來起來,她本來就膚如凝脂,現在更是麵色如雪,看得人心急又心疼。

阿山連忙扶住她,著急地尋找醫生,肖聽蘭卻抓住他衣服搖搖頭,但還未及說出半個字,她捂著嘴的手帕竟然漸漸開始滲出血色,看得人心驚膽戰。

阿山臉色陡然一變,一把抱起她,就要往趙子宸的所在跑去。

肖聽蘭勉強從唇縫裏擠出幾個字:“……不要……我休息……休息一會兒……就好……”

阿山看她緊蹙在一起的眉,也知道她是為了什麽才如此心傷,隻好放下她,讓她倚在椅子上休息。

肖聽蘭又咳嗽了一陣,終於緩過來些許,她緊握著那方手帕,也不展開看看,走到垃圾桶旁將它丟了進去,又拿過紙巾將唇邊的血色擦拭幹淨,才轉眸對阿山說:“阿山,今天的事,能不對第三人提起嗎?”

阿山唇抿成一線,沒說話。

肖聽蘭虛弱得隨時可能化煙,卻還脆弱地笑著:“求你,別告訴別人。”

阿山看著她,隻覺得自己的鐵石心腸都被揉成一團,皺著眉沉默半晌,才點頭道:“……好。”

趙子宸正讓人去找她時,肖聽蘭回來了。

她神色如常,隻是肌膚蒼白而薄,嘴唇卻殷紅如玫瑰,美豔得有些反常。

他問阿山:“聽蘭去哪兒了?”

肖聽蘭卻輕輕一笑,答道:“不過是去走了走,我有些累,可以早點離開嗎?”

趙子宸扶住她細弱的雙肩,對前來送行的人略一點頭,就帶著肖聽蘭離開。他們不用到車庫,隻在門口等司機將車開來。微涼的夜風裏,肖聽蘭想起剛才的所見所聞,整個人卻仿佛身處冰窖一般渾身寒冷。

趙子宸發現她手涼得厲害,抬手摸了摸她額頭,皺眉道:“怎麽這麽冰?待會兒不忙回去,先去醫院看看。”

“我沒事。”她並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異常。

“你現在的身體不比往日,連一點發燒都經不起,感冒還是早點去看看比較好。”

肖聽蘭默默地隨著他上了車,想起那車裏曖昧的聲響,不由一陣反胃,很想任性地說她不要坐車,她可以自己走回去,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趙子宸卻終於認定她今晚的一反常態,也知道她會這樣護著的隻有一人。

“你今晚見到景馳了?他來找你的?”他問。

“沒有!”肖聽蘭急著否認,“我沒有見到他。”

“你的神色分明在說你見到他了,而且你們的見麵很不愉快。”

肖聽蘭明知道趙子宸已經察覺端倪,卻還是固執地否認,“我沒有……我沒有見到他咳咳……”

趙子宸連忙拿過旁邊的紙巾

遞給她,見她這樣,也不忍心再問下去,直接讓人開車到醫院。

再說那雙子樓昏暗的地下停車場。

來參加宴會的車,一輛接一輛地離開,最後隻剩下顧雲那輛白色賓利。

景馳已經呼呼入睡,顧雲凝望著他熟睡的側臉許久,終於下定決心,她一咬牙扯爛了自己的衣裙,自己在身上掐出青紫的痕跡,然後揉亂了景馳一頭茂密的頭發,將他的西服脫了下來,襯衫扣子解開,將兩人擺弄成一夜迷情的姿態。

然後萬事俱備,她給“東風”打了電話。

“東風”是一家報社臭名昭著的記者,專門挖新聞八卦,手段下三濫,閱讀量卻極廣,而且本人極其不要臉,可以為了猛料不折手段。

她今天要賣他一個麵子,給他一個特大新聞。

“喂?知道市中心的雙子樓嗎?到地下停車場來,帶上你的相機,有一場大戲,不知你有沒有膽看。”

顧雲掛了電話後,景馳依舊昏睡不醒。

她對他是一片真心,她也本不想使用這樣的招數,但幾麵圍攻之下,她隻能出此下策。

顧雲看了看手表,現在是淩晨兩點。

“東風”的效率很高,最多五點就能發布電子版和實體版的新聞,再過幾個小時,這個新聞就已經人盡皆知覆水難收了。

“景馳,我從未想過逼你,但法小藍陰魂不散,你也對她舊情難忘,我沒有別的辦法,你知道的,我愛你不比她少,我比她更能幫助你,我才是你最正確的選擇!”

顧雲輕輕撫摸景馳英俊的側臉,笑得深情而執拗:“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這是在幫你走上人生巔峰。”

肖聽蘭沒什麽大礙,醫生仔細檢查了一番,也隻是說她要避免情緒激動,回家去休養幾天就沒什麽了,趙子宸帶著她回去的時候,道路兩旁的Led電子屏正在播放明星的花邊新聞。

他一向對此毫無興趣,卻在偶然一瞥後被吸引了注意——電子屏上是景馳和那個叫顧雲的女人衣衫不整的畫麵。

主持人盡量不帶感情色彩地將“東風”寫的相關報道讀出來:“……今天淩晨兩點多鍾,楊一唯的前男友、國際知名設計師景馳,被發現與‘晨星’總經理顧雲在地下停車場上演一夜**……”

趙子宸反應過來時,肖聽蘭也已經注意到屏幕上的新聞。電子屏幕慘白的光在她臉上跳動,讓她的神情看起來陰暗不定。

趙子宸驟然關上車窗,隨口說:“花邊新聞而已,你不要當真。”

肖聽蘭喉嚨一陣甜腥,卻強撐著笑了笑,她現在說不出半個字,照片裏景馳的倉皇失措更不像是裝出來的。

酒後亂性也罷,得隴望蜀也好……她和景馳的緣分,恐怕是要盡了。

車在趙府門口停下,肖聽蘭徑直下了車,走到荷塘邊那次景馳叫她藍兒的地方,那日情景仿佛還曆曆在目,耳邊也還聽得到他叫她的聲音。

“藍兒!”景馳熟悉的聲音從遠處的高塔上傳來。

她驚喜地抬頭一看,卻隻看到一輪暗淡的下弦月,而那座高塔上空無一人。

法小藍喉嚨裏苦苦壓抑的一口

血驟然溢出唇邊,她雙眼一閉身體就勢一倒,堪堪被趙子宸接住。

肖聽蘭終究還是熬了過來。

不過她醒來已經是兩天後。

她一開始不吃也不喝,趙子宸來看了她好多次,她才偶爾喝一點粥,但也隻淺淺的兩口,她本就清瘦,這樣一折騰更是瘦弱得厲害。

在**躺了許久之後,她終於開口說話。

她對趙子宸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

她又說:“我想見一個人,你能幫我把她接來嗎?”

她平靜淡然又莫名決絕的樣子嚇壞了所有人。

肖聽蘭平日裏總是溫柔愛笑的,即使那笑隻有淺淺的幾分溫度,也總是極美的,但此時的她雙靨再無半點笑意,她所有的悲傷都滿溢在那雙清澈如墨玉的眼眸裏,但除此之外她很安靜,她甚至都沒有流過半滴眼淚。

那是一種無奈的大徹大悟,她終於放棄了掙紮。

法小藍的外婆被趙子宸接到趙府門口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外孫女已經病入膏肓。阿正扶著她到了肖聽蘭房門前,才猶豫著說了句:“……聽蘭小姐身體不太好,您也……注意身體。”

外婆輕輕推開門進去,肖聽蘭正半靠在枕頭上,趙子宸才剛剛請了一個醫生來看她,醫生麵色沉沉地跟著他出去,她抬眼看是外婆來了,唇邊終於露出一點笑意,強撐著要坐起來扶她,外婆已經先幾步走過來,按住她的身體。

她淚眼朦朧地打量著自己瘦得隻剩骨頭的外孫女,哽咽著道:“小藍啊……你總說自己過得很好……你這樣子、怎麽是過得好的樣子……”

肖聽蘭對阿正點點頭,阿正就出去外麵守著,她才對外婆笑說:“我之前一直過得不錯……隻是最近生了一點病,才瘦了一些,你好嗎?阿姨可照顧得用心?我不能在你身邊照顧,是我對不起你……”

外婆連連搖頭:“你怎麽會對不起我?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因為景馳那孩子才變成現在這樣?”

法小藍心中一動,卻搖搖頭。

“不是他還能有別的誰?你喜歡他我早就看出來了,你若是因為他病成這樣,那你就和他在一起吧!也許……也許他不會像當年的那個男人……”

法小藍輕聲打斷她:“外婆,今年我去過一次寺廟,一個老和尚給我算了一卦,他說我這一生姻緣有三個結,若是能平安度過,必有後福。”

外婆握著她細瘦的手指,眼淚流個不住。

法小藍自己歎息了一聲:“可我好像熬不過去了。小時候看《紅樓夢》,不懂林黛玉那麽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麽那麽想不開,現在我卻明白了,哪裏是她想的,隻是身不由己。”

“小藍啊,你別說話了,我知道這個男人也是真心愛你的,你就乖乖聽話,好好吃藥,好好休息,過一陣就會好起來了,啊?”

法小藍也很想撐過去,但她的心仿佛已經死了,她毫無辦法,隻能和外婆好好告別。

“小藍啊,真的!你要是真的喜歡景馳,那你馬上和他結婚也可以的,我不再說什麽了,隻要你好起來,我們就馬上選一個好日子,你們結婚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