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從來沒想過這一層,她一直以為法小藍隻是孩子心性,不肯原諒對方的出軌,難道她從小就一直在意著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親母親嗎?

可她從來沒問過她。

“小藍,你這樣說,是很在意你父母的事情嗎?”外婆停了一會兒才問。

法小藍沒想到剛才不小心刺中外婆的痛處,連忙搖頭說:“沒有。我知道他們出了意外去世的,也沒有多想別的……我隻是不想一個孩子會因為我,而失去他的爸爸……”

“小藍,”外婆握住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的雙眼,眉頭皺了幾皺,嘴唇動了好幾下,才艱難地說,“……你的父親可能還活著。”

法小藍吃了一驚,不敢相信地問:“您說什麽?”

“你的父親……他可能還活著。”

外婆又說,她緊閉著眼,似乎這樣才能下定決心把一切說出來:“你母親也不是意外去世的。她當初和你父親分開後,整天鬱鬱寡歡,沒多久就患了抑鬱症——自殺了。”

法小藍驚愕地瞪大眼睛,過了好一陣才問出:“……這些都是真的?您為什麽以前不告訴我?”

“我不想那個男人來找你,他害死了我女兒,我到現在都恨他!”

外婆說到這兒,捂著心口喘了喘氣,才痛苦地接著說,“可我沒想到對他的恨,會讓你這麽敏感,讓你斷送自己的幸福,我、我隻是擔心……景馳會像你父親辜負你母親那樣,我怕你也走上你母親的路……”

法小藍搖搖頭,伸出手擦幹外婆的眼淚,輕輕道:“我不會的。我不會自殺的。就算景馳辜負了我,其他的人辜負了我,我也會活著,我總不能丟下您一個人就走。”

外婆抱住她,法小藍也抱著外婆,彼此都淚流滿麵。

抑鬱症是會遺傳的,熟悉心理學的她深知這一點,而這也是外婆最擔心受怕的一點。

法小藍的媽媽何嚐願意拋下自己的母親,獨自離開人世,隻是抑鬱症來臨時,她已經“身不由己”。

正如她現在偶爾會出現的狀況,“身不由己”。

據說,喪失求生欲是抑鬱症的初級階段,隻因為某些外部原因活著,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法小藍垂下眼眸:她不會自殺的——她對自己說。

她該怎樣,才能不讓抑鬱症殺了自己?

顧雲在外麵春風得意,她要的一切馬上就唾手可得——成功的事業,不錯的名望,喜歡的男人,還有美滿的家庭——這一切的到來,幾乎指日可待。

她放下手包,傭人為她端來一杯溫水,說顧先生在樓上會議室等她。

顧雲臉色微變,唇抿了抿,她本來不是很想回這個家的,要不是婚禮現場必須她的父母出席,她就算過年也不一定回來。

她上了樓,站在那扇朱紅的門前停頓片刻,吸了一口氣才推開門。迎麵坐著的是自己父親,右邊是她目前,左邊是她姐姐。三個人一起向她看來,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向她湧去。

“爸,媽,姐姐,我回來了。”她說。

父親抬手指了一個位置,沉聲說:

“你坐吧。”

顧家雖然比不得江岸楊家,但也算是一個不小的世家,顧雲的父親對自己要求甚高,也以同樣的要求對待自己的伴侶和女兒們,而有了大女兒之後,他們的目標是再要一個小兒子,卻沒料到生出的是顧雲。她的出生本來就是帶著偏見的,後來的待遇也沒好到哪兒去。

顧雲的姐姐顧明月則享盡了全家寵愛,不過她本身也很優秀,又比顧雲長得漂亮,所以事事都要比她強才甘心。

這回,父親還未開口,顧明月就忍不住了:“妹妹,你可真是好手段好運氣呢,攀上了埃爾坎恩王子這根高枝兒,真是不容易。”

顧雲淺淺地看了她一眼,顧明月前不久才和A國一個子爵分手,據說是受不了她愛拈酸吃醋的脾氣。

“姐姐說笑了,我和景馳從中學的時候就認識,說起來也是日久生情。”

“好一個‘日久生情’!”顧明月冷笑了一聲,“所以才搞大了肚子不是嗎?不過我記得,景馳在中學的時候可是癡迷於那個叫法小藍的老師呢,怕連你是誰都不記得吧?”

顧雲抿抿唇,沒有說話。

這時,顧父終於開了口:“明月,夠了。我知道你這段時間脾氣不好。”

又轉而對顧雲說:“叫你回來是因為要確認一下,你腹中的孩子是兩個月多一點,對嗎?”

顧雲眼睛微轉,點了一下頭。事實上,她肚子裏根本什麽都沒有,但她不打算和他們說破。

“那就好,還能拿掉,而且對身體沒什麽傷害。”顧父輕描淡寫地對她說。

顧雲錯愕了一會兒,驟然冷笑:“你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打掉這個孩子?那我現在就回答你們,我不會打掉的!”

顧母站起來,抓住她的手,勸道:“小雲,你等你爸爸說完。”

顧父沒看顧雲神色,接著說:“為了這件事,我也專門去查了景馳和那個叫法小藍的女人的過去,你應該也清楚,景馳從來就沒忘記過她!而更可怕的是,那個女人現在被趙子宸保護著!你就算今日和他結了婚,也保不定他來日出軌。”

顧雲冷冷道:“景馳不會的。”

“他不愛你,就一定會出軌。你和他結了婚,就認為他一定會愛你嗎?你想一輩子守活寡?”顧母也說。

“那是其一。其二,景馳,或者說埃爾坎恩,他的生母並不是M國現在的王後,而是我們這兒的一個普通女人,也就是說他是不可能繼承王室的,再加上他和克裏斯蒂安王子,也就是下一任國王,非常不和,所以你嫁給他未必能得到什麽好處。”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到時候景馳未必比得上你一個公司老板。”顧明月也惡毒地插嘴。

“隻要我嫁給景馳,就一定會想辦法幫他保住地位。”顧雲寸步不讓,“而且你們或許不信,我嫁給他並不是為了什麽好處。”

這話一出,其餘幾人臉上的確浮現出不相信的神情。

顧父搖搖頭,接著說:“最後,也是最大的一個問題。哈爾王子給我來過電話,他說他和王後都極力反對你嫁入王室。擺在我們麵前的有兩條

路,一,你拿掉這個孩子,和景馳分手,哈爾和景馳都會欠我們人情,那能做多大的文章?他還保證,你可以在本國嫁一個有權有勢、才貌雙全的男人;二,你執意嫁給景馳,你會性命難保,我們家也會有滅頂之災。”

顧雲聽完他這一席話,一瞬間安靜下來。

顧母也說:“小雲,我們不能以卵擊石呀,法小藍要不是命好,現在早死了!”

顧雲緩緩地抬起臉,驚恐的視線從顧母轉到顧父身上,突然哈哈大笑,把顧父也嚇了一跳。

“顧雲,你笑什麽?!”他大怒道。

顧雲慢慢止住笑聲,搖搖頭道:“我笑,哈爾嚇不住我,卻把你們全嚇到了。”

顧父臉色難看:“你就真的不怕死?”

“我連這樣活著都不怕,我怕死?”顧雲站起身,走到三人的麵前,“爸爸,我已經不是小時候的顧雲了,我有足夠的能力自保,如果你就這麽輕易被哈爾王子嚇住,隻有兩種可能,一,你是在騙我,二,你或許應該退位讓賢了。”

顧明月從未見過這樣張狂的顧雲,站起來罵道:“顧雲,你看清楚你是在和誰說話!”

顧雲白了她一眼:“我看得清清楚楚,姐姐。順便說一下,論相貌我或許比不上你,但論智商我在你之上。貌美而笨的人,有時候並不討人喜歡,隻會讓人更討厭。”

顧母看到顧父臉色都氣變了,也忍不住出言責備顧雲:“小雲,你瘋了?快和你爸爸還有姐姐道歉!”

“我又沒說錯,為什麽要道歉!”

顧雲轉身打開門,卻還回身補了一句:“我已經下定主意,如果有人還敢動這場婚禮的半點心思,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說罷,摔門而去。

顧雲出門後,徑直上了車,怒氣滿滿的她並沒注意到在家門口不遠處停著另一輛車。

哈爾靠在後座,半眯著眼睛看著顧雲走遠。

“看來,連她的父母都沒能讓她懸崖勒馬。”他說。

他的秘書問:“那現在我們要繼續跟上去嗎?”

“跟。她的這些把戲也就騙騙景馳,肚子裏什麽都沒有,估計連兩個人到底睡了沒有都是未知數。”

秘書透過後視鏡看著哈爾誌在必得的神態:“您真的確定要那麽做嗎?”

“哼,我對女人一向都很溫柔,但對心懷鬼胎的壞蛋可從不含糊。而且,她還不知死活地威脅我,肖聽蘭的真實身份景馳早就猜到了,她說與不說有什麽要緊。”

“是。”

秘書發動車輛,一路尾隨顧雲的車進入車庫。

顧雲停下車,謹慎的她也注意到身後有一輛車一直尾隨著自己,卻看不出是什麽來路。她心裏隱約轉過幾個人,卻不忙著下車,而是打電話讓景馳下來接自己。

哈爾暫時也沒有行動,不知道顧雲在車裏做什麽。

過了一會兒,顧雲從車上下來,腳步有些匆忙,直接往電梯口走去。

哈爾給了秘書一個顏色,秘書立刻下車,他會堵死幾台電梯,讓顧雲隻能爬樓梯。而哈爾會在樓上等著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