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誤會, 我是直男。”

沈梁壓了壓泡芙的帽子,不讓泡芙和裴青容對視。剛剛的舉動其實很危險,他不清楚泡芙身上是否攜帶喪屍病毒,理論上喪屍化之前是沒有的, 但事實上這一世很多東西都提前了。

裴青容愣愣地哦了一聲, 也不知道信了幾分:“我之前就想問了……他的眼睛和頭發……”

“他是亞歐混血,遺傳的是他父親的瞳色, 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 頭發全白了。”沈梁微笑著解釋, “別擔心, 他不是壞人。”

“行……你自己注意一點。”裴青容被泡芙直勾勾地盯著, 全身上下哪哪兒都不得勁兒, “不要隨便信任陌生人, 也別隨便撿不認識的人回家, F區很多漂亮的孩子身上到處都是病, 被傳染上就麻煩了。”

F區西部邊角的紅燈區, 是外城區域人流量最高的地方,每到夜裏笑叫不斷, 裏麵住的全是性|交易者。那是被基地默許的情|色場所, 內城也有,中心區更多。

他們沒有組織, 是基地資源的一部分,隻要付出很少的代價,就能把他們帶回家, 作為奴隸也好, 作為臠寵也罷, 一旦他們的賣身契畫押生效, 審判庭將不再為他們伸張正義。

雖然那個破審判庭也伸張不了什麽正義。

“謝謝提醒,他很健康,沒生病,就是瘦了點,不是從那裏麵帶出來的。”沈梁摸摸泡芙的腦袋,“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他是我以前在內城的朋友,你忘了嗎?”

“這邊離紅燈區很近,年輕男人難免犯錯,我怕你不懂節製攤上麻煩,那些人輕易是甩不掉的。”裴青容看他親昵而不自知的動作,也意識到是自己多話,無奈地笑了一聲就擺手回家了。

“多慮了,但還是謝謝你。”

末世之前工作太累,追求者不少,但沒時間談戀愛,末世降臨後忙著逃命,也沒遇到合適的人,更談不上更深一步的交流。沈梁不覺得性|愛對他來說有什麽**力,還不如多吃點甜品促進多巴胺分泌。

說起甜品——

“你到底偷吃了什麽?”

沈梁把泡芙給提進來,關上門一下子又冷起臉低聲逼問,他覺得這股香味有點折磨人,不上不下地勾著心。大腦模模糊糊地給出了饑餓的指令,難受的卻不是胃裏。

泡芙取下帽子,踮起腳尖惡作劇般地對著沈梁呼出一口熱氣,白霧朦朧了沈梁俊美深邃的輪廓,甜美馥鬱的芬芳撲麵而來,像飽滿流汁的蜜桃突然繃破了皮。

沈梁腦子一熱罵了句什麽,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但泡芙抖了抖耳朵,有樣學樣地重複了一遍:“操。”

聲音清亮幹淨,單純得讓沈梁深感罪惡。

“好的不學淨學壞的,這個字以後不準再說。”他撤身離泡芙遠了一點,給他把帽子重新戴起來,衣服外套的拉鏈直接拉到最上方,大概遮住了半張臉。

吃再多糖也達不到那種程度,沈梁也猜到了泡芙的身體應該是發生了某種變化,但他幫不上什麽忙,他對雪狼毫無研究,如果是生病的話至少他能兜底,不會讓他太痛苦。

“嗷嗚。”

“今晚想吃什麽?”

泡芙從箱子裏翻出一包爆辣味的方便麵,湊到沈梁身邊蹭他結實健碩的肱二頭肌,毛茸茸的耳根有些癢,蹭蹭就舒服了。

“離我遠點好不好?你身上味道太濃了。”

讓他覺得很餓。

沈梁其實是很能忍受饑餓的人,在末世最初那幾個月,半個星期粒米未進也能撐著身體和喪屍搏鬥,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意誌力倒鬆懈了。

泡芙要是那麽聽話就不叫泡芙了,沈梁去拿煤炭出來他黏著,生火他也黏著,看著鍋裏的水咕嘟嘟地冒著泡泡,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戳,被燙傷了又委屈,非要沈梁哄哄給他治療。

其實那種程度的疼痛,對於他來說就像撓癢癢。他隻是覺得這種時候的沈梁好像會更真實一些,嘴上不停地念叨,大概是又在訓他,但手上的動作卻很溫柔,不忍心讓他疼。

“趁熱吃吧。”

泡麵沒什麽營養,隻是勉強飽腹而已。

末世前期的A級任務無非就是清繳A級作戰地點的喪屍,通常由幾個作戰小隊配合進行,難度說低不低,但比起後期的異能喪屍軍團來說簡直是小孩子過家家。

綜合處有風幹的肉脯售賣,肉自然不是什麽好肉,但怎麽也好過泡麵餅幹。更何況泡芙本來是肉食動物,剛剛會咬他估計也是因為太久沒吃肉了牙癢癢,時間長了還不知道會出什麽意外,早點喂飽他對誰都好。

他以前沒買過,300克售價一枚晶核,性價比太低,當時是覺得沒必要那麽奢侈,但現在成為必需品了。

泡芙不會用筷子,沈梁給他示範了一下馬上就學會了,隻是動作還有些生疏,第一筷子夾起來的時候很高興,嗷嗷叫了兩聲,沈梁被他逗笑了,卻沒想到下一刻泡芙卻把筷子遞到了他唇邊。

上次泡芙吃過的餅幹被沈梁嫌棄了,這次就把第一口讓給沈梁吃,他先吃的話就不會嫌棄了吧。

沈梁:“我不喜歡吃泡麵,你吃吧。”

這不是簡單的分食,泡芙把食物的優先享用權讓給了沈梁,沈梁要是吃了,兩人的地位就會在瞬間發生改變。

沈梁並不想當他的大哥或者主人,這種關係太親密,他怕割舍不斷。

泡芙有些失望,但沒有堅持著一定要他吃,被拒絕後默默抱著碗烤火,雪白的臉頰被煤煙熏得紅撲撲的,稍微拉下了一點拉鏈,大口大口地吃著爆辣的泡麵。

沈梁吃了幾塊壓縮餅幹,聞著那股辣味都心驚。

粗糙的門窗掩不住食物的香氣,沈梁幹脆打開窗,讓北風吹得更加徹底一些,不然滿屋都是泡麵的味道。隔壁的鄰居抄著手過來看,站在沈梁門前嘰嘰喳喳地議論,最終還是敲了門。

“幾位有何貴幹?”

沈梁開了門,高大的身影將背後乖乖吃麵的泡芙遮住,有人抻長腦袋想要往裏麵看,被沈梁按著腦袋推了回去。

“他推我!他媽的!看我們好欺負是不是?!”

“別太目中無人了!”

“就是!”

沈梁扶著門框微笑:“如果你們是想上門找茬,我不介意陪你們打一架。”

“想訛醫療費的就省省吧,我是治療係異能者,可以打了你們又幫你們治療,你去審判庭告我也是告不贏的。”

“你……”隔壁的郭二虎被噎得說不出話,隔壁的隔壁李三牛也扣扣手指頭不再說話,都是欺軟怕硬的東西,看沈梁出去一趟帶回好多好東西眼紅得要命,臉上又總是帶著笑容不像什麽厲害人物,抱團過來想蹭點吃喝,沒想到這人態度這麽惡劣!

“都是野狗,橫什麽橫!還真以為狗屎運到了就能跳出這個狗窩了?你給我們等著,總有你笑不出來的那天!”

沈梁微笑:“好,我等著。”

“……”

人都罵罵咧咧地走光了,隻剩下一個穿著單薄牛仔外套的男孩子,手上生著青紫的凍瘡,怯生生地看著沈梁。

沈梁正要關門,他卻幾步衝了上來,紅著眼眶抓住了沈梁的袖子:“求求你,給我點東西吃吧,我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

他的眉眼生得很秀氣,但臉上被髒汙糊成一片,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沈梁把袖子抽出來,回頭叫了泡芙一聲:“幫我拿個麵包出來。”

泡芙的帽子動了動,沒搭理他。

“聽話,不然等會兒你洗碗。”

“嗷!”

沈梁接過麵包,遞給這個髒兮兮的少年,也許是因為他身高和泡芙相近,難免動了惻隱之心:“看你有手有腳的,給你指條明路。中心區有位諾娜小姐,金發碧眼,在內城入口處輪值,最喜歡接濟像你這樣的男孩子,但前提是你願意為她賣命。”

“如果不願意,試試看能不能逃出去,如果你是非異能者的話逃出去會比較簡單,每個月的第一天會有基地交換長途班車,你找個機會混進九點那趟,跟著他們去到南方基地,那裏對普通人比較友好。”

“但是如果在到達南方基地前被發現……下場會很慘,總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沈梁說完就要關門,誰知那少年卻嗚嗚哭了起來,抓住沈梁的手不放,試圖往屋裏擠。

他用另一隻手打開那件牛仔外套,結垢的衣服包裹的是雪白的胴體,鮮豔的紅色肚兜欲遮不遮,熏臭的香水味像是把他給醃透了。

沈梁的表情冷了下來,想起剛剛裴青容直白的提醒,也許這種狀況在外城是很尋常的事。

“家裏有人,請你自重。”

“求求你……求求你上我吧,我隻要一點麵包,每天你想艸我多少遍都行,我什麽都會,你就收留收留我吧……我沒地方可去……嗚嗚……”

“我對男人沒興趣,你找錯人了。”沈梁推開他,手臂上的力氣不容抗拒。

他一關上門,外麵那少年就停止哭泣,把麵包藏起來,攏了攏衣服繼續找下家去了。

門快關上的時候,他看到了屋子裏的泡芙——那個成熟男人所謂的家裏人。那人身材看著也就那樣,還是個單眼瞎,憑什麽他就能被人養在家裏好好寵愛,而他必須冒著刺骨寒風上門找生意?

那少年踢了路邊瘸腿的病狗一腳,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恨恨地罵了句賤貨。

泡芙突然打了個噴嚏,眼睛被牽動著又痛起來。沈梁正在教他認字,用燒過的炭粉在手心一筆一畫地寫,左邊是泡,右邊是芙。

“感冒了?”

泡芙搖搖頭,閉上眼睛往沈梁肩上靠,看著像是累了。

“字認識了嗎,偷懶不是乖寶貝,以後我可能沒那麽多時間教你認字了。”

“嗷。”

“念一遍。”

“po…泡……芙……”

“再念。”

“泡芙……”

沈梁摸摸他的耳朵:“真乖,這是你的名字。”

“沈。”

沈梁微笑:“對,這是我的姓氏。”

屋裏煤炭還燃著,溫度比外麵高得多,泡芙覺得有些熱了,蹭著沈梁哼哼唧唧的,雪白的鬢邊微濕。

沈梁摸了摸他的臉,滾燙,擔心把人給熱壞了,連忙把外套給他脫下來放在**。那股纏人的香氣沒了束縛,濃鬱得差點沒一下子把沈梁給送走。

沈梁轉向另一邊,悶悶地咳了兩聲,默默地坐在離泡芙稍遠的位置,不讓他黏在自己身上。

“今晚你睡床,我睡地上。”沈梁讓他把那件厚棉被拿出來鋪在**,原本那條薄棉被在**疊得方方正正,他拿過來留著自己蓋。

“嗷嗚?”

“我沒有和別人同睡的習慣。”沈梁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泡芙,欺負他什麽都不了解。

不然還能怎麽辦,他總不能說“因為你身上太香我怕晚上忍不住把你當真的泡芙啃了”,那種玩笑還是少開的好,更何況泡芙未必能明白話裏話外的深意。

外麵風大,天色稍暗,沈梁出去在越野車四周撒上鋼釘,叮囑泡芙不要靠近那裏,又教泡芙認了會兒字,讓他學了幾句經常會使用的話。

比如:“我想吃這個。”

“危險的地方我會保護好自己。”

“我這裏疼,請幫我治療。”

泡芙抓了抓自己的眼睛,鋒利的指甲忍不住伸出來,學著剛剛沈梁教他的話,自覺地將話裏的第一人稱等量替換成泡芙:“泡芙這裏疼……請幫泡芙治療。”

沈梁覺得心被戳了一下:“別用這麽可愛的語氣和我說話。”

“泡芙這裏疼……”

聲音悶悶的,帶著微微沙啞的哭腔,這下沈梁才反應過來泡芙是真疼。

“別著急,我幫你看看。”他捏了捏泡芙的指尖,想讓他鎮定下來。紗布上隻沾了一點血,更多的已經被那顆灰色的瞳仁吸收,沈梁揭開紗布,正好對上那顆清澈漂亮的灰瞳,眼眶裏還蒙著淺淺的一層淚光。

“沒發炎,也沒感染。”沈梁近距離檢查了一下眼周和眼球,心下已經有了猜想。

喪屍皇初步覺醒,右眼屍皇之瞳會有明顯的反應,也許是人類異能者的血液加速了這個過程,如果這次覺醒順利,那隻漂亮的右瞳將能實現對一二級喪屍的絕對控製。

“我用治療異能試著幫你緩解一下疼痛,如果不舒服就叫我停下。”

“沈……”

“嗯?”

泡芙抬頭望著他,一綠一灰雙色異瞳中倒影著他的身影,右眼下方兩個小痣像是湯圓上排列整齊的小芝麻,乖乖的惹人疼愛。

“怎麽光叫人不說話呢?不會說的話給我比劃一下,我試試看,也許能看懂。”

泡芙搖了搖頭,溫順地閉上眼睛,等他給自己緩解疼痛。

他不說沈梁也沒辦法,總不能逼他一定要說出點什麽話來。不過沈梁沒想到他會直接閉上眼睛,失去了野獸的戒心和警惕,他現在像一隻家養的小狗,濕漉漉的看著溫馴又可愛。

這種程度的示好讓沈梁卸下了防備。

他將掌心貼上泡芙的右眼,毫不吝嗇異能晶核中的治療能量,溫柔地為他撫平眼眸中洶湧磅礴的劇痛,直到晶核中異能枯竭,他才慢條斯理地收回手,順勢用拇指輕輕撫過他淡粉色的眼窩。

那顆灰瞳像個無底洞一樣吸收著他的異能,吃飽了又蟄伏起來,安安穩穩地待在泡芙的眼眶中。

“還疼嗎?”

等沈梁的手指滑下去,泡芙就睜眼跳起來,一下掛到了沈梁身上去。沈梁下意識托了一下,手上還猶豫著沒放開,臉上又被軟軟燙燙地印上一枚香吻。這是泡芙對沈梁表達感謝的方式,知道他聽不懂狼語,索性直接用嘴唇告訴他謝意。

沈梁愣了好幾秒,像個被非禮的良家少男一樣摸了摸自己的側臉,難以置信和他唇好軟兩個想法在他腦海裏自由搏擊。他扔下泡芙自個兒去外麵的寒風裏冷靜了半個小時,泡芙就坐在窗戶上啃著餅幹,看著門外的沈梁一會兒臉紅一會兒歎息。

他要瘋了。

泡芙怎麽能這麽不自愛?男人是能隨隨便便親的嗎?跟誰學的這種壞動作?一定要好好教訓他才行——

“沈哥!”

沈梁背靠著門滿腦子宇宙星河,晦暗的晚風中卻突然走出一隊人,為首的胸口配有精英團徽章,背著一把FR-F2狙擊步槍,明朗的聲音聽起來耳熟,穿著軍裝的封明心看起來比以前更加挺拔利落。

來者未必不善,但多半會帶來新的麻煩。

“精英團通過了對你的赦免書,以後的日子你可以重新回到內城,或者選擇回到中心區生活,首席指揮官為你在中心區留有居住地。”

沈梁臉色變了:“怎麽回事?”

封明心壓低聲音:“我也不知道啊!上麵突然起草了一封赦免書,我拉了好幾個兄弟投反對票,結果還是通過了……哥,你是不是得罪哪個大人物了?怎麽周銘凱都親自下場了?”

“誰知道那瘋子心裏在想些什麽,晶核的事情沒暴露吧?”

“放心。”封明心在嘴巴上作拉鏈狀,“隻吃不吐。”

“不過沈哥你好牛,我都不敢叫他瘋子,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在中心區的地燈下居然發現了一隻監聽器……臥槽,你敢相信嗎?大街上全是……”

“然後你就從脫韁野馬變成溫順小白鼠了?”沈梁關上門,把封明心那十幾個部下留在外邊。

“臥槽,這人誰啊!”

“在他麵前別說髒話,他會跟著學。”沈梁給他倒了杯水,“一個朋友,目前和我住在一起。”

泡芙右眼沒纏新的紗布,此刻那雙異瞳露在外邊,顯得詭異而危險。

“男朋友?”

沈梁想一杯水潑他臉上:“他還小,別開這種玩笑,繼續你之前說的。”

“好吧……你都不知道有多恐怖,中心區的公共廁所裏都有地燈,以前還隻是覺得晚上五顏六色陰森森的,現在直接陰間爆了好不好,上個廁所還得被人監聽,怎麽,對麵還能聽出我得了幾年的腸炎?”

“我以為以你的性格,會直接拆掉裏麵的監聽器。”

“不至於不至於,我還有弟弟妹妹要養活呢,能在整個基地鋪開那麽多的地燈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地安裝那玩意兒的人,你說還能有誰?我可不敢得罪。”封明心撓撓頭,“不過這次你可攤上大事了啊,他為啥點名赦免你?”

沈梁淡定地喝了半杯水:“不知道。”

從上輩子開始,他就不知道周銘凱為什麽纏著他發瘋。那個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親弟弟被他改造成了可以懷孕的體質,借著他弟弟的身體和好幾個基地做著無法見光的交易。

周銘凱很瘋,瘋到喜歡一個人等同於想折磨一個人的地步。他上輩子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中心區模擬訓練場,那時候他在模擬賽中橫掃全場拔得頭籌,成為當期的治療係異能黑馬選手,周銘凱坐在領導席位上,那雙病態的眼睛再也沒能從他身上移開。

被首席指揮官喜歡上是一種負擔,更何況沈梁對周銘凱沒一點來電。最開始是芬芳馥鬱的玫瑰,精密趁手的武器,絲滑甜美的巧克力,後來慢慢變成了頭發、指甲蓋,甚至是手指骨、血漿、不知從何而來的眼球和肉塊。

但無論是什麽,沈梁總會笑著拒絕他,那是他的習慣,不願意把場麵弄得太過難堪。

他是醫生,見過太多的實驗體和血肉組織,但周銘凱送的有些禮物還是讓他反胃。

直到有一天,他親手包裝了一個禮盒送了過來,沈梁正忙著整理資料沒空理他,他卻一抽絲帶,裏麵死不瞑目的頭顱砰地一聲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幾圈——

那是他親手帶出來的一個實驗室助理,那年才二十三歲。

“那你打算怎麽辦?”

“涼拌。”沈梁靠在木椅上,深深地歎了口氣,“太抽象了,這招打得我頭昏。”

他本來都打算帶著泡芙在外城住一段時間,大雪封路後基本上哪裏都去不了,他就先把前世的研究成果初步整理成書麵資料,順便去後山收點晶核提升異能等級,等精神力強悍到足以衝破原有附著力的地步,再砍斷手腕丟棄芯片,用治療能量讓斷骨重生。

半路卻殺出個周銘凱,把一切計劃都打亂了。

“沈哥,你這屋裏放了什麽,好香啊!”封明心突然聳了聳鼻子,“你活得也太精致了吧,末世還用香氛?”

“你工作很忙吧,外麵還有人等著,就不多留了,趕緊回去複命吧!”沈梁拉起人推著往外走,“跟周銘凱說,感謝他的赦免,但我已經在外城安家了,暫時沒有搬家的想法。”

“誒誒誒!怎麽突然趕我走呢?你這樣說他估計也不會滿意啊,他的意思不就是……誒沈哥,你用的什麽香氛啊?!”

門砰地一聲關了,沈梁站在窗邊,微笑看著他:“奧斯汀01號,不過現在應該買不到了,你可以去黑金問問。”

“哦……”

“再見。”

如果可以,永遠不要再見了。

但他估計還會再來的。

漸沉的暮色中,精英團出外勤的綠色4×4特種部隊車轟鳴著駛向遠方,沈梁關了窗,回頭正好對上泡芙質問的目光。

他突然想起泡芙親他那一口,目光在他淡粉色的唇上滑了下去,側臉上似乎還殘留著溫度過高的香軟。

“想說什麽就說,看著我幹什麽?”

“沈……”泡芙努力組織語言,憋紅了臉才憋出幾個斷斷續續的字,“笨……笨蛋!”

“哇。”沈梁麵色不改,“無師自通,我們泡芙太厲害了。”

“bu、不……許……”

“我不會去的。”沈梁摘掉他的帽子,“著什麽急,我還能拋下你不管嗎?你現在這個樣子隻會被壞人騙走好吧?”

雖然他也不是什麽好人,但至少要比那些販賣人口的非法奸商強吧。

“嗷嗷。”泡芙終於放了心,但又覺得沈梁說的不是什麽好話,嗷嗷啊啊地吵了兩句,沈梁聽不懂拉倒。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裏除了差錯,但無論如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沈梁走到炭火盆邊往盆裏添了兩塊煤炭,以免深夜木屋裏突然冷下來。他很難睡著覺,如果好不容易睡著之後又被冷醒——

他隻能盡量保證那種破事不要發生。

“笨蛋……”

“我哪裏招惹你了你一天罵我兩遍?”沈梁放下鐵鉗,走過去捏了捏泡芙柔軟的臉頰,“哪裏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看著改,爭取讓你滿意。”

“哼。”

泡芙想說的是隻要能在一起他才不怕受委屈,可惜這句話太長了,他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起來才能表達出原本的意思。

於是他故技重施,踮腳又要往沈梁臉上親。沈梁完全可以躲開,隻要往後稍退一步,或者用手阻擋一下,泡芙都不會那麽輕易地得逞。

然而他卻隻是往相反的地方偏了偏頭,原本應該烙印在臉上的熱吻好巧不巧落到了唇上,泡芙睜大了狗狗眼,一瞬間反倒被嚇懵了。

“這是個壞動作,以後別做,更不要對外人做。幸好你遇到的人是我,要是遇到色狼……抱歉,沒有說你們狼族都好色的意思,隻是打個比方……要是遇到色狼,你現在就該被按著腰吃幹抹淨了。”

“珍惜自己一點好不好?”

沈梁將他雪白的發絲往後捋,繞過耳廓別在耳後。他挺好奇的,為什麽泡芙有了人的耳朵還會保留著狼耳在頭頂上,如果聽覺敏銳的狼耳是不可或缺的輔助武器,那麽這雙泛著粉色的人類耳朵又算什麽?

泡芙的身體結構激起了他職業性的好奇,作為醫生,他在看到泡芙人形的第一眼就產生了興趣,隻是出於禮貌沒有冒犯。

“嗷——嗚!”

泡芙蹭蹭沈梁的掌心,微紅的臉頰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不分明。沈梁點了支蠟燭,暖黃的燭光將他的輪廓映得無比溫柔,眉眼間卻沉澱著死水一般的情緒。

“泡芙,不要被我欺騙了。等你了解了真實的我,一定會大失所望的。”

“笨蛋。”泡芙翻來覆去就會這一句罵人的話,他撲到沈梁懷裏,靠在他結實有彈性的胸肌上,鼻尖輕輕嗅著他烏黑微卷的發尾,毛茸茸大尾巴搖啊搖,看起來心情不錯。

他一高興,身上那股甜味又漫溢出來,不多不少,正好纏了沈梁滿身。

沈梁靠著窗,突然想抽支煙。煙草的味道未必能壓下這股甜到發膩的香氣,但至少能讓他冷靜冷靜,少受點這正人君子的煎熬。

“不乖的小狼崽,是不是**了?”

他沒聽說過雄性雪狼也會像母狼一樣散發氣味,但這股氣息確實讓他有些生理性的躁動,結合泡芙種種黏人的表現來看——雖然他平時也沒少黏著。

“嗷……”

泡芙埋在他胸口,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咆哮聲,說真的,毫無氣勢,尤其是那雙狼耳還耷拉著,摸一摸會顫抖。

公狼**一般是在春天,一月份到四月份都有可能。不知道為什麽泡芙的**期提前了,沈梁沒來得及準備什麽,主要是也沒想到變成人形之後還保留著這種野獸般的生理特征。

**期間狼族體內的激素非常不平衡,往往會做出很多反常的舉動,有些狼會變得格外暴躁,有些狼反而變得出奇溫順。它們有氣味標記的習慣,也就是所謂的信息素占領,很多公狼甚至會到處亂尿標記地點。

沈梁沒指望泡芙在**期能有多乖,畢竟平時脾氣就不小,唯一希望的一點就是別亂尿,他不想這麽在冷的日子裏天天洗衣服。

剛剛封明心走得太急,早知道就讓他幫自己烘件衣服再走了——

不對,直接操控自然五行,那是六級攻擊異能者的能力範圍。

沈梁身上突然冷了下來,呼吸也有些困難,眼前的一切瞬間變得支離破碎,冰冷的容器和暗無天日的特種生物實驗室……扭曲在耳邊的尖笑和令人作嘔的低喃。

他茫然地朝虛空抓了一把,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沈。”

他抓到了泡芙的肩。

陰魂不散的痛苦幻覺慢慢變得遙遠,暖調的燭光灑在簡陋的木**,沒用完的碳粉用方紙收集在打開一半的櫃子裏。

苦海沉浮的異魂畢生都在尋找遠方的燈塔,沈梁是不幸的,又是幸運的,至少重來一遭,他找到了獨屬於自己的坐標。

“泡芙這裏疼……”

他捏得太緊,隔著厚厚的睡衣都快將泡芙的肩骨捏碎。泡芙本能地想反擊,爪子伸到一半,又舍不得撕爛這張俊美溫柔的臉。

泡芙從出生開始就不是會喊疼的性子,雪狼時期為了爭奪狼王之位撕咬得鮮血淋漓都沒哼過一聲,被囚在鐵籠裏備受虐待時也從未服軟認輸,但沈梁教他這句話的時候告訴他該用的時候一定要用,他把沈梁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摸摸就不疼了。”沈梁隔著珊瑚絨揉揉他的肩骨,揉著揉著就把人揉進了懷裏,終究還是沒忍住。

“謝謝你……”他啞聲說,聲音裏滿是疲憊,但疲憊之下藏著萌芽的生機,就像枯黃衰朽的白樺樹,飽盡滄桑的樹皮某天又泛起綠意。

泡芙不知道沈梁突然怎麽了,但能感覺到他心情不好,他抱緊沈梁薄削精悍的腰,尾巴尖輕拍著他的膝蓋,毫無保留地給予他寡言的安慰。

不知道抱了多久,沈梁說夜深該是睡覺的時候。泡芙被他塞到**,強硬又不失溫柔地蓋好了厚厚的棉被。他吹了蠟燭,將窗戶留了一絲縫隙,躺在地板上回憶方才擁抱時胸腔內陌生的感覺。

繼續失眠,他很困倦,潛意識卻又害怕回到深不見底的夢魘。他的坐標原點不在身邊,不在目光所及的地方,他背對著泡芙,不讓自己過分熾熱的目光幹擾他的睡眠。

他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黑夜中悵然若失地盯著虛空,在生死兩種狀態中反複煎熬。泡芙的存在並沒有成為救贖,反而成為新的誘因,讓原本腐爛的心髒跳動得更加艱難。

如果他能再心狠一點就好了。

如果他能拋棄所有不切實際的理想,像個殺戮機器一樣回到這裏,把這個世界全部毀掉——

“沈。”

泡芙輕手輕腳地鑽進了他的被窩,從背後抱住他的腰,將灼燒的右眼輕輕貼在他寬厚堅實的背上。

“你……身上……嗷冷……”

屍皇之瞳的初步分化讓他的語言能力也得到大幅提升,他現在會說簡單的句子,也能聽懂大部分人話,至少溝通不再是一條鴻溝。

雖然,簡單的句子裏也會帶一點狼族口音。

“怎麽跑到我這兒來了,我這兒什麽都沒有。”沈梁快速收拾好情緒,輕輕牽起泡芙搭在他腰上的手,滾燙的溫度傳遞到他冰冷的掌心。

“窩……le、樂意……”

泡芙微睜著左眼,幽綠的瞳仁在黑夜中淬著冷光。和他幼稚任性的語氣恰恰相反,他的眼神似乎能透過沈梁的背脊看見那顆傷痕累累的心。

“我樂意!”

他再次重複一遍,每個字咬得無比清楚,不知道暗自在和誰較著勁兒。

“好好好,你樂意。”沈梁翻身把泡芙撈進懷裏,順道給他掖了掖被角,“睡吧乖寶,明天早點起床。”

泡芙聽到稱呼紅了臉,尾巴沒控製住炸了一下,悶在被窩裏沒被發現。

沈梁閉上了雙眼,泡芙卻開始失眠。他的夜視能力很強,即使是現在也能看清沈梁每一根發絲的走向。他枕在沈梁的手臂上,朝他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別蹭了,離我稍微遠一點,聽話。”

沈梁突然睜開雙眼,平靜深邃的鷹目注視著泡芙,他盡量緩和語氣,不讓自己嚇著他。

“不要。”

“……誰教你這麽撒嬌的?不聽話就回**去,我不抱不乖的寶貝睡。”

泡芙急了:“你……還想…抱、抱……哪個…寶貝…shu、睡?”

沈梁沉默片刻,不再和他掰扯,實話實說道:“你聞著很好吃,我怕忍不住襲擊你。”

“我不怕。”

行吧。

“如果我襲擊你,一定要記得反抗我。”

泡芙點點頭,蹭過來枕在他的肩上,漂亮的狗狗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論單兵實力,不配帶任何熱武器的話,沈梁承認自己不是泡芙的對手。泡芙的肢體力量太恐怖了,遠遠超過人類的極限。

說起來也該教泡芙用槍了,那支M12衝鋒槍挺不錯的,就是可能有點危險,畢竟那兩人身份不低,周銘凱未必不會在整個基地下通緝令搜查,那槍無疑就是鐵證。

不過事已至此,周銘凱都已經發現他的存在,也就沒有躲躲藏藏的必要了。那兩人都是被棄的棋子,就算真的查到他身上,也自然有其它方法來保。

“沈……”

沈梁抱著小火爐想著事情,迷迷糊糊地都快睡著了,又被泡芙蹭啊蹭地吵醒。

“能安分點嗎小祖宗?”

“泡芙這裏疼……”

沈梁瞬間睜開眼:“哪裏疼?我給你療傷。”

晶核裏的異能還沒恢複完全,沈梁想掀開被子出去取喪屍晶核快速恢複能量,卻被泡芙按住了手。

他渾身都在冒汗,身上香味濃得遮不住,像是樹上熟爛的蜜桃,沉甸甸地掛在枝頭,不用風吹就摔壞在泥濘裏,汁水濺了一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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