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羅已經一個星期沒有看見老大的影子了, 山洞裏漆黑一片,衣物還堆積著,箱子裏還有數不清的高階喪屍晶核,桑羅每次進去, 都有種腦袋被剖開的錯覺, 怪瘮人的。

剛開始他還以為老大是還沒有回來,但一連幾天晚上都是這樣, 白天也不見蹤跡, 桑羅後知後覺地擔心起來。他知道老大平時最愛去的地方是哪裏, 但是那地方對於他來說太危險了, 他沒法去。

桑羅從山洞出來, 遠遠地繞著南方基地的外城牆溜達, 走到C門外環的時候, 看見一支精英小隊正從另一個方向回城, 立刻趴下掩於土堆草叢之中。

他聞到了鮮血的氣息。

他壓下狼耳, 半綠半灰的雙瞳窺伺著前方行經的隊伍, 為首的人長著一張熟悉的麵孔,他回憶半晌, 想起這就是三年前老大不管不顧地要去見的人。

那人身上掛了重彩, 身邊圍著一群治療係異能者,還有一個哭哭啼啼的攻擊係異能者, 那異能者牢牢地握著沈梁的手,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那三條傷口從肩頭深深貫穿至腰腹,創麵青黑, 隻是不斷湧出來的血尚還是鮮紅的, 桑羅一看就知道, 那是四級野狼喪屍的爪痕。

這麽嚴重的喪屍抓傷, 非但沒有感染跡象,甚至連意識都還是清醒的,這人恐怕不僅是高階治療係異能者這麽簡單。

桑羅遠遠看著他們入城的背影,想混進去又怕被抓住,現在南方基地的關卡把控十分嚴格,他連尾巴和耳朵都藏不起來,恐怕還沒進去就被抓起來關進籠子了。

不知道老大有沒有進去過,要是真的進去過,又是怎麽做到的?

一刻鍾後,南方基地指揮中樞。

沈梁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麵無表情地剜去傷口上腐爛的死肉,在創麵上直接灑滿止血散劑,額邊全是冷汗,全程卻沒有皺過一次眉,手極其穩。

他一邊纏著紗布,一邊回複楚江臨:“我上周忘了去進行異能等級檢測,不知道什麽時候升的,這次也算是撿回一條命吧。”

楚江臨蹙眉,單手撐在桌麵上,另一隻手中拿著鋼筆,一下一下地敲擊厚厚的文件。

他麵冷,說話時聲音卻很好聽,緩而不慢,溫潤柔和。

“你以後不要再出這種極高危險性的任務了,留在後方,你需要什麽基地會盡量供應。”

“你最近一周領了二十個SSS級任務,對嗎?你每天工作十個小時,早上晚上還要這麽高強度地作戰,你是缺晶核嗎?還是缺物資?這些都好辦,隻是以後不要再往前線衝了,你知道的,五級治療係異能者肩負著更重要的使命。”

沈梁往沙發上一躺,衝著楚江臨禮貌性地笑了笑,眼底卻依舊是淡漠的:“我什麽都缺,楚指揮官,您要撥給我嗎?”

“你列個清單,明天我派人送去你宿舍。”

“不用,我要的您現在就能給。”

楚江臨莫名有種被戲弄的錯覺,辦公室裏除了工作資料和幾盆綠植什麽也沒有,沈梁究竟想要什麽?

“你說。”

“我想要您桌子上那塊草莓蛋糕。”

楚江臨:“?”

他桌子上哪有什麽草莓蛋糕?

沈梁指了指一遝文件後麵,楚江臨一頭霧水地往他手指的方向看,果然看見了一個本不屬於這間辦公室的小盒子,還精心係上了一個金色的蝴蝶結,裏麵不知道裝的什麽,隻是這盒子沈梁很熟悉,是置換中心草莓蛋糕的專用包裝盒。

今天戰場上突發意外,本來就耽擱了不少時間,楚江臨還深夜找他談話,現在過去置換中心估計已經關門了。剛才他進來的時候,陳與榮正好出去,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應該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沈梁暗笑一聲,從沙發上起來,走過去拿起了那個盒子:“謝了,指揮官。”

“等等。”楚江臨突然說,“那個好像是陳與榮留下的。”

“好像?您工作這麽忙嗎?是不是他留下的都不知道?”

楚江臨怔了怔,一時語塞。

“我先走了,明天買了還給您。”

“……不必了。”

楚江臨歎了聲,攏了攏耳邊垂落的發:“我明天親自去買。是在置換中心嗎?”

“對,置換中心一樓S4號房。”

“謝了。”

“客氣。”

臨走時,楚江臨從衣架上拿了一件洗過的襯衫給他,看起來卻不是楚江臨的尺碼。沈梁的衣物已經焚毀了,那上麵不知道有沒有喪屍病毒殘留,再說也已經被劃破了,沒法再穿。

沈梁出門的時候,朝陳與榮笑了一下,挺真心的,隻是在陳與榮看來有些意味不明。

說實在的,他有些時候很羨慕陳與榮。就說剛才,他能看出楚江臨很在乎陳與榮的感受,雖然確實是因為工作太忙,很多時候會忽略一些東西,但是一點就通,不用說太多無用的話。

然而泡芙呢。

一聲不吭地就離開三年,在乎過他的感受了嗎?

沈梁站在宿舍門口,有那麽一瞬間真的不想回家。不是他不想泡芙,他真的非常思念,這三年來他的眼前無時無刻不浮現著他的身影,但他也真的好累,他不想回去看見一個沉默的,抗拒的,死氣沉沉的泡芙。

也許把他關起來,自始至終都是一個錯誤,因為他是狼,不屬於這個狹小的空間。

可他有其它的選擇嗎?

泡芙給過他選擇嗎?

沈梁靠在門口,用打火機點燃了齒間的煙。他正抬頭望著夜空中深重的陰翳,背後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了,他冷不防往後仰了一下,泡芙尾巴瞬間炸了,張開雙臂想接住他,沈梁卻扶住了門框,沒有往他身上倒。

泡芙打開的懷抱被冷落了,他歪了歪頭,耳朵尖悄悄紅了,正想往屋內跑,敏感的鼻子卻聞到了沈梁身上屬於另一個男人的氣息。

泡芙愣了一下,臉色發青。

“怎麽跑出來了?還光著腳。”

沈梁熄了煙,擠著人進了門,順手關上了門鎖。那條鋼鏈很長,剛好是床角到門口的長度,在房間裏可以自由活動,沈梁看他圍著圍裙,左腕上鐐銬堅牢,右手拿著湯勺,心裏驀然軟了軟。

“在做什麽?”

粗糙的指腹輕撫泡芙的臉頰,泡芙忘了躲,隻是怔怔地盯著他的襯衫看。

他清楚地記得沈梁每一件襯衫的味道,這件襯衫絕對不屬於沈梁,也不是今天早上沈梁穿出去的那件。

“沈……”

“嗯,怎麽了?”

泡芙又不說話了。

沈梁歎了聲,從來沒覺得溝通是件這麽艱難的事,他甚至覺得前幾年泡芙還不會說話的時候都比現在乖,現在除了惹他生氣就是惹他心煩。

可誰讓他還是喜歡。

廚房裏什麽東西咕嘟咕嘟地響起來,沈梁看了泡芙一眼,發現他沒什麽反應,也就一個人去廚房關了火。

他揭開鍋蓋,發現是中午燉的雞湯。

他就知道……泡芙根本不會做飯。

不能說失望吧,能給他熱點湯喝他還不知足嗎,總歸是不跑了,看樣子正在重新接受他。

沈梁自嘲地笑了聲,出去從泡芙手中拿走湯勺,舀了兩碗熱湯泡在冷飯裏。

他正端飯出去,泡芙突然撲上來攥住他的衣領,沈梁擔心湯灑了,隻能張開雙臂任泡芙發瘋,結果泡芙猛地用力,枯瘦的雙手一下子崩掉了五顆紐扣。

沈梁:“……”

“你以後要看可以直接告訴我。”

泡芙發瘋發到一半,還沒把這件襯衫撕成碎片,目光卻被沈梁身上染血的紗布刺痛了。

“沈……受傷了。”

“這點傷算什麽。”沈梁看他擔心的樣子,忍不住諷刺道,“不及你給我留下的萬分之一。”

泡芙垂眸,抿了抿唇,臉色難看得要命。

沈梁看他難過,自己心裏也不好受,兀自掙紮了一會兒,還是自暴自棄地和他解釋起來:“今天出任務的時候被喪屍抓了一下,沒什麽事,別想太多了,先吃飯吧。”

“……你說什麽?!被喪屍抓了?!”

沈梁看他是真擔心,敷衍的話到嘴邊緊急刹車,拐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

“是啊,當時腸子流了一地,別人幫我塞回去的,我都忘了痛不痛了,隻感覺快死了,一瞬間還覺得解脫來著。”

泡芙霎時紅了眼眶,綿密繡長的睫毛濕成小扇子,艱難地扇動著:“……現在還痛嗎?”

“怎麽不痛啊?隻是我怕你擔心,一直沒說出來罷了,你摸一下,還在流血呢。”

泡芙被他抓著手,指尖碰到了那滲血的紗布,像是被血燙傷了一樣,不住地顫抖著。

野狼喪屍抓傷,目測傷口極深。

可是……沒有感染。

野狼喪屍是除苔蘚喪屍外人類感染率最高的喪屍。

“要不是我體內有低濃度血清,自身不再受喪屍感染,否則你今天就等不到我回來了,知道嗎?”

沈梁說完,又歎了一口氣:“我感染了你會開心嗎?我永遠回不到這裏,你就可以咬斷鎖鏈離開了。”

他明知道泡芙的反應是傷心,但他偏偏要這樣說,刺痛泡芙的心髒,也刺痛他的肺腑,別人的愛是相互體貼,偏偏到了他們這裏,變成了相互折磨。

泡芙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著那傷口,怔愣半晌,終於忍不住仰起頭放聲大哭起來,大半夜,隔壁還以為是哪裏來的鬼哭狼嚎,蒙緊被子翻了個身繼續睡覺,沈梁也被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碗把人抱進懷裏撫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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