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好了，不哭了啊……傷不重，過兩天就痊愈了，別擔心。”
“嗚嗚嗚嗚……嗚嗚……”
沈梁的手掌溫熱, 貼在泡芙瘦削的臉頰上, 拇指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撫過他潮濕的眼睫。養了一周，臉上一點肉都不見長, 隻是胸膛上肋骨的痕跡沒有那麽明顯了, 精神也比剛剛見到時好些。
他無奈垂眸, 看著突然崩潰的泡芙, 一時真的想不到安慰的方法。
但是又不能不管。
“泡芙, 不哭了不哭了……我給你帶了你喜歡吃的草莓——”
他話還沒說完, 泡芙突然撲上來咬住了他的唇, 骨瘦如柴的雙臂交疊著環住他的肩頸, 將他往下壓, 好讓這個濕鹹的吻更深入一些。
與其說是吻, 不如說是啃咬更準確一點。泡芙還是不會接吻，僅憑著雪狼捕獵的本能, 像是想把沈梁吞吃入腹。
“嗚嗚……”
他邊哭邊吻, 哭聲悶悶的，聽起來酸澀極了。沈梁怔在原地, 不知道這個遲來太久的吻是不是托了草莓蛋糕的福。
他像是回到了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像獲得第一張三好學生獎狀時那樣手足無措，他惴惴不安地環緊泡芙的腰, 那腰細得仿佛一折就斷, 他根本就不敢用力抱。
等到泡芙吻累了, 嘴唇都陣陣泛麻的時候, 沈梁才試探著，小心翼翼地追上去吻他，輕輕地舔他的上顎，舔他鋒利的犬齒和咬合力恐怖的臼齒，舔他濕潤的軟舌。
“沈……”
他聲音沙啞，尾音微顫，因為正接著吻，說話時有些含混不清。
“嗯。”
“對、對不起。”
“……”
太煞風景了，沈梁想。
一句對不起，過去的一切就能一筆勾銷了嗎？泡芙指望憑這一聲對不起獲得他的原諒嗎？或者說是他錯了，泡芙願意低頭認錯，他就該眉開眼笑地接受他的道歉，從今往後忘掉過去的痛苦，兩個人重新開始……這樣才是最優解嗎？
這濕鹹而甜蜜的吻突然變苦了，沈梁慢慢從他口中退出來，垂著眸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捧著泡芙的臉，輕輕啄了啄他通紅微腫的唇，淡淡地告訴他：“知道了，先吃蛋糕吧。”
泡芙撲了撲濕重的長睫，湊上去，淚眼朦朧地問：“你不打我麽？”
沈梁氣笑了：“小沒良心的，我什麽時候打過你？”
“前幾天就打過啊，可疼了，現在還疼。”
“那是在**，能一樣嗎？”
“嗚……”
沈梁拿他沒辦法，隻好把他抱起來，走到床邊放下，鎖鏈拖在地上，發出略沉的沙沙聲響。
“吃蛋糕還是吃飯？”
他拆開蛋糕盒子，拿出裏麵的一小塊草莓蛋糕。那蛋糕不算精致，口感也並不綿密，奶油品質一般，比起沈梁以前吃的差遠了。
他想，如果泡芙以後都乖乖的，不亂跑的話，總有一天，他會帶他去吃全世界最好吃的草莓蛋糕。
“都想吃。”
泡芙突然變得黏人起來，他去拆盒子，泡芙就跟著他，貼在他身上，期待地看盒子裏的草莓蛋糕。蛋糕上點綴著一顆草莓和幾粒草莓碎，泡芙伸手拿起那顆完整的草莓，喂到沈梁唇邊。
沈梁：“……”
泡芙不會是從他身上嗅到了時日無多的氣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陪他演演戲，好讓他安心上路吧？
否則，怎麽會突然轉變態度，還對他這麽好？
沈梁自己都沒發現，以前泡芙就差把心都剖給他的時候他察覺不到，因為那時候被毫無保留地愛著，根本不需要擔心對方會不會某天不愛自己，也不需要惶恐自己是不是值得對方這樣的付出，因為自己就是對方的一切。
但如今，泡芙離開三年，被抓回來一周後才給他喂了第一顆草莓，他卻覺得泡芙對他真好，泡芙大概還愛著他……因為他沒有了被愛的底氣，過去的三年剖開了最殘忍的事實，其實泡芙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愛他，他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隨時可以拋棄不管的東西。
沈梁張口，咬住了那顆草莓。泡芙眉眼彎彎地衝他笑，眼睛還紅紅的，不像狼，倒像隻溫順可愛的小白兔。
他看著那漂亮又可憐的笑容，突然覺得卑微一些也沒什麽，至少從今以後，這個人還是屬於他的。
“甜嗎？”
泡芙昨天就從窗玻璃中發現自己已經完全綠化的左瞳，卻一直沒有鼓起勇氣去和沈梁對視。
他怕。
他怕自己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但現在他終於可以無所顧慮地抬眸凝望沈梁，這對於他來說簡直是一生中最大的意外之喜。
他的眼睛哭過之後明亮又濕潤，灰綠二色的異瞳倒映出迷戀，倒映出愛慕，倒映出沈梁深沉的眼神。
他好高興，輕輕用臉頰蹭著沈梁結實有力的手臂，毛茸茸的大尾巴翹起來搖個不停。他試圖將他的喜悅傳達給沈梁，可惜沈梁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興奮。
“坐好，拿著。”
沈梁先把蛋糕遞給他，再端起自己的碗吃飯，湯飯放了一會兒，現在溫度正合適。
他很餓，一整天工作和作戰任務強度太大，又受了傷，失血過多，現在急需補充熱量和營養。他回來前已經注射過一支營養劑了，現在卻還是非常饑餓。
泡芙乖乖坐下，沈梁坐在他身旁，端著碗大口大口地吃飯，一時間頗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泡芙兩口將蛋糕咬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放在櫃子上，順便端起了櫃子上的碗。
左腕沉沉的，鎖鏈拖著鐐銬在白皙的皮膚上落下深紅的痕跡，泡芙晃了晃左手，伸手扯住沈梁的袖口，用一種近乎撒嬌的口吻問道：“沈，這個東西弄得泡芙手腕好痛，能不能解開啊？”
“……你是不是太健忘了些？”沈梁淡淡地笑，“還是說，我可以理解為，你終於要給我一個解釋了？”
泡芙鬆開了沈梁的袖子，怔怔地點了點頭，喃喃道：“是哦……泡芙忘記跟沈解釋了。”
沈梁隻是說笑，並沒指望泡芙真能這麽快和他說實話，但看著泡芙這樣的反應，心裏又忍不住升起一點微末的希望來。
不能太多，否則容易受傷。
“那你說吧，我聽著。”
他伸手撫摸泡芙的臉，每次他這樣摸的時候，泡芙就會下意識地閉眼蹭蹭，眉眼十分溫順。
有那麽一瞬間，沈梁想，就算他說他三年前是跟別的男人跑了，半路被那男人渣了，走投無路才落得這樣淒慘的下場，他都能接受。
“之前泡芙走，是因為泡芙左眼裏的屍皇之力失控了。”他的聲音弱弱的，捧著碗，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傷心和委屈，“當時最高階的喪屍和泡芙對視一眼就暴斃而亡，泡芙怕沈出事……”
“就一聲不吭地離開了，三年都沒有回來過？”
沈梁又一次被他氣笑了，他猛地站起來，想說些什麽，對上泡芙無辜的眼睛，又深感語塞。
泡芙囁嚅了一下，想和他說自己其實每天都有回來，隻是他沒發現而已，又怕多說多錯，惹他更生氣。
“對不起……”
“太荒唐了。”
“簡直太荒唐了！”
沈梁無法接受，心裏煩躁不堪，在床邊走過來走過去，一直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就差把泡芙給繞暈了。
這個解釋……還不如沒有解釋。
泡芙不敢說話，捧著碗也沒有繼續吃，他看著沈梁鐵青的臉色，知道自己又闖禍了。
“泡芙也是沒有辦法……”
“所以你還覺得自己是為我好，是嗎？”
“我沒有。”
沈梁和他說不下去，索性放下碗去陽台抽煙了，或許人倒黴到了極點連抽支煙都能碰到打火機沒汽，沈梁回房間拿了一盒火柴，劃啦一下點燃了香煙。
泡芙坐在床邊，好幾次想勸沈梁別抽，又覺得自己現在還是先別說話為好。沈梁還在氣頭上，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勸。
他心態很好，如果不好的話這三年熬不過來。他迅速幾口刨幹淨了碗裏的飯，又去鍋裏盛了一碗冷飯泡熱吃完，把沈梁用過的碗拿進廚房一並洗了，動作生疏，但好歹洗得挺幹淨。
他嘩嘩地放著水，好像不知道水珍貴。因為他從來不缺水用，空間裏水多的是，想用多少有多少。
他踮起腳把碗放進櫃子裏，那櫃子是沈梁自己釘的，釘得蠻高，泡芙需要踩個板凳才好放上去，但現在找不到。他硬著頭皮努力把碗往櫃子放，就快放好了，結果手上一滑，瓷碗從高處摔落，猛地發出一道巨大的碎裂聲。
沈梁從陽台上飛奔過來，指間煙還縈繞著霧氣，泡芙看他臉色不好，怕他生氣，連忙蹲下來收拾地上的碎片，卻被他一下子抱起來放在灶台上，翻開手掌檢查有沒有傷。
“冒冒失失的，誰讓你洗碗了？明天樓下住戶上來罵人，你去和別人道歉。”
泡芙乖乖地點了點頭，伸手抱住沈梁，仿佛沒有骨頭一樣趴在他肩上，軟聲說了句好。
“我把地上收拾一下，等會兒再抱。”
沈梁熄了煙，撣了撣煙灰就把煙放在一旁，泡芙卻摸過來把煙拿走了，趁沈梁不注意把煙頭含進嘴裏，嚐試著吸了吸。
“咳咳！咳咳……”
沈梁抬頭看他，卻看見他指間飄散的餘煙。泡芙捂著唇咳嗽，白皙修長的雙腿垂在灶台邊，隨著咳嗽的動作一顫一顫的，像是被嗆狠了。
作者有話說：
沈梁：噢我的笨蛋泡芙（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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