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 泡芙休養了好長一段時間。沈梁請了假專心陪他,陳與榮和楚江臨還經常來探望,隻是每次都被沈梁拒之門外。

在他暫離的這段時間裏,實驗室的項目取得了石破天驚的進展。莊婉霖從喪屍晶核中發現並提取了新型血清介質, 並在中度感染者身上首次取得了積極反響, 一躍成為全世界名聲大噪的天才研究員。

數年同事,沈梁替她高興, 也感激她的付出, 多虧了她, 他們才能從末世的漩渦中看到一絲微末的希望。

出於研究員的職業病, 他很想親自去看看那種介質到底是什麽成分, 居然可以輔助規避血清試劑作用在感染者身上的負麵效應, 他上輩子研究到末世第八年都沒有解決的問題, 居然就被這樣輕易地解決了。

但他這邊走不開。泡芙自從那次作戰意外發生後元氣大傷, 有好幾次夜裏突然變成了雪狼的模樣, 把他嚇一大跳。好在泡芙好像還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 白天裏依舊乖乖地黏著他,撒嬌不讓他去實驗室。

泡芙的一天, 至少有二十個小時是在**度過的。他好像突然變得很疲憊, 抱著尾巴靠在床邊看著窗外繁忙而有秩序的基地,泛白的指尖搭在腿上, 深黑的指甲蓋正慢慢褪色。

沈梁注意到了。

但他沒有說,也沒有問,他知道泡芙現在很累, 很虛弱, 沒有精力回答這些問題。

直到今天, 泡芙靠在他的肩上, 突然對他說:“沈,幫我把指甲剪了吧,太長了,總是抓傷你。”

沈梁很輕地捏了捏他的指骨,看著他指甲蓋上漂亮的小月牙,緩聲道:“可是你已經很久沒有抓傷我了。”

泡芙不會無緣無故抓他,平日裏沈梁破一塊皮他都要心疼好久,隻有在**實在受不住的時候才會抓他的背。

這是他們之間不必言明的小事,沈梁這樣意有所指地說出來,泡芙果然紅了臉。可他如今紅臉並不像以往那樣臉到脖子紅個徹底,而隻是頰邊淺淺地泛上一層淡粉,就已經算是比較健康紅潤的氣色了。

沈梁看著心疼,沒忍住歎了一聲。

他去廚房端了碗熱湯出來,一勺一勺地喂給泡芙喝。泡芙不餓,也不渴,卻看不得沈梁擔心的樣子,自己也想快點好起來,於是一勺不落地全部喝下去了。

喝下去以後,全身變得熱乎乎的,燙人,原來是沈梁發現治療異能已經無法直接灌進去,於是提取了晶核的治療原體部分溶進湯裏,通過口腔、食道和腸胃把人熱熱地溫養起來。

可泡芙好像覺得有點難受。

他靠在床邊,小口小口地喘息起來,淺藍色襯衫下的白嫩胸口一起一伏,鬢邊也慢慢濕了。

沈梁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牽著他的手,溫聲安慰他:“別怕,這是正常反應,治療原體中的治療異能純度太高,你現在身體弱,需要適應一會兒。”

泡芙聽了卻突然沉了臉,濕潤的長睫撲閃撲閃的,喘著氣質問他:“慢慢來……就好,為什麽要切治療原體給我?”

沈梁沉默片刻,告訴他:“你已經養了半個月的病了。”

聲音平靜得可怕。

“泡芙,能不能和我說實話,你的傷……真的隻是因為從山崖摔落嗎?”

不是說從山崖跌落不嚴重,而是五級治療係異能者在末世中幾乎是活死人醫白骨的存在,莊婉霖醫治過了,這些天他也一直好好養著治著,連無法逆轉重生的治療原體都切了,可是這傷卻還不見好。

他有點慌了。

“我不會怪你,你和我說實話,我才好想辦法。”

他雙肘撐在床邊,握著泡芙瘦白的手覆在自己的前額。這次受傷,之前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幾乎都掉光了,那天晚上沈梁從噩夢中醒過來,看見懷裏瘦巴巴的雪狼,就像是回到了初見時的模樣,那一瞬間他覺得痛苦極了,他口口聲聲愛他愛得要命,可是卻從來沒有給過他應有的幸福。

“寶貝……算我求你……”

他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泡芙了。

這個名字在最開始隻是為了滿足他的喜好而已,因為他喜歡吃泡芙,所以給寵物也取這樣一個名字。到後來漸漸成為他專屬的愛稱,隻能由他呼喚的一個名字,承載著他的深愛,他的占有,他的念念不忘和忠貞不渝。

可是現在,對著**日漸消瘦的身影,他叫不出口。

每一個想叫“泡芙”的瞬間都讓他痛苦不堪。他知道這個人養胖之後是什麽模樣,所以才更覺得現在這樣是如此讓人憐惜,如此令人愧疚。

“山下麵……有一塊大石頭。”泡芙抽出手,安撫性地摸了摸沈梁胡茬密布的下巴,聲音放得很軟,盡量地收斂脾氣,“泡芙很倒黴……撞得很厲害……一直不好可能是因為天氣太熱了,泡芙好像有點並發症……”

沈梁目光沉沉地看著他,看了好久好久,卻一直沒說話。

泡芙的理由不能說服他。

但他沒有再逼問,而是出門去置換中心買了一桶冰塊,回來時已經化了三分之一。某一瞬間他也動搖了,會不會真的是天氣太熱呢?他該相信泡芙的,該比相信自己的異能更相信他,泡芙沒必要對他隱瞞受傷的原因,更沒必要對他撒謊。

鑰匙剛剛插進鎖眼,門開了。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庫洛。

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庫洛跟著莊婉霖推進著血清研究項目,目前已經在不少基地擔任了名譽研究員,在最近的全國血清研究交流會議上也大放異彩,已經是公認的年輕有為了。

可是他看見沈梁,臉上的喜色卻突然消散了,好像突然看見了什麽慘狀一樣,麵色居然微微發白。

沈梁搞不懂,也沒心思去理解小孩的想法,朝他點了點頭就進門鎖屋了。

泡芙又睡著了,睡得全身是汗,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起來似的,汗涔涔,濕淋淋的,微微張著蒼白的唇輕喘,淩亂的襯衫下沒有其他布料。

沈梁想著既然他說熱,索性就把身上最後一件蔽體的襯衫給脫下了。用毛巾沾了冰水,一點一點地給他擦拭身體。

他從抽屜裏拿出體溫計,將頭端塗上潤滑劑給泡芙測肛溫。本來是沒必要從這裏測量的,但他不知道泡芙正常時各處溫度的數值在什麽區間,隻出於情趣測過幾次肛溫,還做了具體的數據表格記錄。

確實發燒了。

沈梁清洗了一下水銀表麵,將溫度計放回了盒子裏。可能是治療原體帶來的體溫短暫升高,也可能是天氣實在太熱,中暑了。

但他現在隻能等燒退,泡芙的身體裏已經灌滿了他的治療異能,已經承受不住更多了。

“沈……”

“我在,怎麽了?”

“想喝水。”

他迷迷糊糊地說著,手臂搭上沈梁的肩。

沈梁其實很喜歡被泡芙無條件依賴著的感覺,但現在這樣他卻並不是很高興,因為他知道泡芙其實是生病了,才這樣依賴他。

“好,我去給你倒。”

“抱我去……”

他勾住沈梁的手指,不讓他走。

沈梁拿他沒辦法,隻能俯身把人橫抱起來,很小心地,甚至沒有輕掂的動作,穩穩當當地把人抱著。泡芙窩在他的懷裏,小小的一團,尾巴懨懨地掃著沈梁的手臂,耳朵卻豎起來,挨著沈梁的頸窩。

泡芙膝彎下的那隻手伸出去,從水壺中倒出一杯溫水,另一隻手接過,向內環過半圈將杯沿湊到泡芙的唇邊。

泡芙燒得有些糊塗,想伸舌去舔杯子裏的水,舔來舔去舔到的都是沈梁的手指,沈梁居然也沒糾正他,就那麽任他舔著,幾分鍾後才啞聲問道:“還要喝嗎?”

泡芙舔累了,靠在他胸口喘氣,聞言忍不住委屈:“還渴……”

沈梁的理智斷線了,他站在原地,滾燙的目光遊移在泡芙瘦削的臉和白皙漂亮的身體上,他情不自禁地咬住了他右眼下那兩顆排列整齊的小痣,掌心的熱度甚至不低於泡芙的體溫。

但這短暫的一瞬很快就過去了,他硬生生地將斷掉的理智重新連接起來。他沒忘記泡芙現在還發著燒,身體很不舒服,他不能再欺負他了。

“快點好起來吧。”

他這樣祈禱著。

整個夜晚,他都守在泡芙身邊,每當泡芙無意識地小聲啜泣起來,他就知道他馬上又要變成雪狼的形態了。

窗簾一直是拉開的,清冷朦朧的月光下,修長白皙的身體漸漸變成了一團毛茸茸的大型犬,雪白的毛發蓬鬆而柔軟,紗布散了大半,他能看到雪狼後腦上猙獰的傷疤和縫合線,手術時留下來的痕跡,現在已經愈合了,不再滲血。

泡芙平日裏還是纏著紗布,不讓他看傷口,說是覺得醜,怕嚇著他。可是他心疼還來不及,又怎麽會覺得醜呢。

沈梁輕聲歎了一口氣,看著**沉睡的成年雪狼,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如果他變回了雪狼,還會喜歡人類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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