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中午, 泡芙真的沒有吃上飯。
沈梁說要罰他就是真的罰他，他認錯聽話當然很好，但不代表以往的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
沈梁要他記住饑餓的感覺，記住被懲罰的滋味, 以後每一次想自作主張, 想撒謊的時候都要先想想後果。
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看著蹲在辦公室門口的單薄背影, 沈梁口中的食物也像是沒有味道一樣。泡芙說怕自己忍不住撲食, 去外麵守門了, 不知道有沒有賭氣的成分在裏麵。
泡芙最怕挨餓, 三年前就是這樣, 經過了那食不果腹, 需要用死屍填飽肚子的三年, 回來之後更怕餓了。沈梁一直都知道, 所以對於他每天早上又想賴床又想吃飯的糾結模樣感到無奈, 泡芙每天一醒就在**嗚嗚地叫, 到處打滾，不肯起來, 不肯睜開眼睛, 但是餓。
隻要有一點饑餓感，就會讓他特別難受。他一難受就容易暴走, 體內喪屍晶核的殘留能量依舊運作著，周圍的喪屍和異能者都會受影響。
沈梁平日裏是沒辦法，隻能晚上喂他多吃點, 但今天怎麽說也不能慣著了。他剛剛說過會控製好自己的, 沈梁相信他能做到。
話雖這麽說, 還是擔心。
他一邊整理著明天全國第三次高等生化研究中心會議需要用的資料, 一邊觀察著泡芙的情況。
飯吃了一半，放在一旁，已經有點冷了。
那些保溫盒上有幾道雪狼的爪痕，認真看其實是一串串小字。泡芙寫字還很生疏，爪尖很鋒利，一不小心會抓破保溫層和不鏽鋼表皮，他抱著那些盒子抓抓撓撓了半天，終於寫下了一些歪歪扭扭的中文：
“親愛的沈。”
那是沈梁的專屬碗。
“沈的寶貝。”
是他自己的碗。
“一號炒菜。”
“二號炒菜。”
“熱湯。”
泡芙真的很懂怎樣讓他心軟，沈梁想，有些攻勢他甚至都沒看明白，或者根本不需要泡芙本人在場，就能把他給吃得死死的。
他收回目光，心中微熱，整理了一下桌麵上的資料，站起來正準備往門口走去，卻發現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
董之河。
北方基地的專派研究員。
“小可愛，你幹嘛蹲在這裏？是找不到路了嗎？”
泡芙沒搭理他，依舊盯著自己的鞋子發呆。
“你找誰，我可以帶你去哦。”
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好煩好煩好煩。
但是不能殺人。
他剛剛才答應過沈的。
“別擋在這裏啊，這裏是別人的辦公室，走，我帶你去——”
“董之河。”
極冷極沉的語氣，董之河打了個哆嗦，鬆開了握在泡芙胳膊上的手。
他順著聲音望過去，正看見傳說中發現血清介質的第一研究員——沈梁。
大部分治療係異能者的性格都是很溫和的，這個職業的特殊性要求他們每天和各種各樣的傷員打交道，日複一日，他們的聲音會不自覺地放緩放輕，和別人相處時也很會照顧別人的感受。
但這個治療係異能者不是這樣的。
董之河看著他極具壓迫感的眼神，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沈醫生。”
“他不需要找誰，也沒有迷路。他是我家的，董醫生這麽熱衷於幫助別人，不如先回去幫助幫助你們北方基地的居民。”
“抱、抱歉……”
“沒關係，下次別再碰他就好。”沈梁微笑道，“否則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董之河連連點頭，夾著公文包跑了。泡芙卻還是悶頭蹲在門邊，一句話也不說。
沈梁把狼抱進來，放在牆邊，也跟著蹲下來，他的肩比泡芙寬很多，身影高大，蹲下來的時候把泡芙籠罩在自己的懷裏。
“生我的氣了？”
指腹摩挲著雪白的臉頰，泡芙被他摸得癢了，偏頭躲了一下，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來。
一頓不吃飯並不會出事，一天不吃飯對於異能者來說也是小意思，泡芙就更不用說，雪狼強悍的生存能力讓他的身體對饑餓更有耐受力。
他會這麽餓，完全是心理問題。
“你……”
他話還沒說完，泡芙突然就撲上來抱住他，嗚嗚地叫喚著，軟綿綿地趴在他肩上，像餓得脫力的可憐小狗向主人討要食物。
沈梁的良心仿佛被泡芙拿著叉子戳了又戳，戳了又戳，又痛又酸的，再也發不了狠了。
“我今天早退，回去給你做飯吃。”沈梁揉揉他的後腦勺，歉聲道，“我的寶貝，是不是餓壞了？”
“沒有……不餓，泡芙能忍的，這是懲罰，不能這樣輕飄飄揭過了，否則對沈不公平。”
“這些傻話你又是從哪兒學到的？”沈梁按住他的後頸，雙手把人環鎖在自己的懷裏，讓軟韌的身體緊貼在堅硬的肌肉上，灼得兩個人都燙。
“才不是傻話！”
“那我剛剛才說過，我不喜歡你撒謊，你又忘了？”
泡芙“嗚”了一聲，抱緊沈梁，不再頂嘴了。
“兩個人在一起，不過是你情我願，哪有什麽絕對的公平。你要真的這麽想要一個公平的說法，那好，這個懲罰就作廢，改為罰你每天晚上練十篇字再睡覺，滿意嗎？”
泡芙隔著醫護製服咬了咬沈梁的肩，表情是挺凶的，就是那麽鋒利的狼牙，連兩層布料都沒咬破，隻濡濕了一點津液在肩章上。
“所以寶貝，現在還要不要吃飯？”
“……”
“好吧，那我繼續工作了，下午六點的時候再叫——”
“要。”
“寶貝說話怎麽變得這麽小聲了？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我說我想要，想要沈給我做飯！”
泡芙氣惱地湊到沈梁耳邊說話，語氣急躁了些，卻沒大吼大叫。
不是需要高分貝才能聽見的特殊情況，他不會朝沈梁吼叫，對耳朵不好。
有那麽一瞬間，沈梁覺得惹泡芙生氣還挺好玩的，像逗家養的大型犬一樣，攻擊力很高的大型犬被惹急了也會汪汪抗議，但由於是家養的，養熟了，不會對家人露出利爪和尖牙。
當然，也不能逗多了，他舍不得。
——
全國第三次高等生化研究中心會議在中央基地禮堂召開，各大基地的首席指揮官及其家屬與會，四大首席研究員坐在上位，席中一眾生化研究員和血清研究專家，專業的記錄員奮筆疾書，禮堂外中央特種部隊荷槍實彈，紅外監控係統實時運轉。
周銘凱坐在台下，死死地盯著首席台中央那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手心的柄杖生生地被捏出裂痕。
這是一場機密等級極高的會議，他連陸飛都帶不進來，根本沒法拿沈梁泄恨。
但他此刻看著沈梁，眼裏仿佛又不全是恨。
厭惡、鄙夷、思念、愛慕……甚至是嫉妒。
這個男人本該是他的所有物。
他看著他調整了一下話筒，低沉溫柔的聲線就這樣在封閉的禮堂回繞，耳邊酥酥麻麻的，像是有電流經過。
“大家好，我是南方基地的研究員沈梁。”
“你們可能聽說過我的名字，這個名字和血清介質的首位發現者聯係在一起，對於我來說，其實用了很長的時間去接受。”
“實際上，我並不配得到這個稱號。首位發現者應該是黑金貿易集團的某位高階異能者，如果我沒說錯的話，應該是七級精神係異能者。隻有七級精神係異能者才能覺醒預言未來的頂級附加能力，這份情報的源頭大概正源於此。”
人群突然一陣喧鬧，沈梁釋放了一些精神係晶核能量，將**的趨勢壓住。
七級，進階速度確實太快了些。如果沈梁是單係異能的話大概也能達到這個階段，但他現在確實還半隻腳跨在六級門檻上，和七級沒法比。
不過，這些也不重要了。
“發現血清介質的人不是我，但攜帶血清介質的人，卻和我有關。”
“不僅是和我有關，他和我的命運緊緊相連。他是我的愛人，我的另一半，我未來要與之結婚宣誓的對象。
“你們或許會很好奇，第一次會議上不是說血清介質是從喪屍晶核中提取出來的嗎。對，但也不完全對。所謂的喪屍晶核，其實是喪屍皇晶核，普通的喪屍晶核如果能提取出來血清介質，那各大研究所可能早就研究出來了，不至於拖到今年。”
“我的愛人，其實是喪屍皇。”
人群靜默了半晌，沒有任何反應。大多數人是不相信，或者說他們心中根本就沒有喪屍皇這個概念，他們或許認為喪屍陣營是應該有個領頭人，但這個領頭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也不知道有多厲害。
現在血清項目的首席研究員突然告訴他們，喪屍皇是他的愛人。
這不荒唐嗎？
“我知道，你們也許並不相信，但我依然要把他的付出公諸於世。他在末世之初感染，但這五年來從來沒有妄殺過一個好人。他是喪屍，但這個身份他別無選擇，他和他的……家族也是受害者。”
“但是當人類看不到希望的時候，是他找到我身邊這位莊醫生，進行了開顱手術，把他顱內的屍皇晶核給剖了出來。他是末世單體作戰最強的存在，如果他願意，末世中所有的喪屍均為他所用，聽他指令，但他沒有走到我們對立的陣營，而是冒著生命危險給予了人類最珍貴的曙光。”
“我希望人類永遠不要忘記他的功勳，我最親愛的喪屍皇——他比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值得被尊敬。”
沈梁發完言，沒等會議結束就先行離開了。
後麵的內容他已經知道了，黑金貿易集團聯合中央基地臨時組建的血清生產公司已經在中央基地的政策下生產出了第一批經過臨床實驗和風險監測的血清試劑。
大規模的喪屍清剿行動由各大基地聯合展開，配合血清生產工作和注射工作的推進，重建家園指日可待。
高懸的白日透過陰翳灑下柔和光輝，沉甸甸的空氣似乎輕盈明朗了些，沈梁挎著醫療包，加快腳步，越過一群群想要攔住他寒暄的人，走向禮堂外。
近百級階梯之下，泡芙小小的身影坐在最後一梯，傾身用指甲劃著混凝土地麵，一筆一劃，格外認真。
超高倍瞄準鏡的視野裏，是一個勉強算得上工整的“沈”字。
這是他寫得最好的一個字了。
他還在寫著。
最後，勉強工整的“沈”和歪歪扭扭的“泡芙”之間，被他很珍重，很用力地劃下了一個對稱的愛心。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感謝小天使的一路支持！！正文到這裏就算告一段落了，但他們的故事還沒有結束。接下來的番外已定有求婚結婚內容、正常社會約會內容以及前世if線內容，小天使們還有什麽特別想看的也可以在評論區留言，菜咕咕會斟酌著安排的。
下一本寫什麽還沒想好，不過應該會在帝師、荒蕪樂園和大叔中選一個，具體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