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篇(二)

隻是這片刻的靜寂沉默,殿下的文武百官已然繃緊了神經,因為根據以往的經驗,秦冥做任何決策都是雷厲風行的,而像現在這樣半天不說話,通常不是因為動怒,便是意見上有了分歧。

於是,凡與科考有所關聯的大小官員心裏都不由得敲響了警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裏犯了紕漏而開始在心裏自我審問。

看來,朝臣們也還是比較了解他的。秦冥不由得在心裏冷笑著,這就是朝政,他在揣測大臣們心思的同時,他們每個人也都在猜他的心思,尋找他的弱點。朝政,有時候就是一場看不見兵刃的戰爭,拚的,是各自的膽,智,勇,以及,心機。

“奉愛卿與楚愛卿果然不負朕所托,碧落國有爾等忠心效力,朕深感欣慰。”秦冥語氣和緩得驚人,讓那些繃緊了心等待雷霆的臣子們更加的不安起來。

然而,秦冥卻一反常態的話峰一轉,道:“不過,殿試的事要暫時推後,從明天起,朕要在清風水榭靜修,朝中一切事務暫由奉丞相與殿閣大學士商議。”

“清風水榭”是曆代帝王的清修之所,政務不忙時,帝王便會在那裏研修術法,這已經成了碧落國國君獨有的生活方式。

隻不過,眾人都以為秦冥會很重視這次的科考殿試,卻沒想到這節骨眼上,他竟然要清修,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些猜不透了。

在所有人驚詫之際,秦冥已然站起身來,再次語出驚人的道:“對了,奉愛卿,這次的殿試,朕不光想考考前三甲,其它人也一並參加吧,朕也很想看看,碧落國這些才子們的學問。”

奉雲忠滿腹的自得頓時被這一句話打消得一幹二淨,不解的看向秦冥,嘴上忍不住道:“皇上,這,怕是有些不符合祖製吧?再說,所有人一並參加的話,對前三甲而言,似乎有失公允”

秦冥唇畔不由得勾起一抹淺笑,對奉雲忠稍顯激動的反應,隻是雲淡風清的應道:“算起來,朕應該比這些考生年長不了幾歲,所以,朕很想和他們切磋懇談一番,與祖製無關,這事就這麽定了,退朝吧。”

語畢,不再理會眾人有無異議,秦冥徑自從龍椅裏起身,走入那道被金色幃帳遮掩住的側門,經由廣殿,走向後宮。

“皇上,午膳時間已到,您看是在哪裏用膳?”白總管一路相隨著,恭敬的詢問。

“就在千秋殿吧。”秦冥一麵說著,腳下卻絲毫未停,不多時,便到了“千秋殿”。

剛步入屏風之後,立刻便有宮女上前來為他寬衣,在除去了外麵的龍袍之後,所有人都自覺的退了出去。

秦冥動手除去貼身的輕衫和長褲,走入溫池之中,每天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整個身心才能稍稍放鬆。

他不喜歡別人碰觸他的身體,不管是宮女,內侍,還是嬪妃。或許,正是他的異於常人,讓他對身邊所有的人都保持著一種疏漠,甚至,是厭惡。

人都有七情六`欲,隻不過,在宮廷這個大染缸裏,這種欲`望便被無形的放大。作為一個至高權利的統治者,誰都希望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麽。

沒有平白無故的付出,或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或是為了家族的榮辱興衰,這就是宮裏這些女人存在的價值與目的。

他討厭女人,討厭那些隱藏在豔麗容顏後的醜惡,所以,相對於身體原始的需要,他更傾向於權勢帶給他的滿足,至少,那是他可以實實在在握在手心的東西。

“皇上,皇後娘娘求見。”屏風後,白總管的聲音突然傳來。

她?秦冥眉宇微沉,心裏掠過一絲不悅,道:“讓她在偏廳候著。”

莫非,是她已經得了風聲,所以,前來探聽他的口風?這是奉九儀一貫的手段,每當朝中有事,她總會想盡辦法前來探知消息。

不可否認,奉鼎城一家培養她的確花了不少心思,作為一個女人而言,她甚至比朝中有些大臣還要有謀略,這麽多年來,後宮在她的管理之下,倒也算井井有條。從某些方麵來說,他敬重她的這份才幹,但是,作為他的皇後,她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應該說,奉家從一開始便有打算將她送進皇宮,所以,才會讓她苦練琴藝,並在先皇的壽誕獻藝博取歡心。她的琴的確彈得很好,可是,卻永遠到不了他娘的境界,因為摻雜了貪念的心彈不出真正的好曲子。

一個八歲的女孩便有了重重心機,這或許並不怪她,畢竟,在這種權勢之家長大的人,沒有城府是不可能的,他自己也是如此。不過,再聰明的人也有犯錯的時候,而奉九儀犯的錯,便是賭錯了命運,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雖然先皇直到臨終之前才決定由誰繼位,但是,從他踏出冷宮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將會成為這個國家的君主,成為至高權力的主宰者。

而對於這個一早就被定下來的未來準皇後,他並不曾多過在意,因為女人在這後宮之中本來就隻是個陪襯,哪怕,是世人眼裏高高在上的皇後,對他而言,也沒有一絲特殊。如果說,她身上能有一點引起他注意的地方,便是她的家世。

奉家在朝中的聲望與低位都很高,而他,一個罪妃在冷宮產下的皇子,原本就是受人歧視的,盡管,他天生便賦有異能,是學術法的最佳人選,可是,即便是踏出冷宮,與眾皇子接受同樣的待遇,也仍難逃世俗的眼神。

先皇定下她為皇後,眾人都以為是因為她彈得一手好琴,博了聖愛,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她的家世。隻有在這樣的背景支撐下,他,一個完全沒有後台的十二歲弱主,才能穩坐朝綱,主宰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