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篇(四十三)

沒有哪個女人會真心喜歡上你。這句話如同魔咒一般在秦冥腦海裏揮之不去,即便,今天是他的大婚,他心底深處也依舊感覺不到一點欣喜。

他以為,至少有一點是值得他高興的,那就是他終於將天曲星帶進了皇宮,為他自己將來的宏圖霸業開啟了第一頁,可是,心底的那絲空虛與落寞卻不知何時起悄然紮了根。

但不可否認,這是自他繼位以來,碧落國最熱鬧最奢華的一天,派頭甚至已經蓋過了當初奉九儀大婚封後的場景。

隻因為,這是碧落國有始以來第一位女子未經選秀便直接封為正一品貴妃的,同時也是第一位與皇後享有同等殊榮的女子,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她還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入住“清風水榭”的女子。

直到離了清波殿,回到“清風水榭”,秦冥也依舊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給她的,早已超出了她的索要,這在以往,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可他卻這麽做了,帶她祭天,拜宗廟,相當於“明媒正娶”,甚至,在他還未完全信任她之前,便破格讓她住進了“清風水榭”,雖然,一方麵是為了限製她的自由,但另一方麵,“清風水榭”是獨屬於他自己的一方天地,這麽多年來無人可以來打擾到他,從此,卻要與她一並分享。

他必然是瘋了,否則,冷靜如他,又怎麽會做出這些令他自己都不知所謂的事情來?

想到他會為了那個女人而不惜與群臣爭辯,甚至用強製的手段來“說服”他們對她入住“清風水榭”的抗議,他才赫然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他已將她歸為他這一派,與他站在一起。

這是第一次,他不是為了他個人的利益而與群臣相爭,而僅隻是為了--一個女人。

不過,這個洞房花燭夜卻仍是讓他有些意外。他以為會是兩人相安無事的同床而眠,就好像之前在靖麟王府時一般。

但結果是,他現在一個人躺在這寬敞的大**,而她,卻被他罰到了書房。

“你那麽遵守時間規律,所以,我在想,你臨幸你那些妃子時,會不會也事先跟她們說,一刻鍾?或者是,半個時辰?”

現在回想她的這番話,他突然有些想要發笑,可是為什麽在當時,他會那麽生氣?

有時候,她說話雖然未經大腦,但不可否認,她至少並無惡意,隻不過是比常人更多了幾分頑劣,幾分率直。

他曾經懷疑,她生活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怎樣的環境才能造就她這樣性格的女子?

事實上,她並不笨,甚至還有著幾分聰明機敏,看起來也並不是沒有見過世麵。那末,又是什麽原因讓她能時刻保持著那種樂觀與純善?就好像她的世界裏從不曾有過陰謀與黑暗一般。

她會使小心眼,會識時務的妥協求饒,但在她眼裏,卻總有一抹不輕易折服的倔傲。

這樣矛盾多變的女子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縱然他能窺探人心,卻似乎總跟不上她的變化多端。

“原諒我一回吧,看在今晚是我們洞房的份上”她可憐兮兮的哀求聲在他耳邊回**著,觸動著他心底某處柔軟。

“真的不原諒?”她近乎絕望的望著他。

其實,那一刻,他已經放棄了要懲罰她的念頭,可是,為了讓她更深刻的切記她所犯的錯誤,他仍是回答了她:“不原諒。”

不過,卻萬萬沒有想到換來的是她一頓呼天搶地的痛哭與控訴。

“我不要被吊到樹上,我再也不要在樹上過夜了,人家曆經千辛萬苦才來到這裏,人生地陌,舉目無親,為了躲避猛獸和色狼,每天晚上隻能在樹上過夜,連翻身都不敢,還要受蚊子叮咬,連蟲子都可以欺負我,我再也不要回到樹上去”

這些話在他耳邊久久不散,他雖然曾經想過她在遇到他之前是怎樣過來的,但還是第一次聽她說起這些遭遇,心裏莫名的便多了絲心疼。

他幾乎可以想像到她在麵對這一切逆境時的樣子,卻無法想像,一個小小的女子,為什麽不管遇到過什麽樣的處境,卻怎麽也憾不動她那份心性?好像,對於生活,她永遠報有一份熱情,一份希望和期盼。

他以為他已經忘了她那時狼狽的模樣,可是,這一夜,她穿著破爛,蓬頭垢麵的形象卻在他腦海裏越來越清晰。

難道,是在一起相處久了,所以習慣了嗎?他竟然並不覺得她那時的樣子醜陋,反正覺得她有些純樸得可愛。就好像,有時,一看到她,就會有種想要笑的感覺。

不過,她拿那種事來開他的玩笑,這總是不能原諒的,再怎麽說他也是一國之君,換作是別人,敢拿這種事取笑他,他早就已經將她就地正法了。

想到她此刻應該正在隔壁書房奮筆疾書的樣子,他突然有種想要喚她回房睡的衝動。但,君無戲言,他既然開口罰了,便絕有平白無故收回的道理。

他並不想磨滅她的這些本性,但在皇宮之中,有些規矩是不能不守的,如果他一味的縱容她,終有一天她會闖出大禍來。所以,讓她意識到宮幃森嚴也不是件壞事。

隻是,少了她的喧鬧,這洞房花燭夜安靜得超乎他的想像,真是奇怪,這二十多年都習慣了,今天,怎麽反而惦念起她的聒躁了?

或許,是這夜太沉寂,突然讓他想到了很多東西,而大多數的影像,卻全是與她有關的,看來,他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連睡個覺都不安生。

合上雙眼,秦冥收斂起心神,不容自己再作多想,將整顆心也沉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