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篇(五十一)

對於深宮中的女人而言,夜晚,是最值得期盼的時刻,卻也是最令人失落的時候。每一個日落月升,每一張整妝以待的紅顏,日子便在那等待與失望中一天天過去。

或許,這一朝的嬪妃將列為碧落國曆朝曆代以來最最孤寂的了。不過,身為嬪妃,君王臨幸得多與少,卻不是她們敢於過問的,即便是心有怨言,也隻能算是她們無法深得聖心。不過,對於這後宮的之首,母儀天下的皇後而言,這樣的沉寂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皇上,您又把自己關在書房看書了。”奉九儀手裏端著湯盅,綿軟的嗓音打破了南書房的寧靜。

秦冥聞聲抬頭,掃了一眼眼前的女人,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印象裏,奉九儀除了盛裝時的豔麗,便是淡妝時的脫俗,但今日她這身裝扮卻有些異於平時。

雪色羅裙將她姣好的身姿展露無遺,以往象征著富貴的發髻竟被垂放下來,隻是簡單的用一支玉簪挽了挽,柔順的發尾長長的垂在身後,更添幾分女子的婉約。

看到她這身裝扮,他腦海裏立刻便想起了另一個身影,一個永遠喜歡簡單卻永遠活躍著的身影。

自從那天夜裏與她決裂後,他已經有多少天沒有回“清風水榭”了?可是,從小白那裏得知的,卻是她在“清風水榭”逍遙自在的消息。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將他氣走,好落得清靜。

但不管是什麽原因,身為帝王,被人那樣拂了顏麵,他總不能就這樣說回去就回去。盡管,他是很想衝回去好好教訓她一頓,但,他更希望的是挫一挫她的銳氣,讓她自己在島上好好反省,不過,很顯然,那個女人絲毫沒有認識到她的錯誤,甚至連派個人來打探他的動向都沒有。

這樣的僵持每多一天,他心裏的煩躁便更多添一分,幾乎每晚的時光都在看書中打發。不過,他堅信,他的定力絕不會輸給她,他倒要看看她能在那島上堅持多久,他非讓她低頭不可。

可是,眼下奉九儀的這身穿戴讓他無端的又想起了那女人,收起心中翻湧的情緒,他不露聲色的道:“皇後這麽晚了找朕有事嗎?”說話間,他瞥了眼門外,小白正一臉慘白的站在門口處,一副有苦難言狀。

奉九儀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柔聲笑道:“是臣妾見皇上正用心看書,所以沒讓白總管稟報。聽說您這幾天歇得晚,臣妾擔心您的身體,特意叫禦膳房煲了些滋補的湯,趁熱喝些吧。”

秦冥也懶得計較,視線再度回到書上,道:“有勞皇後了,擱在桌上吧。”

想不到自己的一番用心妝扮竟然隻換來他冷冷的一瞥,奉九儀臉色微微僵了僵,依言將湯盅放在了桌上,見他沒有要再理睬自己的意思,她終於按捺不住了,開口道:“皇上,臣妾有話要說。”

終於還是決定開門見山了?秦冥合上手中的書,再度看向她,不冷不熱的道:“什麽事?”

奉九儀垂了垂眸,道:“臣妾身為後宮之首,肩負著掌管後宮,延續皇家子嗣之責,皇上登基多年,宮中尚未有嬪妃誕下皇子皇女,皇上又數月不曾臨幸妃嬪,長此以往,不光引人異議,於延續皇家血脈也多有不利,皇上閑暇時卻寧願在書房看書,也不願去後宮走動,臣妾身為您的皇後,鬥膽向您請命,還請皇上顧及碧落國的江山,以及滿朝文武對您的期待。”

看她說得這麽嚴重,原來,就是要他臨幸嬪妃嗎?經她這麽一說,他才猛然想起,他是有些日子沒有召寢了。

不過,她的這番話也未免太小提大作了,什麽時候要子嗣,那是由他決定的,他若不想要,便絕不會給任何人這個機會。

畢竟,皇子是皇室權利的象征,而他並不想讓他的孩子因為這種利害關係而降生,至少,是在他還沒能夠完全操縱一切之前,他不會讓任何一個妃子懷上他的子嗣。

所以,奉九儀的這番說詞讓他微微沉下臉來,“皇後這是在指責朕嗎?你是想說,後宮無子嗣是朕的責任?”

這罪名可不輕,奉九儀慌忙應道:“臣妾不敢。臣妾隻是替皇上和碧落國江山著想,絕無半點不敬之意。”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任初靜與皇上鬧翻臉,本以為這樣至少能讓皇上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可想不到的是,這幾天她刻意的接近他卻總是視而不見,見了也是那幾句敷衍的話便不了了之了。

今天,“清風水榭”那邊竟然是主子和宮女鬧騰到了一塊,引得一大堆宮女內侍在日月湖畔圍觀,想來是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想到皇上這些天除了公事,便是待在南書房,竟未傳召任何嬪妃,看來,心裏還是偏袒著任初靜的。

她若是再不出擊,皇上真被那女人勾`引了去,她要再想挽回便難了。從來這後宮之中就無一人敢在他麵前提及太後的事,而那女人跟皇上鬧翻必然是為了此事,皇上若是連這都縱容,可見,她這個皇後在宮裏的地位從此便無形中屈人一等了。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她一番說詞竟遭來他這樣的反駁,倒叫她滿腹的委屈與怒氣無處訴,還得在他麵前陪著不是。再怎麽說她也是後宮之首,勸導他臨幸嬪妃這也有錯嗎?她甚至沒有別的苛求,隻要他現在將注意力從任初靜身上轉移開,就算他臨幸的不是自己也無所謂,她已經表現得夠嫻良淑德了,為什麽他對她總是不滿意?

冷冷的看著眼前極力掩飾著自己心情的女人,秦冥突然伸手一把鉗住了她的下巴,笑道:“看來,倒是朕誤會皇後的一番美意了,你說得也有道理,為了朕的江山後繼有人,朕是該多加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