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篇(五十四)

宴席如預期般進行,靖麟王,太後,奉九儀,任初靜,這四個人之間的各懷心事果然讓這酒宴變得很有意思。

其實,他也很好奇,搖擺不定的奉九儀再見到她的老情人會是怎樣的反應,是理智更多一些?還是情感更多一些?

至於太後,她和秦玄之間的這道溝壑恐怕這輩子都無法消失,更何況,他也不可能給他們母子機會來消除心中的那個結,所以,這次的相見,其實並沒有太多意義。

不難看出,秦玄對奉九儀是尚未釋懷的,不過,奉九儀的理智與她對秦玄的敵意,還是頗為出乎他的意料。

身為皇後,她自然懂得如何明哲保身,但是,任初靜的所做所為卻又讓他心裏充滿了複雜。

她既然知道秦玄的心思都在奉九儀身上,也知道秦玄並不領她這份情,但她竟然敢當著他的麵,處處偏幫著太後和靖麟王,還替他代酒,與他眉來眼去的,簡直就沒把他這個帝王放在眼裏。

饒是他擁有看穿人心思的能力,卻仍是不敢確定,她對秦玄是不是有著男女之情?如果是,那她昨晚對他做的事又算什麽?如果不是,她甘冒著惹惱他的危險,處處明著偏向靖麟王,又是什麽動機?

不過,最令他意外的,還是秦玄,他知道他風流在外,也知道他對奉九儀尚未忘情,卻沒有想到,他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把自己弄得心脈俱傷。

對於這個弟弟,雖然他從來沒有當他是對手,但因為太後的緣故,他也並不喜歡他。不過,對他,他還是有一些了解的,至少,在這幾個皇兄中,他算是才華傑出的一個。

當初知道他對奉九儀的情意時,他並不以為意,甚至覺得,這就是因果,太後當年拆散了他娘和先皇,如今,先皇又拆散了他和奉九儀,這很公平。

但沒有想到,事隔多年,他心底的傷非但沒有痊愈,反而還越來越重,讓他也為之震憾。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他也是懂的,不過,造就這一切的人並不是他,所以,他也幫不了他什麽,隻能說,這就是各自的命運。

掃了一眼內室中躺在床榻上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他意有所指的看向眼前那兩個各懷心事的女人,對一旁的白總管道:“現在四弟已醒,又有這一屋子的人照料,朕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小白,擺駕南書房。”

兩人的視線這才從內室回轉到他身上,見他要走,奉九儀率先一步做出了反應,走近了他道:“皇上這麽晚了還上南書房嗎?如今國泰民安,也無什麽要緊的政事,皇上又何需如此操勞,不如去臣妾那裏,讓臣妾為您彈奏一曲,或是陪您對弈幾局,您看如何?”

剛才秦玄昏倒時,她臉上明明還有擔憂之色,他以為,她此刻的心思應該都在屋裏那個男人身上才對。想不到,她竟然還會邀他去品琴對弈?

沒有理會她,他的視線轉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另一個女人,問道:“任貴妃,你呢?”

那雙烏溜溜的眼睛裏帶著些許不安,瞄了瞄奉九儀,又看了看他,笑得很是勉強的道:“我想陪大哥說兩句話,然後就回清風水榭了。”

他心裏微微被什麽觸動著,說不上來是喜還是怒。兩個女人,在他麵前做出的卻是兩種的選擇,奉九儀可以這麽快便放下對秦玄的這份擔心,而將全部心思放在他身上。可是任初靜卻明知會惹怒他,還要不怕死的留下來陪伴秦玄。

或許吧,奉九儀畢竟想著的是她的身份,她的家族利益,所以,即便是心裏有牽掛,也仍然可以若無其事的做出歡顏來取悅他。

而任初靜,她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他的妃子,更不存在著要與人爭寵,所以,這該死的女人就憑著她自己的性子屢屢挑釁他的忍耐,甚至,是眼看著別的女人要親近他,她也依舊無動於衷。

就算是不為爭寵,在這後宮生存,誰不知道要看他的臉色?她就沒有想過她自己的利益嗎?她應該很清楚,隻要他不高興,她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但,可氣的是,她壓根就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是的,像她這樣的女人,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斷她的行為動機的。不過有一點還是讓他欣賞的,至少,在這宮廷浮華中,她沒有遺失她的真性情,所以,即便她做出的是他最不願看到的決定,他也不會因此而降罪於她。

隻要她保有她的自我,他有信心讓她將心思放到他身上來。

想到這裏,他唇角的笑意便更深了些,不置可否的道:“既是如此,任貴妃請便。”

說完,沒有多看她一眼,他轉身便朝外走去。

“皇上”身後,奉九儀一邊喚著,一邊急趕著好不容易追上了他。

“皇後還有什麽事嗎?”他頓住腳步,望向眼前的女人,眼裏已是有些不耐煩了。

他並不想浪費時間與她做毫無意義的虛與委蛇。

麵對秦冥的冷言冷語加冷麵孔,奉九儀頓時怔住,剛才還滿懷的得意與欣喜此刻全都僵在了臉上,但隻是一瞬,她又恢複了以往的機智應對,若無其事的笑道:“您不是要去臣妾那裏嗎?剛才的酒宴尚未盡興,不如就讓臣妾陪您小酌幾杯,平時您忙於政事,臣妾也想借此機會和您談談後宮的一些事宜。”

她公事私事一並用上,即便是秦冥沒有興致與她飲酒作樂,至少,談公事他總不會拒絕。

借著燈籠的光芒,她滿懷的期盼在他眼裏展露無遺,沒有給她任何一絲機會,他冷冷的道:“後宮的事宜,朕不是一向全權交由你處理嗎?如果有疑議,明天早朝後朕會抽出時間來聽你說說。”

“可是皇上剛才”奉九儀沒有想到他會拒絕得如此幹脆,正要再說些什麽,秦冥已連看也沒再多看她一眼,道:“皇後早些歇著吧。小白,去南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