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篇(八十七)

看來,他之前真的把她嚇壞了,她受寵若驚的樣子,無不提醒著他對她的傷害,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來安慰此刻的她。

她卻似乎並沒有在意他之前對她的粗暴,隻是後知後覺的問道:“禦醫說的安胎,是什麽意思?”

聽她提到安胎,他才猛然想起,還沒有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想不到,她也有反應這麽遲鈍的時候。他笑著貼近她耳邊道:“意思就是,我們有孩子了。”

她臉上的震憾與欣喜讓他心裏的幸福濃烈到了極點,自從發現自己愛上她後,他就一直渴望能和她有個孩子,一個他們共同的愛情結晶,如今,他終於如願以償了。

在這個世上,他不僅擁有了他愛的人,還有了孩子,這種滿足和充實,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即便是他登基時,即便是親政的那一天,都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仿佛,他的生命在這一刻才算是最最完整。

可是,短暫的喜悅過後,她眼裏漸漸聚起的淚水和情不自禁流露出的黯然憂鬱卻讓他沸騰的心被什麽狠狠的刺痛,“你不高興?”

她沒有說話,隻是搖頭,眼中的淚卻更加肆意的流下。

每一滴淚水都有如冰霜凍結著他,讓他的心一點點變涼,“你不想為朕生孩子?”

否則,她為什麽看起來這麽難過?

“我想家”她哽咽的話還沒說完,人便縮進了被窩裏,失聲痛哭起來。

家?這個字讓他不禁想到了剛才心裏那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就是家的歸屬感嗎?

她哭得這麽傷心,是因為,她已經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娘,是要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因為這樣,所以,心裏才有了不舍和傷感?

以前,她也承諾過他,會留下來陪他一輩子,但隻有這一刻,她雖然什麽也沒說,卻讓他有種莫名的踏實,因為,她的眼淚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他傾身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親吻著她的額際,輕訴道:“以後,這裏才是你的家。”

拭著她臉上滑落的淚水,他的心也仿佛被這淚水浸濕,不禁柔聲安慰道:“朕以後不會再對你動手,別哭。”

未來的日子裏,他會用他的愛來告訴她,她今天的決定是對的,他不會再讓她失望,不管,是在什麽情形下,他都永遠信她,永遠嗬護她。

好一會,她才在他懷裏止住了淚,卻突然問道:“那,募捐的事,你也不怪我了嗎?”

這小魔女,竟然還敢跟他提那件事?可是,看到她哭腫的雙眼,他心裏的不快便再也無法宣泄出來,無奈之下,隻好妥協道:“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微微一怔,接著,竟然破涕為笑,眉眼裏是說不出來的欣喜與得意。

看到她的反應,他一顆心頓時又沉了下來,“朕要去和別的女人吃飯,你就這麽高興嗎?”難道,她一點也不擔心他會對別的女人動心?

“才不是,我高興是因為你為了我而妥協。”她臉上再也看不到剛才的憂傷,又恢複了以往的小人得誌,在看到他佯怒的表情後,一本正經的強調道:“不過,有一點,隻許吃吃飯,逛逛園子,不許做別的,更不許談情說愛。”

抱住她的臂彎更緊了些,看來,這一次,他是難逃被她賣的厄運了,可是,看到她臉上的笑容,讓他覺得,不管為她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蓮城火山的爆發迫在眉捷,在月圓之夜帶任初靜去過“日月湖”結界之後,更是已經確定這個日子的到來,他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今晚的夜宴,就是為了要遣散蓮城的百姓,而特意為此次的“欽差”餞行。連他自己也仍有些不確定,他答應任初靜的要求,讓她前去蓮城勸服那些百姓的計劃是否正確。

她現在懷有身孕,他本不應該讓她舟車勞頓的,可是,以她的性子,他知道,強行阻止她,隻會讓她不快樂,他能感覺到她想要做這件事。

碧落國能否渡過這次劫難尚未可知,或許,他們彼此遵循自己的心意去盡力為這個國家做自己想做的事,是拯救這個國家唯一的辦法。

至於她為什麽要帶著後宮所有嬪妃一起同行,也應該有她的用意吧。原以為奉九儀被貶,她又初掌後宮,必會有一段不平靜的過渡期,可讓他驚奇的是,她竟然會把那些妃子調`教得一個個都轉了性。

每次聽小白匯報她教導嬪妃的內容都令他為之震憾,所有驚心動魄大逆不道的話都讓她說盡了,本還以為他要等著替她收拾殘局,但事實上,在她的引導下,整個後宮的感覺好像都變了。

不過,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她會教出一大堆“任初靜”,到時候,就不知道這後宮會變成什麽樣子。但他相信,她這麽做必然有她的道理,他就等著看結果吧。

酒宴開始沒多久,她便身子不適退席了,想到她即將遠行,他也無心再喝酒,留下文武百官自行作樂,便朝“清風水榭”趕去。

剛走到禦花園,便見不遠處有人打著燈籠正朝這邊走來,隱約還能聽到低聲說話的聲音,其中一個聲音竟是任初靜。

從她們來的方向看,那條路是通往“采蘭院”。

她去“采蘭院”幹什麽?尤其,是選在今天。

很巧的是,今晚,靖麟王稱身體抱恙,所以,沒有前來赴宴。

不一會,那盞燈籠走近,認出了他。那個打著燈籠的丫頭青兒急忙上前行禮。

看她心虛的站在黑暗裏,他心裏已然猜到了幾分,對地上跪著的丫頭道:“你先退下吧。”

青兒心慌的應著,提著燈籠消失在夜色裏。周圍的光線頓時暗了幾分,寂靜的夜似乎隻剩下他和她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