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多情(七)

送走了白總管後,秦玄獨自坐在湖畔的長亭中,陷入了沉思。自從任初靜出嫁後,他在這亭子裏待的時間是最長的,因為坐在這裏,可以遙遙望見湖對岸的“香格裏拉”。

手中的信被看了一遍又一遍,讓他這些天來壓製的思念變得前所未有的濃烈起來,原以為自己已經灑脫的放下,畢竟,她現在過得這麽幸福,還有了孩子,他在為她高興的同時,也隻能告誡自己放下這段心事。可是,她的一封信,一句關懷,卻讓他胸口溢滿了感動,變得有些情難自抑起來。

“你果然在這裏。”身後不遠處傳來柔柔的一聲,緊接著,輕盈的腳步朝他靠近,他忙收起手中的信箋,剛將它塞回衣襟中,一身素衣打扮的奉九儀已出現在他眼前。

她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隻不過仍顯得有些盈弱,他不禁開口道:“怎麽不在屋裏多歇著?外麵天涼,你身子還沒完全複原呢。”

關懷的話語讓奉九儀臉上添了一抹明媚的淺笑,應道:“我哪有那麽嬌弱?倒是這些天躺了這麽久,好想出來走動走動。說起來,你這靖麟王府,我還是第一次來呢,你不帶我四處轉轉嗎?”

見她開了口,秦玄也不便拒絕,站起身來,帶她沿著湖畔走向前麵的花園。

“剛才在看什麽呢?看你之前那麽入神,而且,你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奉九儀一邊與他並肩走著,一邊悄悄打量著他的神色。

聽她這麽隨意的與他談話,秦玄突然覺得有些不適應,或許,是因為這麽多年來,兩人的相處一直都太過拘於禮教,何況,中間又曾經發生過這麽多不愉快的事,她乍然這樣對他,反而讓他感到很陌生。

“也沒什麽,隻是在想如何重建被毀的村子。”他刻意岔開了話題。

奉九儀眉心微皺,不解的問道:“重建被毀的村子?什麽意思?”

秦玄這才想起來,她這些日子一直都躺在**,對於外界發生的事,自然是一無所知。於是,他便將蓮城火山爆發,以及外敵屠村的事簡單的向她講述了一遍。

“原來,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大事。”奉九儀臉上多了一些黯然,感歎道:“所謂世事易換,大概就是這樣吧,才不過一個月,我就感覺好像跟這個世界隔了一輩子。”

說到這裏,她抬頭望向他,眉眼間多了些許笑意,“就連再次看到你,也恍如隔世,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你一點也沒變,還是這麽善良,這麽好。”

她眼中的溫柔曾是他期盼已久的,但,意外的是,他心裏卻激不起一絲波瀾來,隻是有些感慨。她說得沒錯,世事易換,其實人心更易換,有時,一句傷人的話,一個背叛的舉動,便能讓再堅定不過的心也頃刻破碎,再不複當初。

所以,麵對她這番話,秦玄隻是付之一抹淺笑,沒作應答便繼續朝前走著。

“秦玄。”似是感覺到了些什麽,奉九儀緊趕了幾步追上他,“秦玄,對不起。”

奉九儀是何等聰明的女人,又是何等的細心敏感,怎麽會看不出秦玄與以往的不同。雖然他還是那樣的溫潤如玉,但,他們認識畢竟已不是一兩天,對方在想什麽,隻消一個眼神,也能看出來的。

“上次,我對你下毒的事,你一定還沒原諒我,是嗎?”他既然不願提,她便主動說出來,有些問題,唯有去麵對,才能解決。

秦玄不由得又想到了險些害任初靜遭了烈刑的事,心底的愧疚與牽掛不斷交織著,見奉九儀同樣愧疚的望著他,他若無其事的笑了笑,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又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說到底,當初是他自己動了私心在先,才會答應與她合作,算起來,他們之間也沒有誰對不起誰,隻不過,是誰更棋高一著罷了。

然而,他越是表現得不在意,奉九儀心裏便越是不安。她寧願他恨她,怨她,至少,說明他還像以前一樣在意她,可是,如果,他連這件事都可以無動於衷的話

想到這裏,她的心像乍然被人懸浮在了半空,找不著一點著落感。壓抑著這種不安,她朝他走近了些,道:“我知道,我算不上一個好女人,在後宮的這段歲月裏,我練就了太重的心計,凡事都步步為營,可是,這並不是我想的,尤其是上次的事,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是真心想要擁你為帝,甚至,我的父親和祖父也都一致同意了,你也知道當時的局勢,若不是你顧念著任初靜”

“夠了!”秦玄終於忍不住出聲喝斷她,“琴兒,有些話,既然知道是大逆不道,就不要再提,免得徒生事端。”

很多事,不說,還能留有一絲餘地,說出來,反而徒增尷尬。從那件事就已經很明顯,他和她之間,早已沒有當年的默契,更不用提彼此間的信任。否則,她不會在預謀篡位讓他為帝的同時,還對他下毒,他,也不會甘冒著犯謀反之罪而假裝答應她,卻隻是為了救走另一個女人。

他們都隻是互相利用,互相需要而已,根本不需要解釋。

這聲“琴兒”讓奉九儀微微怔住,繼而醒過神來,美眸從他臉上掃過,已然明白了幾分他的意思,話峰一轉,笑道:“不錯,我現在隻是琴兒,原來的那些事,就像是上輩子一樣,再計較也沒有什麽意義。一切早已隨著奉九儀的死成為了過去,而我,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所以,最重要的,是過好以後,對不對?”

此刻的她,笑得那樣明媚,那樣無邪,與他當年認識的那個奉九儀幾乎沒什麽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