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裏,她的確是皇兄皇嫂寵溺著的公主,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心裏。可是,在宮外,卻還是第一次有人待她好而又不圖回報。

從海角城到金鎮的路等於是要橫穿整個碧落國,需要好幾天的路程,出了山,雇了輛馬車,趕了一整天路,在天黑之前終於趕到了一個小鎮,馬車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了下來。

路上,為了方便,無畔重又戴上了他的鬥蓬,雪兒見狀,便也在沿途小鎮上買了一頂,所以,當兩人從馬車上下來走入客棧時,前來迎接的堂倌怔了怔,繼而才殷勤的招呼道:“兩位客官住店嗎?”

不理會店裏人異樣的目光,無畔簡單明了的道:“兩間房。”

掌櫃的為難的皺了皺眉,道:“那個,實在抱歉,隻剩下一間客房了,要不,二位就將就擠擠?”

很顯然,店老板沒有認出來雪兒是女扮男裝,聽他說擠擠,雪兒臉上頓時一片火熱,抬頭看向無畔。

隔著兩重麵紗,彼此都看不到對方的神情,無畔不禁在麵紗下微微皺了眉,轉身就往外走,店主忙叫住了他,“客官,不瞞您說,小鎮就這一家客棧,您若不住,回頭可能就一間房也沒了。”

“一間就一間。”雪兒倒是爽快的答應,同時,將一綻銀子放在了櫃台上。反正,昨晚他們就已經同住過一間屋子了,事實證明,他也並不是那種會趁人之危的小人,所以,她還樂得跟他住一間屋呢,也省得分開來住,他半夜趁她睡著時偷偷跑掉,這不是不可能的。

不等無畔考慮,小二已上前來引路,將他們帶到了樓上僅剩的那間上房裏。

屋子倒是收拾得挺幹淨,床也夠大,因為是兩個人睡,小二特別體貼的多送來了一床被子。

等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時,無畔二話不說便抱起其中一床被子到了屏風外的客廳。

想到他昨晚都是偎在火堆旁過的夜,現在又一聲不吭自發的把床讓給她,雪兒心裏不禁為之一暖。

在皇宮裏,她的確是皇兄皇嫂寵溺著的公主,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心裏。可是,在宮外,卻還是第一次有人待她好而又不圖回報。

“不如,今晚我們換著睡吧?”雖然她這輩子還沒有打過地鋪,不過,她既然稱他一聲師傅,又難得他肯讓她跟,關心一下他也是應該的,對不對?

看她認真的樣子,無畔幽冷的綠眸中閃過一絲什麽,繼而轉過頭去,冷冷道:“如果你能不那麽多話,我就感激不盡了。”

像昨晚那樣半夜起來一個人閑話半晚上,他寧願去睡街角。

“那……”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雪兒轉動著眼珠,突然咬唇道:“不如,一起睡?”說完這句話,她臉倒是先紅了,見無畔轉過身來,她忙又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挑釁的望向他。

黑亮的眸子裏盈滿了倔強,卻又帶著幾分羞澀,紅樸樸的臉在燈下看起來更是憑添了幾分少女的嬌俏,笑意裏的慧黠與頑皮令人無端心動。

她是故意要挑`逗他?還是,想試探什麽?她不知道,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這樣的話意味著會招來什麽嗎?即便,他是一個沒有情感的殺手,但,他也始終還是一個男人。

其實,她長得很美,皇族的人,除了秦壽,似乎都容貌出眾,即便是此刻身著男裝,那種古典女性的優雅高貴也依舊彰顯無遺。作為公主,她雖然難免有些嬌縱脾氣,卻也並不過份,不會讓人覺得她囂張跋扈。

而此刻,她這樣做,是什麽目的?這個女人時而保守,時而又大膽,究竟哪一麵才是真實的?麵對那雙令男人為之心動的黑瞳,他血液裏似乎流過些什麽,但那越來越清晰的情緒,卻是惱怒。

“進屋去!”他低聲訓斥著,聲音裏壓抑著的冰寒讓雪兒不禁委屈的嘟起了唇,雖然她是想逗逗他,他也用不著這麽凶吧?是在嫌惡她嗎?她可是看他人心好,不忍見他睡地鋪,本來還想讓他進屋裏來睡的,現在,就讓他在大廳裏涼著吧。

待她怒氣衝衝的進屋後,無畔這才靠著牆角坐了下來,伸手揉了揉眉心,平複下自己的心情。

在他的生命裏,一共出現過三個女人,第一個,便是與他一同長大,並肩作戰的搭擋傾國,一個,是他奉命保護的任初靜,最後一個,就是這個主動糾纏過來的秦香雪。

對於傾國,他將她視為戰友,曾經,她是這世上與他最有默契的人,也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因為他們有著太多共同點,共同的出身,共同的命運。但,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共同,他和她之間永遠隻能是搭擋,甚至,在那樣的環境下,他們連友情也不敢涉及。他以為,他們兩人都將是終身沒有感情的人,卻沒有想到,他們連在感情路上,也走得如此相似。

想到傾國,他腦海裏不由得又浮現起那張熟悉的臉,傾國,人如其名,有一張令所有男人為之傾倒的美豔麵孔,是因為朝夕相處的緣故嗎,對她,他有欣賞,有照顧,然而,一次次完美的配合,卻始終不曾對她產生過異樣的情愫,就像始終平行的兩條線,永遠沒有交集。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她會為他做出這麽大的犧牲,或許,殺手真的不該動情,若不是為了他,她或許也不會葬身異鄉。

然而,從不相信“情”這個字的他,卻偏偏遇上了任初靜,一個至情至性的女孩,如果說傾國對他所做的一切是出自“愛”的話,那末,他對任初靜便也是吧?

明知道她是被人利用欺騙,但他卻不能告訴她真相,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走出人生的每一步,他為她每一個選擇而欣慰,卻也為自己感到心酸。

他在她生命裏,永遠隻能扮演影子的身份,永遠隻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默默的去幫助她,救她,卻也永遠隻能在她麵前戴著麵具,不讓她看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