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鐵醜

在這場與自然界生命的較量中,我們僥幸活了下來,沒有什麽事比這更讓我振奮的了。

被我抱住的那一刻,黑衣人身子猛的僵住,緊繃的身體透露出的無形中的排斥讓我恢複了一絲理智,意識到自己太過於激動,忙稍稍鬆開他,卻瞥見他的手不知何時已抬了起來,手中握著一柄帶血的短刀。

“你......”他想要殺我?

“你最好不要亂動。”黑衣人一把拽住了我後退著的身子,冷冷打斷了我的驚呼,聲音裏沒有一絲情感的道:“把衣服脫下來!”

脫衣服?“劫色?”我不敢置信的驚呼,一時間無法將他與那個冷麵無情的恩公聯係到一起。低頭看自己的衣物,突然有些醒悟了,當日,我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又灰頭土臉的,他當然對我退避三舍,可現在,我衣著華麗,麵容光鮮,身帶幽香,剛才又主動的“投懷送抱”,所以,他便起了色心,對不對?

想到這裏,我氣不打一處來,“喂,怎麽說我們也同生共死過,你怎麽可以對我起色心?再說了,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把手中的匕首橫在胸前,決定必要時先用自己郡主的身份嚇嚇他。

黑衣人像是完全沒把我的威脅放在眼裏,冰冷的麵具後傳來更森冷的話:“你背上有蜈蚣。”

蜈蚣?腦海裏立刻適時的浮現出一條又長又粗,紅色腦袋,一身是腳的蜈蚣的樣子來,頓時,全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汗毛卻豎了起來。我隻覺身子一涼,整個人便僵住了,這該死的男人,我背上有蜈蚣,他怎麽還能這麽冷靜的告訴我?我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問道:“有多大?”此刻,我隻恨自己沒能再多穿幾件衣服。

黑衣人看了我一眼,道:“你應該問,有多少。”

有多少?難道......“啊!”我再一次失控的撲向他,直接跳到了他身上,牢牢勾住了他的脖子,哭喊著道:“快,幫我把它們趕走!我最怕蟲子!”

“你冷靜一點。”黑衣人一把拉開我,手中的刀隻輕輕一劃,我腰間的帛帶便應聲割開,早已嚇呆的我連脫衣服的力氣都沒了,隻有無助的望著他。黑衣人見狀,沉吟了片刻,突然拽住我的衣襟處用力一拉,終於將那件繡金桔紅色袍子從我身上拉扯下來,一把丟在了地上。

我回頭一看,果然,在背上的位置橫著好幾條手指粗的大蜈蚣,被這麽突然一甩,蜈蚣受了驚嚇,四散逃竄起來,頃刻便爬入了草叢中,不見蹤影。

“這種灌木叢裏什麽蟲子都有,你以後最好是小心點。”黑衣人沉聲警告著,轉身從老虎身上拔出了長劍,擦拭掉血跡,收入鞘中。

想到剛才自己竟誤以為他要強行非禮我,心裏頓時升起一絲歉意,如今冷靜下來才發現,他麵具和衣服上全是血跡,尤其是露在衣領外的脖頸,幾乎全被鮮血染紅了,不禁有些擔心的道:“你好像受傷了?”

黑衣人遁著我的視線低頭掃了一眼自己,冷聲道:“是它的血。”

我不確定的又看了看地上的老虎,果然,它的喉管處裂開了好大一個口子,地上猶有血漬。在它撲向他的那一刻,他用那把短刀割斷了老虎的喉嚨?這是怎樣的身手與勇氣?

“現在必須馬上把身上的血洗幹淨,否則,會引來這山裏其它野獸。”黑衣人也顧不得理會我,一邊說著,一邊朝林子裏走去。

“喂,等等我!”生怕像上次一樣被他丟下,我忙快步跟上。

很快,便又在一棵大樹旁看到了他的那匹拽拽的黑馬,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我想也沒想便衝上去一把挽住了黑衣人的胳膊。

黑衣人猛的頓住身子,冰冷的眼眸朝我掃來。我無所畏懼的仰視著他,笑道:“你救了我兩次,我無論如何都跟定你了。”如果他肯幫自己,那我逃跑的機會便會更大,而且,山林險惡,我也著實需要他這麽一個護花使者,我迅速在心裏算計著。

黑衣人眸中閃過一絲不悅,捉住我手臂,將我抽離開他,我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無情的拒絕我,但下一秒,他卻出乎意料到一把將我抱起,放到了他的馬背上,解下韁繩,他自己也翻身上馬,開始馭馬急馳。

他接受我了?我不禁心中一喜,為了套近乎,我又一次慎重的自我介紹道:“我叫任初靜,謝謝你救了我,你叫什麽名字?”

然而,身後的人卻冷冰冰的沉默著,隻是揮動鞭子催馬,簡直當我不存在一般。

“我知道你們這些大俠做好事不喜歡留名,可我們現在既然同行了,便是朋友,我不能老是叫你喂吧?”我不死心的遊說著,繼而開玩笑的威脅道:“你要是不願意說,我以後可就叫你鐵醜了。”

半晌,身後人的聲音如同從地府中飄來一般飄渺森寒,“我沒有名字。”

我的笑容不禁僵住,看他也不像是會開玩笑的人,可是,世上誰又沒有名字?“那你的親人朋友要怎麽稱呼你?”

“我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這次,他答得很快,聲音裏卻已隱約有些不悅了。

他似乎不喜歡和人談論這些事,其實,從第一次見到他時起,我便感覺到了他身上的疏離,和他拒人於千裏的冷漠,仿佛他的世界裏容不下任何人一樣,而他眼中偶爾閃現的那種令人窒息的噬殺更是讓人望而生畏,那樣的絕冷,甚至比先前那隻老虎的眼神更加漠然,那是一種對生命的漠視,生命在他的眼裏輕如鴻毛,隨手可取。

但是,就是這樣的人,連續救了我兩次,是不是代表,他心裏並不如他的外表那樣的冷?或許,他的冷漠隻是一種自我的保護方式?我無從理解他,但,我卻相信他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