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紫華宮被禁足的期間,虞美人私底下並未放棄尋找蔚芳兒的線索,隻是一直未有消息。

心裏擔心,恨不能昭告天下或者直接闖到朝夕宮要人,卻不能將這件事情做的大張旗鼓。

左丞壽辰之日,皇上派人送去壽禮,見皇帝開了先河,文武百官也開始蠢蠢欲動。

紫華宮中也早早便做好了準備,書蘭模仿太皇太後的筆記,在壽辰前往文武百官的家中皆送了字條,那字條經過特意的藥水浸泡過,幾個時辰後便會失去顏色。

左丞壽辰之日文武百官的壽禮全數手下,並當場允諾,所有壽禮均會充為國庫,由左丞府的人親自搬著盡獻朝廷。

如此,左丞既保住了清廉之名,又向朝廷獻了忠心。

搬送壽禮進國庫之時,馨玉便混在其中,檢驗過那些東西後,大體猜出哪些是太皇太後之人,列了一份名單,交到虞美人手中。

虞美人細細看過那名單,難保不會有一兩條漏網之魚,不過,這也算是夠了,立刻吩咐馨玉去通知左丞,讓其秘密除去部分,另一部分,她便親自對付。

搬運壽禮進國庫的當日,有人竟然無意打翻了一箱珠寶,竟在其中發現了往年賑災時候丟失的災銀,北丘國皇上龍顏大怒,命人將所有壽禮檢查一遍,竟然發現不少國庫的珍寶和賑災的災銀,查明是何人所獻,無論品級,均數打入大牢。

其中有不少是左丞當年的學生,隻是這一次,左丞卻選擇了大義滅親,很快與這件事撇清了關係。

文武百官中自是人心惶惶,均不知什麽時候忽然就有罪名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虞美人剛剛聽到這個消息,就聽見門口一聲高呼:“太皇太後駕到。”

太皇太後回來紫華宮,早已是在虞美人預料之中,隻怕這一次,應該不是向她來興師問罪的,太皇太後一向沉得住氣,莫非這一次是芸妃的事情有了什麽眉目。

心中不禁繃得緊了,虞美人放下茶杯,起身的時候,便見那班鬢斑白卻不失鳳華的女人走了進來,看到她,定了定視線。

“臣妾(奴婢)參見太皇太後。”

虞美人行了禮,對方卻遲遲不讓她起身,她忍不住勾了勾唇,這般維持著姿勢站了很久,才聽聞對方從她身邊走過去,聽見對方出聲,淡淡的一句:“你起來吧。”

站直了身子,太皇太後已經在身後坐定,她轉過身,安靜的笑起來。

“哀家這次來,是想讓你看看這個。”

太皇太後說著,伸手將一張紙條輕輕拍在桌子上,虞美人哪裏會不認得,那正是她讓人模仿的字跡,隻是現在卻隻剩下空空的一條白紙。

這紙條能到太皇太後手中,說明定是有漏網之魚,不過……

虞美人走過去,佯裝細細看了那紙條,驚疑出聲:“不知太皇太後想讓臣妾看什麽?”

“哀家還記得你當年為哀家祝壽的時候,那蝴蝶就像是通了靈性,竟然附在那祝壽的字上,可惜世間哪有這般奇景,那字,定是被做了手腳。”

太皇太後說著,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像是欣賞,冷冷一笑:“這一次,你做的很好。”

如此表揚,聽不出絲毫譏諷,虞美人心中咯噔一下,有些莫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麽意思,反觀對方的神色,也看不出絲毫不悅,莫非是她想的過於簡單,對方早已有對付之策,或者說,對方已有了必勝的把握,損兵折將也在所不惜。

手腳已經開始發涼,心中難掩的懼意,她凝著對方的眸,想要看到一絲偽裝的神情,隻是什麽都沒有,對方的眸子平靜的如一彎湖水,越看卻越覺得幽深,像是能將她吸納進去一般。

“恕臣妾愚昧,聽不明白太皇太後的意思。”

虞美人垂眸,掩飾心中的慌亂,態度看上去十分恭敬。

“你的心始終還不夠狠,到了現在還對哀家存有一分仁慈之心,看來這一次,哀家是得幫幫你了。”

太皇太後說著已經起身,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側:“芸妃險些小產的事情,二皇子的死,雖然證據不足,卻均與你有關,這一點,隻要再多一點線索,你覺得你還能夠如何狡辯?”

“對了,哀家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倘若哀家不說,恐怕你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是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妹妹,不過哀家已經替她們主仆找了一處好地方。”

“你說什麽?”

心中不由大駭,像是被什麽猛烈地撞擊在胸口,湧上一股熱力,咬破了舌尖。

虞美人轉過身,怒視著對方的側麵,雙手抑製不住的顫栗起來。

“你明明說過,已經將那毒酒換了。”

“哀家是說過。”太皇太後轉過頭,眸中一樣的生冷狠厲:“哀家隻是說了會換毒酒,可是哀家卻沒有說不會換成其他的毒藥,你要知道,這世間最毒的,可是人心。”

“你……”

虞美人渾身一抖,差一點,她就要衝上去,親手扼住對方的咽喉,卻聽聞身後一聲驚呼。

“娘娘。”

剛剛邁出一步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她的身體顫抖著,最終生生的咬住嘴唇,一字一句的出口:“臣妾會記住太皇太後今日的話,記住這世間最毒的人心。”

“哼。”像是冷冷一哼,太皇太後轉過身,微微抬起手:“蘇嬤嬤,我們回宮。”

虞美人站在原地,踉蹌著搖晃幾下,馨玉立即上前扶住,見她轉頭,死死的盯住太皇太後的背影。

虞美人看著那背影,忽然之間,那人身影在眼前一晃,竟然晃成了那日冷宮的布局,虞姬那日的話像是在耳邊回**。

但願來世,我們不要再做姐妹。

虞美人忘不了虞姬最後看她的那一眼,就像是周圍隻剩下死寂,空洞的讓她害怕,仿佛她想要的從此便再也抓不住。

原來,那邊是她們姐妹之間最後的一眼,她在奈何橋上許諾,來生再不願與她做姐妹。

腦海中一陣悶響,“轟隆”一聲,像是有什麽倒塌了,虞美人眼前一黑,胸口中湧上一股熱力,再也壓抑不住,那腥甜便從口中噴出。

“娘娘。”

馨玉抱著昏死過去的女子,書蘭聞聲也從外殿跑了進來,見到如此情景,也嚇了一跳,立即同馨玉扶著女子到**躺好,轉過身,朝著太醫院跑去。

虞美人雖然身體單薄,但是多年來.經過調養,也未見大病,這一診可好,竟是診出了喜脈。

書蘭和馨玉見**的女子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心中也不知是該憂該喜,隻能守在床邊,等待那女子蘇醒過來。

虞美人昏昏沉沉的在夢中,說了些許胡話看,馨玉支開了小太子,書蘭在一旁提心吊膽的守到半夜,才聽她驚呼一聲,像是被噩夢驚醒過來。

“娘娘。”

書蘭輕呼一聲,見她滿頭大汗,拿出絹帕替她擦起了汗,不料手竟被對方抓住,將虞美人目光渙散,像是還未從夢中清醒過來一般,不由得又喚一聲:“娘娘,奴婢是書蘭。”

這一聲才算是將虞美人徹底從夢中拉了出來,她微微的喘息著,鬆開對方的手,胸口還在悶悶的作痛,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書蘭,本宮剛剛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本宮親手毒死了姬兒,姬兒在叫本宮的名字,她求本宮,求本宮放她一條生路,可是本宮也不知道怎麽了,就這般硬生生的把毒酒給她灌了下去。”

虞美人說到這,麵部表情更加的慌亂,不斷的搖著頭,甚至用牙去咬自己的食指。

“娘娘。”

書蘭伸手去阻止,卻被對方掙脫開,然後用力的,硬是將自己的食指咬破,皮肉破裂的疼痛,才讓她清醒過來。

“是夢,一定是夢。”

“娘娘。”書蘭看著這樣的虞美人,再也忍不住心疼,伸手抱著對方,輕聲安慰著:“娘娘,那都是夢,夢裏的壞事情,現實都不會發生,娘娘隻是做了一個夢,夢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是夢嗎?卻又如此真實,眼淚慢慢的溢出眼眶,虞美人忍住喉嚨間即將湧出的嗚咽聲,咽下幾口口水,許久,才輕輕的開口:“書蘭,本宮不能輸,本宮不想再讓身邊的親人受到傷害,本宮不能讓太皇太後的心願得逞,本宮要阻止她,書蘭,幫幫本宮,本宮一定不能輸。”

“娘娘放心,您一定不會輸的。”

書蘭出聲的時候,也像是在告訴自己,其實這場鬥爭,她根本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為對方為首的那個人,不止是虞美人,連她也會忍不住心生懼意。

右丞府敗了,虞姬死了,每一件事,那個人都會讓她身在其中,像是故意折磨她,利用她的手,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

好恨,這般絕望卻從未有過的恨意在她的胸腔裏一遍遍翻湧,讓她的心在百般折磨中越挫越勇。

她這一生中最最在乎的兩樣東西,一個是愛情,一個是親情,如今都已經支離破碎,那麽她還有何可懼。

太皇太後若要置她於死地,勢必會借用芸妃險些小產的事情,再將二皇子的死也牽扯到她的身上,甚至是芸妃所流掉的第一個孩子,她也同樣是凶手。

如此,她算是罪無可恕,哪怕是擁有免死金牌,同樣避免不了最終走入冷宮的命運,而她的兒子卻依舊是皇位唯一的繼承人,自是會成為太皇太後謀權篡位的傀儡。

“娘娘,有一件事情,奴婢要告訴你。”

書蘭鬆開虞美人,想起剛剛太醫所說的事情,不禁開了口。

虞美人聞言不禁疑惑:“可是已經有了什麽計策對付太皇太後?”

“不是。”書蘭搖了搖頭,心底卻有些猶豫,也不知道她若告訴虞美人,會不會分了她的心思,反倒是會壞事,隻是,這件事情頂不可隱瞞下去。

如此想著,話便已經脫口而出。

“太醫剛剛來給娘娘診治,說是娘娘已經懷了兩個月的身孕,娘娘身在單薄,恐怕日後稍有不慎,就會滑胎。”

書蘭說著,有些擔憂,虞美人的身子若不是靠著調養,隻怕是比北丘尹的好不了太多,如今這般孱弱的身子,胎兒保不保得住,還要看他的造化。

虞美人抬起眸,指尖不禁意觸向自己的小腹,隔著被子,總覺得有股暖流緩緩蔓延。

聽到這般消息的時候,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很快便有念頭在腦海中閃過,成型之間,她心底卻又默默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