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化寺位於鴛溪鎮,這鴛溪鎮的人都愛說故事,過去是神將軍的故事,再到北丘皇朝孝仁太後的故事,如今便是這鴛溪鎮的小霸王平安的故事。

平安乃是新入鎮的一名叫做於悅的夫人的女兒,於夫人常年用輕紗蒙麵,看不到容貌,不過看平安的長相,小小年紀已經能夠看出傾城之姿。

說到小霸王平安,之所以被稱為小霸王並非她喜歡橫行霸道,欺善怕惡,正巧相反,這丫頭反到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十裏八街的霸王崽子都害怕她,所以被稱之為小霸王。

平安欺惡怕善,總是喜歡給於夫人惹出些麻煩。

平安四歲,打翻了教書先生的酒壺,毀了一幅珍稀字畫,教書先生心疼不已,告狀到於夫人麵前,氣憤之下,狀告平安毀了他的字畫,說她離經叛道,完全沒有於夫人的溫婉賢淑。

平安卻出言相撞,對那教書先生道:“我娘溫婉賢淑,我離經叛道,我這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平安打翻了先生的酒壺,毀了字畫,先生卻誇獎平安,先生可謂是以德報怨!”

平安言語恭敬,毫無譏諷之意,卻把那教書先生的臉都氣綠了。

對於此事,向來公正的於夫人非但沒有怪罪平安,反而花錢打發了那先生離去。

平安五歲,鎮上來了一位小霸王,據說是皇帝新納寵妃的表弟,因著關係,老爹做了父母官。

這新來的小霸王從小就被寵壞了,自是目中無人,專門欺負別人家的小孩。

欺負欺負也就算了,可巧這小霸王竟然欺負到了平安的頭上,兩個小霸王同時看上了一隻糖人,爭搶不下,對方竟然叫來隨從,隨隨便便就要揍她一個小丫頭。

平安生來最恨這種不懂憐香惜玉的小霸王,偏偏來搶她喜歡的東西,好在她自小習武,結結實實的暴揍對方一頓,然後拿著糖人轉過身大搖大擺的離去

縣令官見自己的兒子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哭哭嚷嚷的回來,立即讓人上街捉了那平安。

公堂之上,平安也不慌不懼,任憑那縣令將驚堂木敲得啪啪響,便見那小胖子腫著臉怒視著她站在一邊,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兒子被人嘲笑,老子自然掛不住麵子,又一次敲響驚堂木,對著一個五歲的丫頭嗬斥:“大膽,你一個賤民竟然打了本官的兒子,該當何罪?”

平安見那縣令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別提多醜去了,不禁皺了皺眉,一本正經道:“我娘說了,小孩子打架乃是常事,算不上犯罪,是你兒子功夫不過硬,還跑出來欺負人。”

“誰欺負你了!”小胖子一氣之下跑了出來,足足高出她半個頭,嘴角哆哆嗦嗦,聽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打人,我,我告訴你啊,我表姐可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平時最疼的就是我,要是知道我受了欺負,定是要誅你九族!”

誅九族?平安瞪大了眼,她雖然小,但也知道誅九族的意思,伸出手指頭算吧算吧,算著算著發現她的族譜挺豐富的,雖然都沒見過,不過……

平安很快便抬起頭,晃著腦袋看著對方,小臉一繃,態度堅決道:“我不怕你!”

平安挺了挺胸膛,氣勢竟比對方高了一截,小霸王一聽,急著轉身,委屈的衝那縣令嚷嚷起來:“老爹,你看她……”

那縣令雖然沒啥見識,但也知道貧民百姓難翻身的道理,看著自己兒子受辱也覺得心疼,不由得再次拍響了驚堂木,喝道:“大膽,小小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倘若本官不對你用刑,你還不知道天高地厚,來人,換個小點的,打她二十板子!”

這話,平安倒是真怕了,倒不是怕被打,隻不過她從小到大都沒挨過板子,倘若讓她娘知道了,倘若讓鴛溪鎮的孩子們知道了,她還怎麽在這裏立足啊。

這般想著,她也怒了,圓滿一睜,衝著縣令喊道:“你敢!”

哎呦喂,這下可唬住了縣令大人,平日裏哪有人敢在公堂上胡鬧,這麽一個小小的丫頭竟然敢威脅他,也不知哪裏來的本事,滅了他兒子的威風,如今他定是要漲回來。

“虎子,上!”

縣令一聲令下,那圓頭圓腦還腫著臉的小霸王立刻從旁人手中拿過了竹棍,作勢要朝著平安身上狠狠打去。

平安本能的伸手去擋,不想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那小胖子也算是夠狠,打得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好你個小胖子。”

平安怒了,怒上加怒,伸手拽住那竹棍,隻聽“哢嚓”一聲,那竹棍竟然在眾目睽睽下斷成兩節,在場的人均瞠目結舌,不想這小小的丫頭竟然還會些功夫。

“死胖子,爛胖子,我平安不發威,你不當我是平安!”

平安說著,猛的撲了上去,雙手加雙腳,一陣拳打腳踢,不夠解氣,便連牙齒也用上了,小霸王一下子落了下風,縣令一急,已經起身,嗬斥手下道:“快,還不快點去幫公子。”

手下剛剛要動手,忽聞一道女音,如沐春風般響起:“住手!”

那聲音聽在耳裏尤為動聽,縣令抬起頭,見那女子蒙著麵紗,隻看身形玲瓏有致,氣質不凡,已經讓人浮想翩翩。

聽到這個聲音,平安立刻從小胖子身上爬起來,又用力的補了腳,才轉身用袖子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汗,笑著開口:“於悅,你來了!”

剛剛的怒氣像是完全沒有了,平安臉上樂嗬嗬的像是開了一朵花,被叫做於悅的女子俯下身,拿了絹帕溫柔的替她擦了擦小臉。

縣令聽到那兩個字,微愣了一下,他也曾聽說這於悅是鴛溪鎮最神秘的女人,且不說樣貌年紀,就是平日裏也很少出門,隻是她女兒平安在這個鎮上可是鼎鼎有名。

如此看去,哪裏像是母女。

“爹呀,給兒子做主,疼死我了。”

平安聞言轉過身,見那小霸王舊傷又添心傷,如今更像個豬頭,不禁咬牙道:“活該!”

縣令見兒子的模樣已是心疼,如今又見小丫頭那般囂張,不禁添了堵,嗬斥道:“你這賤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侮辱朝廷命官,命官的兒子!”

“賤民?”

這一次輪到那叫於悅的女子開了口,似是譏誚,聽那聲音卻讓人心底忍不住酥.酥麻麻。

“敢問大人這一聲賤民可是在稱我和我的女兒?”

不知為何,那素衣女子無形中流露出一股氣勢,讓他心底突然生出一種壓迫感。

“你,你的女兒打了本官的兒子,你,你該當何罪?”

前一句明顯底氣不足,後一句立刻補上:“我兒子的親表姐可是皇上的寵妃,也算得上皇親國戚,你女兒這般囂張,你難道不該管管嗎?”

底氣不足外加後勁不夠,這一言縣令明顯落於下風,於悅並不開口,倒是平安忍不住了。

這縣令一把年紀,明明就是想說她娘沒把她教好。

“你這麽壞,難怪兒子也這麽壞!”

所謂童言無忌,就是這麽直白,於悅忍不住笑了笑,心想這丫頭的正義因子在作祟,定是要替自己討回公道。

“你……”縣令氣結,他仗著皇親國戚的身份,還沒有人敢不把他放在眼裏,如今一個小小的丫頭竟然敢來侮辱他,頓時怒上眉梢,也開始口不擇言。

“你這個有娘生沒爹教的小兔崽子,來人,她們侮辱朝廷命官,將她們打入大牢!”

鴛溪鎮的人都說,那於氏夫人的夫家至今未見,隻見她一人帶著個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丈夫的寡婦。

縣令這一句,不僅平安氣,就連一向沉寂的於悅也是眸中一冷,隨行的丫頭已經出手,朝著那縣令臉上就是啪啪的兩耳光。

“你,你敢打本宮!”縣令瞪大了眼,似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被一個賤民的侍婢給打了,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縣令被打,小霸王也呆住了,抬著頭看著自己的老爹,再看看那小小的丫頭,見她搖晃著頭好不神氣,心中一沉,不由得在心底歎道,完了,他這一回要吃啞巴虧了。

隻是,不能就這麽算了。

“爹,爹,我們打不過她們,我們去找表姐吧!”

小小年紀想到了搬救兵,看來還不算太笨,於悅冷哼一聲,拉著平安就要離去,誰知那小丫頭像是打定了主意,偏偏不走。

“你們毆打朝廷命官,藐視朝廷,等本官上報,定是要誅九族的!”

“你去啊!你去啊!”平安伸手掐著自己的腰,揚著下巴看著小胖子挑釁起來:“不是說你表姐是皇上的寵妃嗎?我不怕你,我告訴你,皇上是我哥,倒時候就要看看,是你表姐疼你,還是我哥疼我!”

平安這話說出,立即被於悅捂住了嘴,伸手揪住她的辮子,揚了揚眉:“丫頭,你到底走不走啊!”

這般,像是泄露了天機,平安知道自己漏了嘴,眼珠子立刻轉動一圈,轉過身,討好的笑了起來。

於悅不理會她的諂媚,衝著一側眉目清秀的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立即會意,走到縣令麵前,用神行擋住,然後掏出一個鳳行腰牌。

那腰牌除了做工精細,到沒有什麽特別,縣令看了一陣,瞟到腰牌上的那個醒目的虞字,差一點嚇破了膽。

戰戰栗栗的抬起頭,卻見那侍女伸手在頸脖間一橫,做了個封口的手勢,才顫栗著點點頭,心裏屈叫道,媽呀呀,躺著也能中刀,好端端的,竟然得罪了座大佛。

“老爹,你這是作甚?”

小霸王有些不解,看自己啊老爹的表情,分明是害怕,可是他們可是皇親國戚哎,又怎麽會怕那貧民百姓。

“住嘴啊,我的小祖宗。”

縣令看著那漸漸遠去的於悅一行人,捂住自家兒子的嘴,生怕他口中再蹦出什麽要命的詞,捂了一會,小胖子從他懷中掙紮出來。

“我表姐可是皇帝的寵妃,怎麽能被一個臭丫頭欺負了去!”

小胖子說著正要追上去,卻被自家老爹攬住,苦著一張臉拽著他的胳膊:“兒啊,那丫頭你可得罪不起。”

“為什麽?”

小胖子心有不甘,又為不解。

搖頭歎息了許久,那縣令才狠一瞪眼。

“你表姐是寵妃,她哥哥是皇帝,你說呢!”

一聽到皇帝,小胖子也打了個寒噤,許久像是明白過來,泄了氣,隻朝著門外狠狠的一跺腳,然後兀自“哎呦”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