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相

不同於現代過年是從大年三十開始休假,在清朝,大年初一始,皇帝就得像趕場的明星一樣每天輪換不同的節目和場景,對朝中大臣和天下萬民做出皇家的表率。

皇帝順便也給胤褆和胤礽放了幾天假,讓他們兩個可以好好休息休息。趁著這幾天不用趕早起床去讀書的空兒,胤礽終於向康熙求來了一個恩典——可以出宮去他的生母娘家,當朝索相的府上見見親人。

一大清早,一輛馬車悄悄地從禁宮駛向神武門,周圍環繞著幾十個氣勢迫人的侍衛。

到了宮門口,值班的禁衛軍伸手攔下馬車。沒等禁衛軍開始盤查,車簾裏伸出一枚腰牌。

當值的侍衛一看,當即下跪行禮,“稟主子,現上頭下令,凡出入宮門之人都必須查實身份,否則不得隨意進出。恕奴才鬥膽,不知可否讓奴才們上去一看?”

過了一會,車簾微動,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太監探出頭來:“上來吧。”

說是上去查看,但侍衛們也沒這個膽子真的跑進馬車裏東翻西翻,其中一個侍衛走上前掀開車簾子,裏麵隻坐了一個五六歲大的男童,前麵的案幾上擺著幾色糕點,男童背靠著幾個軟墊,手上翻閱著一本書,眉宇間一片悠閑。查看的侍衛不敢多看,在確認過這位小主子的身份無誤後,便放下簾子揮手讓馬車通過。

“有勞幾位侍衛大哥了,這天氣也夠讓人寒磣的,主子說大過年的討個吉利,這些便拿去買些酒暖暖身子吧。”先前那位小太監見到禁衛軍放行,從袖子裏拿出一個並蒂荷葉纏枝如意的荷包遞給那位侍衛。

“這可不敢受主子的賞,奴才……”侍衛哪裏敢受,急忙推辭。

“沒事的,剛才不是說了嗎?這大過年隻為討個順順利利的,也不是什麽貴重玩意,隻夠喝兩頓酒而已。”小太監,也就是何玉柱笑著硬是將手中的荷包塞過去。太子爺可是說過,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多跟這些禁衛軍們打好關係,日後行起事來也方便許多。

“那……奴才鬥膽,就先受下了。”話說到這份上,那侍衛也爽快地收下了荷包。他一掂手中的份量,確實不多,隻夠他們喝上幾次酒,心裏頓時輕鬆一大半。

何玉柱轉身回到車廂裏,馬車繼續咕嚕咕嚕地向著內城方向駛去。

馬車走了約小半個時辰,停在了索相的府邸門前,跟在身邊的侍衛早早就遞上貼子。

胤礽對著要抱他下來的侍衛擺了擺手,自已跳了下來,這舉動將乾清宮的侍衛嚇得白了臉,這位小主子若有什麽破皮損傷的,他們絕對沒好果子吃。原來康熙怕毓慶宮的侍衛保護不夠,臨時又加派了十幾個禦前侍衛護送他一起來索相這裏。胤礽暗暗叫苦,康熙來的這一手,將他的計劃幾乎給攪和了。

很快的,相府的大門打開了,出來是胤礽的伴讀圖雅哈。

圖雅哈見到胤礽,忙一溜煙地走到他麵前下跪請安:“奴才圖雅哈給太子爺請安。不知太子爺今日會來府裏,不曾有所準備,請太子爺恕罪。”小小年紀,這官腔可是說得熟練無比。

胤礽也不在意,讓圖雅哈起來後,直接朝府裏走去,隨口問道:“索相在府裏吧?”至於那些侍衛隨從自有其他人負責安排。

“在府裏。”圖雅哈跟在胤礽身後回答,然後才小聲的說:“阿瑪在書房。”

胤礽微微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索額圖書房

胤礽和索額圖見麵後,說了幾句客套話,隨後就在相互觀察著,場麵變得極為安靜。

最後,還是胤礽先打破僵局,他的時間有限,可不能浪費在這裏。“過幾天圖雅哈就要回宮裏伴讀了,應該趁著這幾天好好陪陪家裏人才是。”

索額圖點點頭,對小兒子說道:“太子所言甚是,圖雅哈,這幾天你在家裏得空便好好陪陪你額娘吧。”

“是,兒子知道了,兒子這就去看看額娘。”圖雅哈知道這兩人有話要說,識趣地順著這個借口退下去。

“叔公。”圖雅哈一走,胤礽立馬改了稱呼,“我在你書房不能久留,那些侍衛中有一半是皇上派來的,剛才我讓圖雅哈攔住他們去別處歇息,但估計隻能騰出一刻鍾的空檔來。”

索額圖臉上閃過一抹詫異,多年的政場起伏讓他產生一種壓迫感,“太子有話請直說,我已經派人守好這裏,不會有別人發現太子行蹤的。”

“其他的話我就先不說了,我想問下叔公,當年皇額娘在後宮裏的人脈現在是掌握在誰的手上?”胤礽認真地問道——這才是他來相府的重要原因。他現在的身體隻有六歲,生母早逝,又被封為太子,可以說是處在浪口劍尖上,一不上心便會粉身碎骨。兵權、政權他現在是完全摸不到邊,等到他可以參加議政,那時朝中根基已穩,除了赫舍裏這一派,其他人根本不會依附太子黨。但是年幼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可以好好地經營宮裏的人脈。其他的皇子有生母可以依靠,隻有他不行。但若說他那位做了九年皇後,在後宮獨大一方的母親沒有在宮裏留下任何勢力,這就更是天方夜譚。

“這,太子怎麽突然間……”索額圖不解的看著那個正襟危坐的孩童,對於他的想法有些不明白。皇後已逝,前幾年赫舍裏家又送進了一名秀女,但結果隻被冊為嬪,而同一年佟家的秀女卻被封貴妃。在皇帝的此番作為下,他們便明白,康熙是不準備再抬舉他們家,便也漸漸歇了在後宮爭寵的心,隻一心一意撲在太子身上。

“年前,皇上將四阿哥帶到乾清宮親自教養一事,叔公可知道?”胤礽也不惱,反而問起索額圖另一件事。

“我有聽說過,但是這四阿哥的生母身份低下,即使現在養在貴妃名下,但論身份怎麽也漫不過您。”索額圖皺了皺眉,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胤礽搖了搖頭,“叔公,我在意的並不是四阿哥的身份,而是佟貴妃。皇額娘逝世後,想必叔公對後宮裏的情況不像以前那麽清透了。現在在後宮裏,佟貴妃掌後印,惠嬪、榮嬪和宜嬪的勢力各據一方。那位佟貴妃,可是皇上的表妹,孝康章皇後的侄女,她一入宮便被封為貴妃主掌六宮,將其他幾位娘娘壓下一頭。四阿哥一養在她名下就得皇上青睞親自教導,這樣的女人,若讓她日後生下皇子……”

索額圖一開始並不以為然,但越聽心裏越冒冷汗,“太子的意思,是要那一位……”

胤礽再一搖頭,唇邊勾起一抹笑容,稚嫩的臉上說不出的天真無邪。“除掉佟貴妃,還會有別的貴妃,佟家可不隻這麽一位秀女。皇阿瑪是不會再讓赫舍裏家再出一位皇後的。”

“再說”胤礽拖長聲調,“這位貴妃可是出身顯赫,毓質名門哪。叔公可是忘了咱們滿清八旗是怎麽稱呼這位貴妃娘娘的家族?”

當今天下“佟半朝”!

驚駭過後,索額圖到底是曆經兩朝元老,很快便冷靜下來,試探性地問道:“那太子的意思是要……“

“叔公不必如此,你我親人,有什麽不可以公開布誠的?”胤礽笑眯眯地說道,“佟貴妃出身高貴,皇上心裏也是有所計較的,否則貴妃便不會入宮多年卻難以有孕。”

“太子,是想隔山觀虎鬥?”那句“親人”讓索額圖心裏著實激動,但還是先按奈住心情將正事問出來。

“不,我要的是製衡。如果叔公手上還有宮裏的人脈,可以先讓他們去和內務府上駟院的主事薩特庫聯係。”胤礽對索額圖很滿意,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我明白了,這件事我會盡快安排。”索額圖在心裏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太子,滿打滿算也不過六歲,卻可以在那位精明的皇帝眼皮子下培養自已的人手,而且今天過來相談的事情更是計劃得密不透風。

此時,胤礽卻歎了一口氣,他想起了那位因生他難產而死的皇後。

“叔公,皇額娘舍命生了胤礽,可以說我這條命是用皇額娘的性命換來的。”胤礽有些傷感的說道,“叔公請放心,隻要有胤礽在,就絕對會保赫舍裏家族的一世平安。”

那個纖弱的女子在生死關頭放棄了自已生存的機會,將生命讓給了他,那麽他科爾塞裏?斯萊特林最後能為她做的也就隻有保住她所重視的家族。

索額圖聽了這話,也是一陣難過和傷感。至於最後那句話,卻沒有被他聽進去,畢竟再怎麽樣現在的赫舍裏家還是朝中顯貴,怎麽也沒有讓一個小孩子來護著的道理——其實索額圖認為這隻是小太子一時熱血上湧有感而發的童言戲語。沒辦法,再有心計實力,胤礽現在這個粉嘟嘟的樣子實在是很難有說服力。

從索額圖的書房出來,胤礽走到大廳裏正式認識相府裏的大大小小的主子。就在胤礽披著六歲稚童的嫩皮裝正太時,一個跟他一起來的侍衛就站在離他不遠處的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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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級什麽的,最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