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照在屋簷下,帶著深秋溫度,炊煙氣息自院子外麵一同飄了進來,人聲隱隱。

一段段記憶在識海的翻滾流淌,這些記憶有的來自未來,有的來自自己地球。

這世界自己,十五歲與童子試擦肩而過,第二屆名落孫山,第三屆才中了童生,雖以後一路斬將奪旗,連連中得秀才舉人,但這時,這個世界大劫已至,生靈塗炭。

在這大劫,英雄輩起,風起雲湧,而錯失了時間的自己,卻無力迎接時代潮流,三十歲隕命藏葉山莊。

葉家全族七百九十一人,無一幸免。

想到這裏,葉青收回了目光,不在看著遠去叔父的背影。

童生是考取秀才前提,沒有童生功名,就斷絕了步入仙道的門徑,因仙門接引有資質弟子,都隻是在童生以上。

這次童子試,萬沒有讓步的道理,哪怕是與親族血濺五步。

“少爺,用飯吧!”

收拾了心情的芊芊,記得了自己的責任,一會就端了過來一碟醬製小菜,兩碗肉粥,香氣撲鼻。

這是按著葉青這兩日的吩咐,他現在身體太虛,必須補起來,否則就算修習最上品的奠基道法,也會大打折扣。

葉青接過筷子,隨手一拂木凳,示意一起。

芊芊默默坐下一起用飯,見著葉青雖用著飯,但臉色沉鬱,不時似喜似悲,顯是思考著,想問,到口又吞了下去。

這幾天,她敏銳的感覺到,少爺多了許多心思,不經意中,流露出讓她驚怖的殺氣和威嚴來。

這種沉煉而淡漠的威嚴,她以前隻有在刑曹官身上看見過。

大族有著食不言規矩,兩人沒有多少交流,吃完後自是芊芊收拾碗筷。

“我出去一下!”

“好!”芊芊應了聲,看著他出去,陽光照著她烏亮眼睛,讓她的神情有些許恍惚。

出了門,葉青徑直前往後花園

葉族在平壽縣算是大戶,葉府占地甚大,後花園道路蜿蜒,路徑用青石鋪就,兩側有著觀賞用的青竹聳立著。

現在是深秋,天朗氣清,竹葉凋零,在道路上鋪了厚厚一層,踩上去吱吱作響,還有一個人工的小山,高三十米,直至山頂,涼風吹拂,很是不錯。

再越過這小山,就是一條小溪蓄成湖泊,岸上有枝枝丫丫大樹,夏日必是參天華蓋,乘涼的好去處,隻是現在是秋日,湖泊一帶就顯得清冷非常。

葉青見著此處,不由暗暗點頭,以現在的見識,當然能看出這布局大有玄妙,卻是一處風水,稱“小崗繞帶”,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也能裨益族內氣運,使子息繁衍,可惜的是現在沒有功名,卻使不得道法,見不得氣運之相。

站著觀景,但覺心曠神怡,清幽爽心,許久,才在涼亭裏坐下,四下無人,隻是手一動,一卷書就憑空顯了出來。

青竹掩映下,陽光斑駁,映著卷首上古樸字跡:“川林筆記!”

葉青凝神靜看,雖施展不得道法,但是隻是捧著它,就感覺受到一股清氣,頓覺頭腦清靈,心神爽朗,通體舒暢,再仔細分辨,自己身上隱隱有著一層寶光,若有若無,這是凡人能抵達的極限。

再翻開,卻隻顯出第一頁,隻有十六字:“氣運究極,天淪地崩,四海冥合,乾坤破壞!”

大劫來臨前,就有人預知此事,不過當時卻無人理會,卻有一個道人獨行天地,記載天地的重大事件,試圖尋找變故下的質……

隻是這有心道人,卻隨之身死,道門說是試圖逆天而遭受天罰,尋回筆記,上交道門必有重賞……

雖這重賞並不算太重,對許多艱難掙紮的道人來說,這還是一筆巨大資源,前世最後幾年,為爭奪此物,不少人埋骨他鄉,最後卻落入自己手中!

前世身死,卻也不是為了此事,但不可思議的是,身死重生,別的法寶盡都散失,大部分道經記憶都已抹去,卻還有著它的陪伴。

翻開筆記,葉青盯著第二頁,上麵卻隻有四個字“六陽圖解”,下麵卻一片空白,並無一字。

葉青並不失望,掩上此卷,手一揮,這筆記就消失,沉在了識海中,此時心中悚然,又有些領悟。

道君支配天地百萬年,秩序深入大道,一切都有法則,葉青有一種預感——隻要自己取得童生的資格,就會有著驚喜。

“道門科舉,公開召告天下,精研道論,隻是取人之慧庫,修法之筏船,並非以取士。”

“此科舉不但講究才,更講究氣運,雖我不能觀氣,但卻有著大體的感覺,再生之我,氣運已削去大半,極是單薄,此時拒絕叔父,要是惹得族中不快,就失了族內氣運支持……怕是連前世自己都不如,考個童生都難。”

“但隻要得了童生資格,我就可修行道門根基要訣,單憑身功行,就可凝聚氣運,而不是全數依托外物。”

“大劫降世,其兆雖未顯,不過時不待我,此時是進一步生,退一步亡,再也浪費不得一絲時間,或許現在隻有一行險招可用了……”

想到這裏,葉青眯起眼睛,將目光投向北方重重山影。

北邙山,傳說中亡靈之地。

正凝思著,突聽見遠處一聲驚叫,卻是芊芊的聲音,他心裏一凜,直奔而下。

直到下去,就見著一個漢子在糾纏著芊芊,一眼掃過,頓時大怒,喝著:“是你,你敢?”

這一喝,下麵二人都驚得一怔,這漢子心裏一震,接著就是憤怒,給這個旁支的小子唬著了,當下怪聲怪氣一笑,說:“原來是青少爺,你好大的喉嚨,真不像是讀書人呢?”

說著又嘻著笑:“不過麵皮淨,又有好喉嚨,當台柱子想必夠格!”

葉青聽了,這時反不動怒,雙眼盯著這漢子,過了片刻,才冷冷說著:“你是堂兄葉勝的奴才,叫吳鐵子是不是?”

說到這裏,葉青露出了獰笑:“想不到堂兄手下,還有你這樣的蠢才,你知道為什麽這些年,我這裏是受到冷遇,但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敢直接冒犯?你知道什麽叫家規家法不?”

吳鐵子被這眼神一逼,不由退了一步,滲出冷汗:“你別嚇唬我,我才不怕,我是勝少爺的人!”

“嚇唬?”葉青嘿嘿冷笑。

“我再破落,也是葉家譜上的人,是你的主子,你算個什麽東西,敢仗著勢到我麵前撒野?”。

“按王律,奴而欺主,隻要我一紙告上,不問是非,官府對你就先是三十大板,你問問自己可受得官府大板?”

聽了這話,頓時吳鐵子剛要出口的話給生生逼了回去。

奴仆地位卑賤,依王律,奴仆犯錯,主人就是將之打死,也隻是罰款,但反過來,奴仆敢於欺主,一旦見官,不問是非就是三十大板。

特別是官府身是主家,特見不得這種事,所以三十大板往往是暗示衙役使了全力打,就是一等一的硬漢,也要當場打的半死,體弱當堂打死隻是等閑。

想到這裏,吳鐵子把話吞了回去,卻還是不服,葉青見了,又是冷笑:“我知你不服,無非是這樣幹,我就會得罪了我堂兄,以後也吃不了兜著走,可你想過沒有?”

“隻要我豁出去,寧可得罪堂兄和叔父,撕爛了衣服,撞了族鍾,說你毆打於我,還要欺我丫鬟,你知道你會有什麽下場?”

“族法建立在什麽之上?就是家規族法,主子再潦倒還是主子,你們奴婢敢欺之,就是觸犯了家規族法——你信不信,堂兄和叔父根不會聽你辨解,就立刻當場把你打死在族廟前示眾?”

說到這裏,葉青獰笑著對吳鐵子說著:“你敢不敢?有血性,敢的話,就拿你的性命,來給我一擊,拉著我下馬!”

“有個主子陪著你沉淪前途,想必你也值了!”

這話丟了下去,字字如石如玉,吳鐵子立刻漲紅了眼,臉上青筋都暴起,依著他的心意,真想一巴掌,把這個弱不經風的少年打死。

但是,他的確不敢!

在這個世界,頑皮的奴仆之子,都受過鞭打,以記得家訓,雖打死的事非常少,但這疼痛深入人心。

吳鐵子再愚笨衝動,也知道眼前少年說的不錯。

隻要這少年敢豁出去,冒著得罪老爺和少爺的風險,杖斃自己並不是難事。

怔了半天,終不敵這家規族法,吳鐵子恨恨的看著一眼,又死盯著芊芊一眼,恨恨離去。

葉青見著這人盯著自己和芊芊,這種陰狠而**神色,也是一絲殺意浮現。

前世自己順從了葉子凡的意思,並無遇到這待遇,反而送來了三十兩銀子。

而不想才逆了點意思,就有著這禍端。

就算是世代奴仆教育,鐵血一樣的規矩,也壓製不住人性,反抗和怨氣是正常,來自地球的葉青,並不覺得是大錯。

但這吳鐵子目標是自己和芊芊,這人就留不得了,自己還沒有這種蛇和農夫的精神!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殺之不得。

現在最重要的事,還是考取童生,得以有著功名,能修煉道法,到時殺這個吳鐵子,不過翻掌之間。

隻是,這樣的話,下午想的事,怕是要提前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