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與洛陽城毗鄰,距離軒轅關自然也不遠。離開也有七日之久,林宇擔心在他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張喬,徐鳴等人在耍什麽陰謀詭計,導致關內出現動亂。

而且林宇也想回去看看,林用,連勇,明忠這群兄弟的訓練成果。快馬加鞭,從滄州到達軒轅關也就一日多的行程,屈指一算,時間倒還充足。雖然林宇還依舊牽掛著柳紫夢以及周興的安危,不過如今已經打聽到了他們的下落,而且也有了應對之法,懸在嗓子上的心,也算放回到了肚子裏。

所以林宇便和阿風商議,打算先回軒轅關一趟,這樣也好借助關內兄弟的力量,做好應變的安排,以此來阻止張喬,徐鳴等人打算在伏牛山耍的陰謀詭計。

來到軒轅關前,已是黃昏時分,夕陽灑下餘輝,就像是給整個山林披上一層薄薄的紅紗,晚風微微吹來,倒也是一陣愜意。

聽說林宇和阿風回來了,眾人心中皆是大喜,紛紛出來迎接。林用,初八,燕雲,明忠等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連勇因為還未從失去未婚妻和兩個好兄弟石頭和小山子的陰影中走出來,所以並未出來迎接。聽林用說,他每天除了訓練,其他的時間就是一個人靜靜的坐著,望著連子山的方向,獨自發呆,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夜的時間,任誰去勸說,也都無濟於事。

聽到這些之後,林宇微微的蹙了蹙眉,他很同情連勇的遭遇,若是換做自己,說不定早就一蹶不振了。而且他心裏,也很清楚,心病還需心藥醫,外力基本上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一切都隻能靠他自己。

想到這些,林宇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在吃完晚飯之後,便隨便找個理由,就帶著一壺酒,一個人朝連勇的房間走去。

此時,連勇並未在房間裏,而是靜靜的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發呆。月光如水,灑下皎潔的餘輝,像山間潺潺的溪水一樣,緩緩的流淌下來,灑在這人間大地上。

因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連勇並未發現林宇的到來。林宇站了許久,這才輕輕的咳了幾下。

聽到輕咳之聲,連勇轉身一看,來人竟是少將軍林宇,急忙起身行禮,道:“少將軍,你怎麽來了?”

林宇急忙扶住連勇,嘴角之上浮現出一抹微微的笑意,晃了晃手中的酒壇,道:“見你一個人在這挺寂寞的,來陪你喝杯水酒解解悶。”

連勇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急忙說道:“少將軍,你不用管我,去和兄弟們喝酒盡興去吧,我一個人在這坐著就行,莫要因為我,而掃了兄弟們的雅興。”

林宇揮了揮手,道:“他們是我的兄弟,難不成你連勇就不是我的兄弟了?”

連勇聽到林宇這話,眼睛已經開始濕潤起來,過了半天,才叫了一聲:“少將軍……”

林宇微然笑了笑,道:“既然都是兄弟,又何必這麽客氣,來,坐,明月之下,尋一知心之友喝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說是不是?”

連勇哪裏懂得這些,急忙點頭稱是,隨即又趕緊用自己的衣袖將在一塊大石頭上,使勁擦拭了幾下,見上麵已經沒有了灰塵,這才讓林宇坐下來。

林宇坐下來之後,打開酒蓋,也學著連勇等人平時喝酒的樣子,仰起脖子就往肚子裏灌了起來,隨即便咕咚咕咚的咽了下去,緊接著便又把酒壇遞給了連勇。

連勇二話沒說,也是直接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起酒來,直至酒壇快要見底的時候,這才停下來。

林宇見連勇手上一直攥著一個已經微微有些褪色,而且上麵還沾著淡淡血跡的發簪,便知道他是因何事而愁,他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回來。想念一個人的滋味,隻有想念的那個人,心裏才最清楚。

林宇微微的抬起頭來,望了一眼璀璨的星空,問道:“連勇,你知道嗎,若是一個善良的人不幸去世了,那麽他們的靈魂就會化作一顆星辰,然後靜靜的守候著他們所愛的人。”

連勇聽到林宇的話,立即就仰起頭來,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都不帶眨的,好像是在璀璨的星空中尋覓著什麽。

林宇知道連勇已經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話,便又開始補充道:“如果他們所愛的人,在人間過得並不好,那麽他們所化作的形成也會因為變得黯淡無光起來。連勇,你希望蓮花,石頭,小山子,他們因為你一個人,而變得黯淡無光嗎?”

未等林宇的話音完全落下,就隻見連勇拚命的搖著頭,道:“不,不,我已經連累了他們一世,不能再讓他們因為我而受苦了。”

林宇輕輕地拍了拍連勇的肩膀,道:“他們都不想看見這樣,一直活在痛苦之中。你知道嗎,隻有你開開心心的活著,他們才能開心起來。”

連勇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林宇一眼,隨即便把視線投向了星空,急忙問道:“少將軍,你說的是真的嗎,隻要我開心,蓮花,石頭,小山子他們在天上也會開心起來嗎?”

林宇見自己的話起到了作用,急忙點了點頭,道;“當然是真的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隻要你振作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連勇使勁點了點頭,道:“蓮花活著的時候,最喜歡看我笑了,還說我笑的比較憨呢。”

林宇微然一笑,道:“那你就多對著星空,對她笑,這樣她在天上才能過得開心,你也才能對得起她對你的愛,不是嗎?”

連勇恍然大悟,此時就好像一直壓在他心頭之上的一座大山,被突然間給移走了一樣。緊接著便隻見其雙手合十,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好像是在許什麽願望。

片刻之後,連勇就已經睜開了雙眼,抬起頭來,仰望星空,久久的凝視著,然後便開始喃喃自語道:“蓮花,石頭,小山子,你們三個在天上都還好嗎?是我不對,讓你們擔心了,幸虧今天得到了少將軍的指點,以後我會好好地活著,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你們說好不好?”

聽到連勇說到這時,林宇的眼睛已經開始微微的有些濕潤了,輕輕的轉過身去,任夜間的清風,將從清澈的眸子裏轉出來的淚珠帶走。

大約一刻鍾又過去了,林宇又微微的仰起頭看了一眼星空,道:“連勇,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連勇急忙應了一聲,道:“是,少將軍,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林宇輕輕的點了點頭,便準備轉身離去,可就在他剛剛走出兩步的時候,背後就又傳來了連勇的聲音:“少將軍……”

林宇微微的轉過身去,問道:“怎麽了,連勇,還有事嗎?”

連勇濕潤著眼睛,有些抽噎的說道:“少將軍,謝謝你!”

林宇微然一笑,道:“謝什麽,都是兄弟嘛!”

連勇使勁攥緊了拳頭,道:“嗯,都是兄弟,今生今世永遠不變的好兄弟。”

從連勇那裏歸來,林宇久久都不能入睡。這時,他才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幸運,上天是如此的眷顧於他。從小到大,這二十餘年裏,他從來都沒有嚐過失去至親的滋味,自然也就不知道那種壓在心中的苦,到底有多深?

有時候,他會突然想起,若是自己家裏出了事,或者清兒出了事,自己還能不能找到這麽好的理由來安慰自己?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東坡居士的一曲《水調歌頭》,說盡了多少人的心聲……

想到這些,林宇自然而然的便又想起自己此時所麵臨的處境,看似風平浪靜,並沒有什麽事情,可是仔細想來,卻是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說其他,就是朝廷下令,讓他父親三個月內平定以徐鳴,君不悔為首的叛亂,就幾乎不太可能辦到。這倒不是他自己悲觀,現在叛亂已經開始了一月有餘,而他們卻僅僅隻是暫時擋住了叛軍先鋒張喬的進攻,現在整個洛陽城都可以說是還都處於朝不保夕的境地。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平定徐鳴,君不悔這等厲害人物發動的叛亂,又是談何容易?

而且現在朝廷之中,東廠以及福王黨都對他們林家虎視眈眈,若是三個月期限過去,無法平定叛亂,恐怕到時候,整個林家上下一百餘口人,都會死於非命。

想到這裏,林宇渾身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來,這太可怕了,不,我一定要阻止這些可怕的事情發生,挽救林家於危難之中。

這時,林宇的腦海裏又突然揚起了清兒那清純可愛的笑臉,她好像什麽時候,一直都在笑。在傲林山莊一直在笑,和他一起困在黑虎山的密室裏也是在笑,遇到了什麽危險的時候,還是一直在笑。

按照她的話來說,如果棘手的事情,都能夠用眼淚來解決的話,那麽整個世界恐怕都已經被淚水給淹沒了。既然淚水解決不了,那愁眉苦臉是一天,開開心心的也是一天,反正都是一樣的過,幹嘛不笑呢?

對於這些話,剛開始聽清兒說的時候,林宇並不以為意,不過現在想起,原來那個單純如張白紙般的女子,竟然懂的如此高深的人生哲學。

想到這些,林宇的心情也微微有些好轉,又微微的揚起頭看了一眼璀璨的星空和皎潔的明月,暗暗地在心裏說道:“清兒,一定要等我去救你,一定要噢,我還要給你弄好多好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