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清洗的藍天,幽幽飄過的白雲,隨風搖曳的翠竹,還有那不知名的鳥叫……此時的竹林,宛若仙境!

然而世人隻知道仙境的美,卻不知在其背後就是死亡的煉獄!

林宇微微的仰起頭,清冷的眸子裏,閃現出淡淡的憂傷。他望眼欲穿,想要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然而除了藍天白雲之外,他什麽也看不到。

“林兄,你怎麽了,臉色好像有點不太好看?”齊飛揚首先打破了沉默,嘴角之上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問道。

林宇輕輕地搖了搖頭,眼角餘光在下意識裏瞥了一眼柳紫夢,見她神情和以往一樣冷若冰霜,突然間感覺心裏微微有些痛,至於為何這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齊飛揚好像察覺到了什麽,黑色的眸子裏浮現出一抹異樣,隨即便輕輕的咳了幾下,道:“林兄,你的傷勢怎麽樣,要不要去城裏找個大夫來?”

聽到齊飛揚的喊聲,林宇這才回過神來,表情之上稍顯尷尬之色,就像是一個去果園裏偷吃蘋果的孩童,被主人家抓住了一樣,勉強擠出一抹笑意,應道:“沒事,煩勞齊兄掛念了。”

“對了,齊兄,你們怎麽也來到了這江南?”為了掩飾剛才的尷尬,林宇故意尋了一個話題,問道。

齊飛揚表情自然平靜如水,微然笑了笑,道:“我和師妹二人,和你分開之後,原本打算去尋你,隻不過後來師妹她偶感風寒,便在路上耽擱了。”

“夢……”聽到柳紫夢感染了風寒,林宇表情頓時大變,急聲問道,然而剛剛吐出一個字,就又感覺有點不太合時宜,隨即想要改口叫齊夫人或者嫂子,可是他心裏很是反感這兩個稱呼,隻好選了一個折中的稱呼。

“柳姑娘,她感染了風寒,現在好了嗎?”

柳紫夢微微對林宇行了一禮,表情顯得很是拘束,道:“多謝林公子掛念,一路上多虧師兄悉心照料,現已經痊愈。離家數月,因為思鄉急切,這才趕回傲林山莊。”

齊飛揚上前牽住了柳紫夢的纖纖玉手,接過話來,笑著附和道:“是啊,夢兒想家了,我們回來看看,沒想到還未進家門,就看到了江南一抹紅。昔日我曾救他一命,所以他就將事情的原原本本告知於我。”

林宇看到柳紫夢的手被齊飛揚給牽住,表情在瞬間就暗了下來,有些很不自然,不敢再去看他二人的表情,齊飛揚說的什麽話,他也沒有聽清楚,隻是感覺耳邊嗡嗡作響,就好像萬千蜜蜂在那裏亂飛一樣。

為了掩飾自己表情上的尷尬神色,林宇故意望向遠方,打著哈欠笑著應了幾句。

又走了大約半個時辰,齊飛揚指了指前方的山莊,道:“林兄,你現在傷勢過重,而且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不如就先在山莊裏先行休息。”

林宇心裏很想拒絕,可是話到咽喉處,就如鯁在喉一般,讓他難受,怎麽也說不出來,沉默了片刻,便微微的點了點頭,道:“那就多謝齊兄了。”

齊飛揚嘴角之上依舊掛著那抹淡淡的笑意,道:“林兄說這話,實在是太過於見外了。你為了我們傲林山莊之事忙前忙後,如今來到了江南,我等都應該略盡地主之誼。隻是可惜了周門主,不然的話,我們兄弟三人,就可以在一起,喝個盡興了。”

提到周興,林宇和柳紫夢的表情皆是微微一變,不過林宇臉上過多的是悲傷。而柳紫夢表情之上卻是閃現出一抹異常,冷冷的瞥了一眼齊飛揚。

齊飛揚黑色的眸子裏,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凝視著柳紫夢清澈如水的眸子。

“傷愈之時,定斬君不悔,替周興以及飛劍門上下數百名兄弟報仇雪恨!”林宇表情之上盡是憤恨,使勁攥住了拳頭,緊緊的咬著牙說道。

齊飛揚表情又換上了一副悲傷,道:“林兄,都怪我等沒有保護好周興兄弟,讓他慘遭毒手。”說這話時,他還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林宇冷聲應道:“齊兄無須過分自責,一切都是那賊人君不悔所為。”

齊飛揚也是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道:“林兄,待你傷愈之後,我們二人就算是把整個江南都翻一個底朝天,也要手刃君不悔首級,為周興兄弟報仇雪恨!”

林宇重重的點了點頭,可是因為過於激動,導致傷口微微有些崩裂,頓時間就噗嗤一聲,吐了一口鮮血。

“林兄,你怎麽了,還是去城裏請個大夫吧?”齊飛揚見林宇吐了一口鮮血,急忙上前關切的問道。

林宇蒼白的臉色,猶如白紙一般,隻見其微微的揮了揮手,道:“齊兄,不用麻煩了,我受的是內傷,自行療養就行了,市井上的那些大夫,來之也無大用。”

齊飛揚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嗯,我記得山莊裏,還珍藏了一株千年雪參,一會拿出來熬湯,給林兄補補身子。”

說這話時,齊飛揚又指了指前方,像是對著林宇說話,又像是獨自一人喃喃自語:“我們到了!”

林宇輕輕的抬起頭,仰望這座給他留下悲喜交加的山莊,頓了許久,這才在齊飛揚的叫聲中,踏進了傲林山莊的大門。

簡單的吃過晚飯之後,林宇就急忙尋個機會,回到半年前,他第一次來到傲林山莊時,柳一天為他安排的房間,盤膝而坐,靜心運功療傷。

林宇少時身體較弱,每月月初和月中的時候,清風老人都會往林宇體內輸入真氣,幫其改變體質,增強其內力和自身修複能力。

因此在一般情況下,林宇的身體修複情況,就遠遠高於常人。再加上體內那股不知名的神秘真氣,像是河流一樣,源源不斷的將真氣流入到他的丹田之中。然後從丹田那裏,通過血脈周轉全身,修複傷口。而且晚上那碗千年雪參湯,也是滋補身體的絕佳補品。

如此重的傷勢,一般人至少要在**躺上一年半載,才能勉強下床走路。可是林宇僅僅隻是用了三個多時辰的運功調養,傷勢就已經算是好了一半。雖然內力還沒有恢複全盛時期的三成,不過下床走路,已經可以無異於常人了。

待林宇醒來時,已是深夜時分。也許是剛才運功療傷的緣故,他感覺自己精神抖擻,可謂是沒有絲毫的困意。

掛在樹梢上的明月,灑下皎潔的餘輝,像是一泓清泉一般,透過窗子,靜靜的傾淌進了房間裏。

月的陰晴圓缺,勾起了多少文人騷客吟詩作賦的靈感,又映照了多少江湖浪子的心?

一輪明月賦予林宇太多的懷念和思戀,也有太多的離別和愁緒……

從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練紅裳,到一見鍾情苦思三年的柳紫夢,再至多次生死與共,都不離不棄的柳紫清,關於她們的記憶,無論是美好的回憶,還是傷心的離別,好像都跟這明月有關。

想到這裏,林宇彎彎的嘴角之上露出一抹苦笑,不禁喃喃私語道:“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注一)輕輕地推開房門,林宇獨自一人漫步在清幽的院落之中。

冷月高懸,清輝落地,猶如霜雪!

這時林宇想起了桃花聖母的話,隻要找到傾城之淚,借助滿月之力,就可開啟幻界之門,救出清兒。

今天不正是一個月圓夜嗎?可是……

林宇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清澈的眸子裏,綠波流動,滿是追憶和懷念。

又往前走了數步,映入眼前的一幕,讓他不由一怔。半年前,好像就在此地,自己得知了苦思三年的夢中戀人,將要在下月嫁與他人。也正是在此地,一個天真如張白紙的傻丫頭,開始走進了自己的內心……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注二)“清兒,我記得你聽到我吟出這句詩詞時,就跑來問我,要將錦書托於何人,現在我已知是何人了。可是此時的你,又在哪裏?”望著那輪不知人間離苦的明月,林宇清澈的眸子,微微有些朦朧,不禁喃喃自語起來……

就在林宇深情對月思人之時,一個若仙子一般的纖纖身影,正在遠方靜靜地凝望於他。清冷的月光灑在她那完美無瑕的臉上,映照出一副落寞和無奈。

清澈的眸子,漸漸地凝結成冰,化作一聲歎息。如此清冷絕世容顏,不食人間煙火。除了柳紫夢,還有何人?

在這雙十年華的盈盈歲月,本是一個女子最美好的年紀,可是她那柔弱的肩上,卻背負了太多太多。

她是高高在上的聖女,就如同那高懸的冷月一樣。人人皆言,明月不知離人苦,可是又有誰知那廣寒深宮裏的寂寞和無奈?

若有選擇,她甘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不需要顯赫的家世背景,不需要出神入化的武功,甚至都不需要這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隻需要一個可以讓她笑顏常開的人,一顆懂得珍惜她的心,此生就已足矣!

隻可惜她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沒有選擇的餘地。每次看到自己的妹妹,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時,她都會在心中浮現出一抹比黃連還要苦上幾分的笑容。

那笑容實在是包含了太多太多。有是對清兒的羨慕,也有對自己的無奈……

就在柳紫夢看得怔怔入神之際,她的香肩突然被人給拍了一下,這不禁讓她渾身都打了一個寒顫,掌間也在下意識裏凝結成了一團真氣!

……

注一出自:元·高明《琵琶記》第三十一出幾言諫父——“這妮子無禮,卻將言語來衝撞我。我的言語到不中嗬,孩兒,夫言中聽父言違,懊恨孩兒見識迷。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

注二:出自宋朝詞人陸遊的《衩頭鳳》在本書的第三章中已經出現過一次,在這裏就不附錄原詞了,喜歡的朋友,可以重新看下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