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陣爆喝之聲,一襲身影就已飄然落在了擂台之上。

此人看著有四五十歲的樣子,枯瘦的國字臉,表情不苟言笑,一臉的嚴肅之意,讓人見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古宋時期,坐鎮開封府的黑包公。其手中的一根吳鉤鐵筆,更是為其增添了幾分浩然正氣,宛若陰曹地府那個鐵麵無私的生死判官。

放眼整個江湖之上,用吳鉤鐵筆作為兵器,恐怕也就隻有當年連續八次科舉都名落孫山,後棄文從武的溫正良,才能有如此氣勢。

溫正良舞文弄墨不行,可是習武卻倒頗有天資。一般情況下,江湖上的習武者,都是從小四五歲的時候開始打基礎,就連那些半路出家的也大多都不超過二十歲。

可是這個溫正良第八次科舉名落孫山,已過而立之年,在此之前,他所習的皆是孔孟之道,朱子之言,張嘴閉嘴都是之乎者也之類的話,完全就是一副落魄書呆子的模樣。

可是誰也沒想到就是這個窮酸潦倒,落魄失意的書呆子,竟然在短短的三年的時間內,躋身於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也堪稱江湖上的一個奇跡!

這對於那些一心急欲成名的江湖後生而言,無疑就是一劑令人沸騰的雞血,紛紛前來拜師學藝。這其中就有一個皮膚黝黑,身材壯實的少年郎,王猛!

雖然溫正良和王猛不是正式的師徒關係,不過江湖上幾乎人人都把他溫正良當做了王猛的師父。如今,這初出茅廬的少年郎竟然在擂台之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往死裏追殺王猛,可謂是完全都沒有,把他這個鐵筆判官給放在眼裏。

而且憑借著他在江湖上混了十幾年的經驗來看,這燕雲的武功在江湖上也就勉強隻能算是二流高手,甚至連王猛都不如。隻不過王猛剛才實在是太過於輕敵,這才讓他給得了逞。看這架勢,也已僅僅隻是強弩之末,估計連自己一招都接不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溫正良才躍至擂台之上。既能找回顏麵,又能夠窺視這個聯盟盟主之位。如此一箭雙雕的好事,何樂而不為?

王猛一見到溫正良跳上了擂台,竟然不知道抽了什麽瘋,帶著哭聲喊了一聲:“爹!”擂台周圍一千多人,表情全都跟石化了一樣,目瞪口呆的看著溫正良。

“王猛,你瞎叫什麽呢?”一向都十分注重名聲的溫正良聞此言,也是猛然大驚,怒聲喝了一句。

燕雲表情之上露出幾抹譏諷的笑意,放聲大笑道:“哈哈……哈哈……原來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鐵筆判官,竟然還有這麽一個私生子,真是可笑,可笑!”

一連八次科舉都名落孫山,讓溫正良的自尊心變得都已經有些扭曲了,此時他臉上的肌肉猛然抽搐著,宛若一頭想要發瘋的狼,怒聲喝道:“小子,你剛才說的什麽,有本事的話,敢不敢再給我重複一遍?”

燕雲可謂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對溫正良沒有絲毫的懼怕之意,嘴角之上依舊掛著那抹冷冷的譏諷之意,先是用手指了指比街頭上流浪狗還要狼狽的王猛,肆聲大笑道:“小爺我說,他是小王八蛋!”

說到這裏時,燕雲就停了下來,頓了片刻之後,便又指著溫正良,扯著嗓子高聲喝道:“你是老王八羔子。”

“好,好,好!”溫正良嘴角之上開始微微的抽搐著,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連叫了三聲好字之後,就不再言語了。

此時擂台周圍的所有人,都能夠感覺得到,溫正良那黑幽幽的眸子裏,射出來的一道攝人心魂的寒光,渾身都散發著,逼得讓人都喘不過氣來的淩厲殺意。

“林大哥,不好了,溫正良已經動了殺心,此人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燕雲不可能是他的對手。”齊香語氣有些急促,看神情很是擔心燕雲會出事。

其實與其說她在擔心燕雲,倒不如在擔心林宇。齊香心裏很清楚,燕雲若是被殺或者受傷,林宇的心裏都會很難過,而她卻不想讓林宇因為這些而傷心。

林宇那清澈的眸子裏,已經浮現出幾抹凝重之意,擂台上的形勢,他已看的清清楚楚。他也能猜出為何一向文質彬彬的燕雲,為何此時會性情大變,連番辱罵在江湖上成名已經十餘年的鐵筆判官,溫正良。

如果他和溫正良的武功相差無幾,如此這般,定然是擊敗對手的上上之策,隻要對手動怒,就會心智大亂,其攻勢自然也就會漏洞百出。

不過這次燕雲卻選錯了對手,溫正良隻憑三年的時間,就從一個文弱書生躋身於江湖一流高手,如今又已成名十餘載,武功更是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這樣的一個人,就算是中了燕雲的激將法,他也不太可能得手。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就算使盡一切手段,都是枉然!

砰!

擂台之上,燕雲揮起烏黑斷刀,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朝溫正良氣勢洶洶的撲了過去。

然而溫正良卻是氣定神閑,嘴角之上依稀可見淡淡的不屑笑意。待烏黑斷刀撲至他的眼前時,隻見其隨手揮起判官鐵筆一擋,一陣刺耳的兵器交擊聲還未完全落地,燕雲就已經被震退了擂台的一角,嘴角之上依稀可見淡淡的血跡。

眾人先是一驚,隨即便都開始一陣歡呼叫好,大多都是對溫正良的溢美之詞,和譏諷燕雲不自量力之類的話語。

這為他人喝彩的歡呼聲,讚揚對手的溢美之詞,諷刺自己螳臂當車的話語,就像是穿透他那脆弱心靈的利劍,讓他有一種冷到骨髓裏的感覺,好像渾身的血液都已經凝結成了寒冰,甚至還冒著冷冷的寒氣。

“啊啊……啊啊……”燕雲猛然站了起來,使勁擦拭了一下嘴角上的血跡,瞪著滾圓的眼睛,血紅的眸子裏射出一道攝人心魂的寒光,整個人就像是發了瘋的餓狼,散發著最為原始的野性和血腥。

砰!

溫正良僅僅隻是隨手一甩,燕雲整個人就又被震飛了數丈之遠。

“啊啊……啊啊……”此時的燕雲已經完全顧不上,身體各處火辣辣的劇痛,立即就又爬了起來,猛喝一聲,再次撲了上去。

砰!

如此反複了十幾次,燕雲滿是累累傷痕,整個身體癱軟在血水之中,就好像是一條沒有絲毫生機的死狗,可是他那雙幽幽的眸子,依舊中充滿著孤狼的不屈和血性,還在死死地瞪著溫正良。

此時台下的眾人,都已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擂台上那和猩紅地毯混成一體的孤傲身影。

從眾人剛才的譏諷,到現在表情上的震驚,燕雲向整個江湖,證明了自己悍不畏死的勇氣。

“林大哥,你看燕雲他傷得這麽重,我們再不出手的話,他可能就會被……”齊香的表情充滿了焦急之色,語氣也甚是急切。

可是未等她把話說完,林宇就揮手製止住了她,沒有一絲言語,隻是表情凝重若寒霜,死死地望著燕雲。

阿風此時也根本沒有要動的意思,隻是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他的表情很是沉穩,清澈的眸子裏,不起絲毫的波瀾。好像此時映入眼簾的這一幕,都完全與他無關似得。

“你們快看,那個燕雲又站起來了!”一個中年男子指著擂台上的燕雲,對著旁邊的同伴驚聲呼喊,那神情上的驚愕之色,就跟見到了滾圓的大西瓜,長在了蘋果樹上一樣。

所有人都已是唏噓一片,紛紛驚歎燕雲頑強不屈的毅力,同時也把部分視線轉移到了溫正良的身上,想要看看這在江湖上有著赫赫威名的鐵筆判官溫正良,該如何應對?

溫正良震驚之餘,也明顯是徹底怒了。他本身就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現在他用自己驚世駭俗的武功,在這十幾年裏,在江湖上闖下來的高手光環,遮擋住了自己曾經連續八次科舉落第的傷痕,也讓他找回來昔日做夢都想“一夜看盡長安花”的無限風光。(注一)可是如今一個初入江湖的後生晚輩,竟然在挑戰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在試圖揭開他過去都不敢直視的傷疤。這讓自尊心強烈的都已經開始微微有些扭曲的溫正良,又如何不怒?

“小子,你找死!”溫正良黑色的眸子裏,充滿了跳動的火焰,使勁咬了咬牙,又將之前的那句話給重複了一遍,隻不過之前的幾次,他都沒有真正動用他的兵器,真的可以一劃就判人生死的吳鉤鐵筆!

在陽光的照耀下,溫正良那散發著陣陣寒光的吳鉤鐵筆,熠熠生輝,黑氣騰繞,滿是冷冷的殺意。就算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一流高手,見此情景也會膽顫三分。

可是現在的燕雲卻沒有,就算是眼力最好的人,此時都休想從他那清澈的眸子裏,也休想從那還有些稚嫩的臉上,捕捉到絲毫的驚慌和恐懼。

溫正良見到燕雲那靜若止水的眸子,不起絲毫的波瀾,他的內心深處卻掀起了一陣波濤洶湧。

“這個叫做燕雲的家夥,今天必須得死,不然的話,自己以後還有何顏麵在江湖上立足?”溫正良使勁咬了咬牙,在心中暗暗地嘀咕了一遍。

想到這裏時,他手中那一筆判生死的寒影,就已破空襲出,徑直的朝燕雲的天靈蓋劈去!

此時的燕雲,清澈的眸子裏,依舊沒有任何的驚慌之色,他那俊美的嘴角之上甚至還掛起了一抹笑意,一抹可以攝人心魂的冰冷笑意……

……

注一出自:(唐)孟郊《登科後》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