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枯跪幾日腿已失去了知覺,好在而今是春末時節不至於著涼。而易墨勳仍未離開,每日他會去禦膳房拿著我的令牌給我取食物和水過來。除取食外其他時間就站在我身旁,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終於第五日時傳來消息,父皇下旨貶華月貴妃為寶林,終身圈禁於冷宮。至於蒼洵則是被開除族籍貶為庶民,剝奪終身政治權力。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放鬆,他的生死這塊大石終於平穩落地。我笑著,眼中溫潤一片,這是我第一次為了一個人不遺餘力。

我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但腿根本使不上勁,當我以為我就要重重摔下時,一雙手扶住了我,將我橫空抱起,我靠著他厚實的胸膛,伴隨他強勁心跳聲傳入我耳中的還有一句話:“公主,冒犯了。”

我的眼皮半闔,最後完全閉上,在黑暗中精神享受著睡眠的溫養。這些時日我也確是累了,是該好好休息了。

……

黑暗褪去,一道白芒射向我的雙目,我抬手掩目,用餘光環視四周。一家又一家的店鋪鱗次櫛比,門麵幹淨但卻都清一色的閉門不開。錯愕之際白芒已然不見,我收回了手,環視四周隻見我置身於一條大街中央。

大街地麵很幹淨似是被人才打掃過,一眼望去雖望不到頭但凡是能看見的地麵都一如既往的潔淨。這裏是那裏?我一頭霧水。這裏不僅沒有人,特別幹淨,而且也沒有聲音,一片死寂如同沒有生命一般。

“唰…唰…”這時忽然傳來掃帚的聲音,由遠及近,由小及大。我定睛望去,隻見一個佝僂著的身影漸漸清晰。

一身破舊不堪的粗布麻衣滿是髒汙,頭發幹枯似雜草般蓬亂,臉被頭發擋著看不真切,隻是隱隱約約能看見一雙血絲遍布的眼睛和幹裂滲血的蒼白的唇。那雙握著掃帚的手幹枯如木,筋脈暴起,還龜裂了好幾個傷口,那傷口血跡已幹,皮肉有些潰爛。隨著那身影的靠近,我聞見了一股腐臭味。我下意識抬手捂住口鼻,驀然一驚,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頹敗的人。

我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並不是看不而是因為眼前這個人身上的氣味太難聞了。

這時那人沒有再上前,抬起頭定定的看著我,而後就開始笑,一種毛骨悚然的笑。笑聲在這死寂的街道顯得格外突兀,格外刺耳,且久久回**著,而後那人撩起了散在麵前的發,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展露無遺,我頓時目瞪口呆,許久我低啞的嗓音一字一頓的難處了眼前人的名字。

“蒼。。。洵。。。。”

他怎麽搞成這個樣子了?我的心一點一點疼痛感加重,竟開始絞痛起來,我用手捂著心口看著眼前的人一點點消失,伸出另一隻手試圖抓住他但卻隻鉤住了他的衣角,手指蜷曲試圖握住,但那衣角卻從我的指尖一點點滑落,最後同他一起消失在我的視線中。心痛又加重,我蹲在了地上,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落。

我緊咬著下唇,極力的忍受著這切膚之痛,身子已再無力支撐,身子狠狠的砸在地麵上,我絕望的望著眼前漫無邊際的路,不知是不是幻覺,我竟發現眼前的路正在一點點消失化作塵埃,點點飄散在空中。。。。。。。。

“不!”我低吼一聲睜開了眼睛,卻是滿頭冷汗。環視四周,紗簾漫漫迎著陽光在空中飄搖著,這不是我的寢宮麽?掀開錦被坐了起來,長籲了一口氣,看來那隻是一場夢。還好隻是一場夢。

“公主醒了?”一個人影走了進來,步伐穩健不疾不徐,我望了過去可惜那碧玉屏風阻隔了我的視線,即使我瞪大眼睛也隻能隱隱約約看見屏風上模糊的身影。

“我睡了多久?”我問道。

我下了床隨手從窗前一家上麵拿了件衣服披上,走出了屏風,隻見易墨勳站在桌前正專注的拿著一柄瓷勺攪動著碗中的粥,熱氣騰騰在半空繚繞。

“公主醒了?”易墨勳迎上了我的目光問道。

“我睡了多久?”我挪開一個雕花圓凳坐下接過了他手中的的碗。

“六個時辰。”他微揚唇角,勾出一抹淺淡的弧度。

“我名迷鳶,你既已是父皇為我選定的未婚夫那麽你和我大可不必見外,直呼其名便是。”我舀起一勺粥送至口中,淡淡清香在口中輾轉,極其舒適。“對了,後宮不許男子逗留的,你還是快走吧,不然被人發現了你會被杖責的。”

“是皇上明我留下照顧公主的。”他輕輕一笑道,那笑容那般的好看,竟讓人不忍移開目光。

“哦。”我點了點頭不再講話。不多時一碗粥已經見底,我把碗放到了桌子上。

這是我忽然想起了夢中的那張臉,那駭然的神情,那頹敗的處境,我心下一緊。隨即道“你知道蒼洵現在在那裏嗎?”

“他在昨天就被遣送出了宮,現在應該還在皇城裏。”

“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好。”

我一怔,沒想到他竟不問緣故就答應了,“你不問我讓你幫什麽忙嗎?”

“不用,你所想我明白,我自是會為你辦妥。”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