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如訴,堪比南柯夢(三)

那一池子的蓮香,終究是令人流連忘返的。舒殘顎疈

想起江南此時正是好風光,雖是秋來也落葉生輝,一派明媚之景,隻可惜見過的人不多,那些為數不多的人,也早在四年前的戰役裏,不幸丟了性命。

這夢境裏,終歸是過往,那年玜歌一曲,亦或是小樓聽雨,悉數猶如過境般演繹,一幕一幕猶如昨日。可夢裏,終歸是夢裏。

這冗長的夢境,將我催醒時,略有不適之感,頭隱隱作痛,我才意識到自己還是活生生的。

我苦笑,好似又被人耍了一般濮。

我睜開眼便瞧見香童的臉,是難以抑製的喜悅,然後見她一轉身,急急大呼著:“醒了!醒了,陛下!”

陛下?

沒想到我睡了一覺,世間早非昨日。我忍著不適,輕按額頭,掙紮著要起身。聽見香童的呼喊,已有人大步跨進屋來,三兩步便走到床榻前來,與我四目相對時,才瞧見他眼底深深的喜悅,他彎腰坐下,伸手扶住我的肩,往下按了按,不叫我起身踢。

“你方醒,別再折騰了,好好躺著。”他笑著,眉眼間有幾分哀愁。

這會兒我才仔細打量起他來,他穿了一件我從沒見過的衣裳,雖我也沒見過他多少衣裳。但這一件衣裳,祥雲騰龍,瑞氣高升,絕非普通王族可有的穿戴。

再瞧他腰上新配的玉石,個個玲瓏剔透,熠熠生輝。

看來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裏,南桀果然已然翻天覆地了。

香童見我半晌不說話,便開口問我:“夫人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是哦對了,是不是餓了,奴婢早叫人備著了,這就去端來!”

她便自顧自出去傳膳了。

此刻我有許多問題想問他,可是卻不知如何開口,遲疑道:“天下既定?”

楚弋笙輕輕點頭道:“這些煩惱之事,如今算是了了,你我也有片刻的安穩。”

安穩。

他已登上王位,又頗得朝臣擁戴,但他初即位,諸事尚須留意,都馬虎不得,哪裏閑適得下來。

況且,他未登王位時,王府裏已妻妾成群,古來帝王三千佳麗,又豈是虛數,隨便說說。

一想到此處,我竟覺得有些不痛快。

楚弋笙見我閉口不說話,便隻好微笑道:“承兒念了幾日,說是想你,待會兒我叫奴才帶過來可好?”

承兒。

他還是想要未眠來繼承他嗎?如今他已不是王爺,是君王,況南桀傳賢不傳親,這個字,未眠怕是再擔不下去了吧。

我遲疑著開口,“承兒這個名字,怕是不妥吧,任誰都猜得出你有意可萬一承兒將來無能”

他不在意道:“我自會將承兒教導成君王之材。他的身份我雖該忌諱,但我隻知道他是你的骨肉,愛屋及烏。我倒希望你能替我生個女兒。”

雖他這樣講,但我總覺得,他不會真的不在意。縱換做是我,我也絕對是在意的。我倒不是懷疑他對我的喜歡,隻此事實在馬虎不得。

我歎道:“女兒有什麽好,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還是兒子好些。”

他凝望著我,順勢抬起手握住我的我,手指在我手背來回摩擦,我覺得癢癢的,笑著想抽回手,他卻拽緊。

“阿錦,還有一事,我想告訴你。”

“你說,我聽著呢。”

“我決定——遣散後宮。”

“什麽?”我瞪大了眼瞧他,不自覺的將手掌握成拳。

他也不急,隻慢慢掰開我緊握成拳的手指,攤開來,再重新握住我的手。我怔怔的望著他,總覺得他是在開玩笑罷了。

我哆嗦著唇,道“你可知前朝與後宮聯係頗多,你豈會不知?即便不提趙襲香,還有其它人,當初你不正是因為她們的父親,才娶了她們。如今功成便一腳踹開,他們豈還會忠心於你,這樣的玩笑委實開不得,被旁人聽去了可要——”

我還沒說完,他便抬起手,並出兩根手指堵住我的唇,使我噤聲。

他漆黑的眸裏,除了堅定,還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情愫,他定定道:“阿錦,我是在告訴你,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一愣,即便他已鬆了手,我也講不出話來了。

我倒吸了一口氣,隻覺得後腦有一股涼意冒了上來,“為什麽?”

“我隻要你一人,便已足夠。”他笑道,口吻隨意,仿佛是在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這簡直是最大的玩笑。我鼻頭一酸,竟立刻就信了。

可他是君王啊,誠如我所說,他怎能將這些女人一腳踹開,他的王位,他的江山,不容許他肆意衝動。

“可”

“阿錦,等我,給我些時間,讓我辦妥此事。從今而後,我身邊便隻有你。”他笑著,握緊我的手。

他真的要這麽做,他已經決定了,從他的眼神裏我便可以看出,這個決定,他絕非衝動,而是極為認真的做出了決定。

我鬼使神差般的點了點頭,似乎在我的內心中,一直期盼他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他笑了笑,道:“恩,如今許多事,都有了諸多變化,你若要習慣也需要些時日,這幾日我恐沒法子一直陪著你了。”

“我明白,你不必擔心我。”

他肯為我做這些,我已無比滿足,又豈能要求其它呢。

可此時我忽然的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我剛蘇醒時便想要問,此刻實在是忍不住了。我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問他:“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什麽事兒?”

“白琇現在在哪兒。”我低聲詢問,知道不該問,可卻尤是忍不住,不得不擔心。

楚弋笙嗯了一聲,寬慰我,“你放心,阿墨怎麽說都是我的親侄子,我豈會為難他?隻是現在大局不穩,我先將他們禁足了,也吩咐了人好生照料,你不必擔心。待一切安穩之後,我自會遣他們出宮去。”

我鬆了一口氣,破憂為笑,“如此也好。”

“對了你王兄祭在何處?”

“在朝安宮後,你若好些了,便去祭拜一下。待過些日子便要移進王陵了。”提起王兄,他忽然彎下唇,情緒立時低落。看來,於他心中,王兄的地位當真是極為重的。

“好,我知道了。”我微笑道。

但凡他所敬重的,我理應敬重。

其實,除卻白琇和南桀帝之事,我還有許多未解。譬如荀卿之藥,譬如赫連雲霄,譬如此諸多事的解釋,他都沒有提起。

既他不提,我隻好暫且不問。

未來之路,尚算不得一帆風順呢

楚弋笙初即位,政務繁忙,大多數時間裏都待在議政大殿,晝夜忙碌。就連王宮裏的奴才們,竊竊私語的,都是有關他勤於政務一事。

後宮雖有諸位妃子夫人,但自他即位以來,他還從沒有正經到過後宮中去。晉封或是排階諸事,一並押後。有人妄論,他得了家國,便無心女色。

實則,我知道的,卻是他為遣散後宮,而百般苦惱。

先後兩次垂死,如今我的身子更是大不如從前,隻得悉心調理。香童,語桐和靜秋從王府挪入王宮中,便也一直跟著我,照料我的起居。

待安穩些時,我便叫香童留意去我中毒後曾居住的偏殿中,去尋一枚香囊。那幾日我無聊時,做了一枚新香囊,繡了白茶花樣,卻來不及戴在身上,落下了。

幾番周折,都是未果,我漸漸也不放在心上。

重新叫香童取了來,再縫一個。

這回挑了秋香色的布料做裏,用明黃的綢緞做表,打算繡上騰龍的圖樣。如今他貴為君王,繡這個自然不為過了。

我挑了許久,才決定用紫色做祥雲。

香童便在一旁打趣我,“這回夫人可是最為用心了,奴婢瞧著比那隻並蒂蓮的要好上許多。”

我惱了她一眼,扯過香料填進剛製好的囊袋裏。

“什麽好上許多?”

剛聽到聲音,楚弋笙便大步跨了進來,手裏還抱著一隻金絲鏤花的手爐,樣子像極了王府的那一隻。

我好奇問道:“怎麽這會兒就報上手爐了?”

他走過來,也不急著坐下。香童見他來了,立刻去換了一壺熱茶。我便著急得拽他的手臂,叫他坐到我身旁來。

他搖了搖頭,將手爐放到桌上去,“不坐了,立刻就走。

“這隻是新製的,年下入冬總用得上,這個樣子我最是喜歡,旁的都不喜,你倒好,巴巴的送了旁人。”他輕笑著,伸過手來捏了捏我的臉頰。

然後,他轉身便要走。香童剛沏了熱茶過來,眼見他就要走,驚詫道:“陛下這就走啦?喝盅熱茶吧!”

我也拽住他寬大的袖擺,道:“可不是麽,喝盅茶的功夫還是有的,你若是急,何必自個兒跑這一趟,叫奴才給我送過來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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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早家裏聚會,沒來得及更新,來晚了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