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縷細碎的光線射入白骨遍地的邪獅殿,浮塵湧動,隱約可見,然而殿內的空氣卻像凝固起來了一般。

兩隻滿身血肉模糊的妖物完全沒有了聲息,一隻是三彩錦雞,另一隻是獠牙怪犬,僅僅是因為反應遲鈍了一些,便被性情殘暴的三眼邪獅當場殺死立威。

滿殿小妖無不噤若寒蟬。

位於殿內上首的石座上,一個獅頭人身,滿頭焦黃鬃發的大妖凝聚妖力,幻化出一朵晶瑩剔透的蓮花,冷冷的掃視了眾妖一眼,噴著腥臭的唾沫星子說道:“從今日起,遍尋方圓八百裏每一寸山川水澤,無論是誰,隻要替本座找到此物,一定重重有賞!”那朵蓮花赫然是李小白記憶深處的那朵奇異蓮花,或許也是蛇妖口中的那朵混沌青蓮。

猙獰獅臉上醜陋的傷痕縱橫交錯,有來自於人族,也有來自於妖族,其中幾道猶為醒目,隱約組成一個字母“S”。

若是再往它臉上拍一個“B”,這頭大妖簡直就是SB的代名詞。

“是,穆瀆大人!”

膽戰心驚的小妖們齊齊應聲,懾於三眼邪獅**威,它們敢怒不敢言。

誰都知道,這頭三眼邪獅完全是一個言而無信的吝嗇鬼,摳門到家,即便它們真的找到了東西,恐怕也不會落下多少好處,甚至有可能會葬身獅口。

妖域無法無天,以實力為尊,兩百多小妖大多是靈智初啟的靈犀境,堪堪算得上是妖,勉強會用一些小法術,少數稍微上得了台麵的也不過是剛剛能夠凝聚日月精華的吐納境妖物,哪怕全部加起來,都不是已經踏入真丹境的三眼邪獅對手,因此不得不忍氣吞聲,聽從對方呼來喝去,當牛做馬都是便宜的,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

殿內還有幾隻實力僅次於真丹境的化形境妖物,它們是三眼邪獅穆瀆重點拉攏的骨幹,是它維持統治的保障,因此一向待遇優厚,不像那些小妖一樣隨意呼喝打殺。

妖物的化形境相當於人族術道的煉神境,那日與馬匪們混在一起的邪道術士隻不過是一個最低級的引靈境野修,直接被後來的兩個初識境正道修士完虐。

即便這樣,初識境依然比煉神境低了一境,若是遇上化形境的妖物,恐怕難逃一劫。

位於石座下首的不遠處,一匹渾身烏黑的妖馬習慣性的刨了刨蹄子,轉過長馬臉,對身側盤身立首的妖蛇壓低了嗓音說道:“小蛇!猜猜看,穆瀆大人會給我們什麽樣的賞賜。”

“奴家叫清瑤,不叫小蛇,馬黑,你就不能學會尊重一些。”

滿身青鱗的妖蛇卻將頭偏向另一側,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顧。

“好好好,清瑤姑娘,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妖馬打了個響鼻,直甩腦袋。

學什麽不好,偏偏去學人族那一套無用的東西。

“哼!從妖域深處的昆侖妖宮傳來消息,月華爆發千年一遇,凝聚出來的萬滴帝流漿卻不知去向,連引聚月華的混沌青蓮也被盜走,老祖有令,誰若能找回那盞帝流漿,恩賞帝流漿百滴,老祖親自助其凝聚真丹,成就大妖,破劫境指日可待,若是能夠尋回混沌青蓮,可隨意在妖宮寶庫內任選一件重寶或是至尊功法,穆瀆說的重賞,你會相信麽?”

青蛇看了黑馬一眼,就差直接說無論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會信的。

作為一個有理想有野心的妖,之所以給這頭狂妄自大的三眼邪獅當打手,隻不過是權益之計罷了。

像這種仗著從人族國度叛主得來的幾件法器作威作福的傻逼,也就隻能在這裏耍耍威風,若是膽敢往昆侖妖域再深入一些,恐怕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嗬嗬!”

馬妖心照不宣的幹笑了兩聲。

無論是誰,一旦得到帝流漿和混沌青蓮,肯定是立刻遠走高飛,暗中獨自享用,哪怕上交給昆侖妖宮,也比白白便宜了三眼邪獅穆瀆那個傻逼強,這蠢貨真以為全世界都欠它的,所謂的重賞更是可笑至極。

隻有那些蠢笨的小妖才會受它的蠱惑。

眾生化妖需要帝流漿的恩澤,月華中往往帶有些許帝流漿,經年累月,一些幸運的野獸,草木甚至奇石受沐澤而化妖,得以開啟靈智,自此走上修煉之道。

一滴帝流漿足以讓任何一個平凡生靈一點靈犀,成為最低級的靈犀境小妖,甚至有可能直接晉入擷取日月精華的吐納境,百滴可至化形境,千滴則可以硬生生堆出一隻真丹境大妖。

對於整個妖族而言,如此浪費帝流漿就為造出一隻大妖,顯然遠遠不及點化生靈成妖的作用更大。

月華化妖往往帶有隨機性,血脈純淨,天賦強大的生靈化妖概率更大些,血脈駁雜,甚至毫無任何特點的弱小生靈也並非毫無可能。

但是現成的帝流漿卻可以有目的、有計劃的點化那些資質出色或血脈優秀的生靈,使妖族整體實力得以更加增強幾分,在這大爭之世得到更多的生存空間。

“你們倆在說什麽?”

一個尖嘴猴腮,背生兩對透明膜翅的幹瘦猥瑣男子飛了過來,方才它看到青蛇與黑馬在竊竊私語。

“呦!是黃蜂哥哥,奴家正和馬黑哥哥聊幾句晚餐吃些什麽,究竟是多放鹽好呢,還是多放糖好呢?不久前我吃過一個人族,他說甜黨即是正義,鹹黨是異端,要不哥哥也嚐嚐奴家的手藝?”

青蛇扭著分外妖嬈的蛇軀,發出甜得發膩的女子聲音。

黃蜂妖微微一失神,忽然覺得甜黨即是正義,鹹黨是異端,真是好有道理!

不過它隨即反應過來,喝斥道:“什麽晚餐,沒聽到大人的命令嗎?找不到東西,小心你們的皮!”

哼!不是腦袋就是尾巴的東西,還談什麽手藝?蛇妖有手嗎?真是可笑!

裝模作樣的冷哼了一聲,它剛飛出十幾步,又回過頭來,一臉認真嚴肅地說道:“當然是多放糖好!”

對於蜂妖來說,甜黨就是正義!

黑馬與青蛇麵麵相覷,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家夥。

黃蜂妖棠飛是三眼邪獅穆瀆的鐵杆狗腿之一,典型的兩麵派。

原本豬妖還在的時候,它就熱衷於日日拍馬屁,沒想到豬妖一死,這個有奶便是娘的家夥立刻識時務者為俊傑,牢牢的抱上了穆瀆的大腿,別看表麵上一副古板嚴肅的派頭,實則賤得不行。

群妖聚的快,散得更快,邪獅殿內轉眼就隻剩下了三眼邪獅穆瀆和黃蜂妖棠飛。

“穆瀆大人,我看那青蛇與黑馬好像神情不對,它們或許心懷不軌。”

表麵上假正經,暗地裏喜歡打小報告的黃蜂妖與平時判若兩蜂般大肆編排勾陷,除了同樣是化形境的水牛妖與灰熊妖外,它巴不得借助三眼邪獅穆瀆之手,趁機除掉狡猾的青蛇妖和喜歡打小算盤的黑馬妖。

這樣一來,三眼邪獅手下就隻剩下它一個忠心耿耿的狗腿子,至於老實遲鈍的水牛妖和蠢笨暴躁的灰熊妖,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

“嗯,你的忠心,本座是知道的!”

明知道這隻黃蜂打的是狐假虎威的主意,穆瀆卻聽之任之,它需要這樣的狗腿來幫助自己真正收服獅峰附近的眾妖。

為了肯定黃蜂妖的忠心,它接著說道:“從現在起,你負責盯住它倆,如果有任何異常舉動,立刻通報,我會親手宰了它們!”

說完,三眼邪獅冷哼了一聲,它並不介意用化形境的妖物立威,想必那些小妖一定會變得更加聽話。

“主子英明!主子無敵!啊!”

換上一副諂媚腔調的黃蜂妖棠飛就像一個令人作嘔的娘炮,欲要跪舔三眼邪獅的腳尖。

“滾!”

即使是三眼邪獅穆瀆也被惡心的受不了,直接一腳踹飛了出去。

……

被獨自一人撇在幽暗蛇窟內的李小白此時此刻已經不再與自己腳邊那兩條眼鏡王蛇玩誰先眨眼的遊戲。

蛇沒有眼瞼也沒有瞬膜,玩這種遊戲純屬自討苦吃,他怎麽可能贏得了。

要不是實在沒力氣說話,他一定會碎碎念,想辦法讓這兩個妖是妖它媽生的毒蛇自殺,然後趁機開溜。

李小白發現了一件更令人驚訝的怪事,心中那顆蓮子竟然在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苞,花座底部探出幾縷細細的根須,與心神緊密的聯結在一起。

作為被動接受蓮子變化的當事人,根本沒有人能夠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守在他身旁的兩條眼鏡王蛇突然吐著蛇信悄然退去。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李小白一愣,隨即看到一個婷婷嫋嫋的女子來到自己的視張中。

他不得不承認,蛇步比貓步更好看,更媚惑。

蛇女的目光從頭到腳,將他審視了一遍,嫣然笑道:“公子看來是好好的呢!”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般“深情款款”的目光是癡戀至深,哪想到卻是要吃了這個人族年輕公子。

此時此刻的李小白渾身上下又冷又餓又痛,一條小命十成去掉了八成。

看到蛇女,他也不在乎對方是不是什麽可怕的大妖,當即怒從心頭起,橫下心來說道:“妖女,要吃,要殺!給個痛快吧!”

哪怕就算是死囚,上法場前還能有頓飽飯吃,然而自從莫名其妙的被擄來,就這麽黑燈瞎火的撂在這兒不理不睬,還不管飯,換作誰都會憋一肚子怨氣加火氣。

咕咕咕……

李小白的肚子不爭氣的發出一陣怪聲,打斷了義正辭嚴的氣氛。

洞窟內的氣氛一僵,隨即陷入沉默。

一陣銀鈴般笑聲響起,蛇女眼波流轉,抿著嘴兒笑著說道:“原來是公子餓了呢,還真是奴家照顧不周!”

這妖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