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向來柔柔弱弱,一副人畜無害好脾氣的小紅鯉才是真正的酒中英雄豪傑。

不懷好意的清瑤用一杯酒打開了潘朵拉魔盒,一杯不過癮,兩杯,三杯……十杯,這還不遠遠不夠,依然麵不改色的小紅鯉幹脆整壇整壇的幹,一巴掌拍開壇口封泥,碧綠的酒液不待篩濾,便化作一道水線自動飛入她的口中。

清瑤很快知道什麽叫作作繭自縛,豪飲後的小紅鯉就像換了個妖似的,拉著清瑤姐姐一塊兒“有福同享”,拿著酒杯直接灌,一杯就狼狽不堪的妖女哪裏吃得消這個,想要抽身開溜卻又被揪著尾巴拽了回來,稀裏糊塗地被灌了兩三杯,很快變得暈頭轉向,撒開了潑的醉妖娘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李小白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一時不察,發了酒性的大小妖女成為了整個殿內的主角,鬼哭狼嚎,怪笑狂叫,扮瘋賣傻,還不知死活的要去硬撩龍女。

場麵隻能用三個字來形容:666。

金瞳六耳獼猴,六尾靈狐和草龜原本也想偷偷嚐一下禦酒是個什麽滋味,卻被李大魔頭接連一瞪眼,立刻停止了蠢蠢欲動。

龍子龍女們盡皆目瞪口呆,誰能見過這種陣仗,兩個妖女最後一左一右硬扯著李小白的胳膊你爭我奪,開始現場拔河,大魔頭無奈,一個妖女一個爆栗,總算是收斂了些。

因為兩個發酒瘋的妖女,晚宴隻好提前草草結束。

將洪璃和清瑤那兩個醉瘋了妖女丟在舉辦宴席的大殿裏,李小白將香君女帝送到了寢殿前,在她額頭一點朱印處輕輕一吻,說道:“晚安,早點休息!那些政務,也別去管了!”

他正要轉身離開,袖子卻一滯。

香君小娘子低著頭,扯住了李家小郎的袖子,沒人看到她的臉上不知何時爬滿了紅雲,如蚊子哼哼般道:“你可以不用走的。”雲英未嫁的女兒家能夠如此主動,欲以自己充滿青春氣息的嬌軀為郎君排除壓力,這需要極大的勇氣。

附近的宮人和侍衛連忙將目光移向別處,當作沒看見,沒聽見。

李小白怎不知香君的心意,說實話他確實有些心動,然而最終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大敵當前,城外的獻祭大陣隱患猶在,他實在沒有多少心情兒女情長,滿腦子想著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破陣,以解滿城百姓的性命之憂。

“知道了,小郎也早些休息。”

香君小娘子眼眶有些發紅,卻還是依依不舍的鬆開了手。

“嗯!”

李小白又是一抱,這才在宮人引路下,前往不遠處的偏殿歇息。

……

天罡引雷陣聚而不散的雷雲籠罩下,大武朝帝都萬籟俱寂,隻有城牆上麵依然燈火通明,不時有士卒往城外拋擲燃燒的火球,照亮了同樣一片黑暗籠罩下的城外。

包圍天京的血色光柱增加速度越來越緩慢,但是獨有一隅,遍地坑坑窪窪,血紅色的光柱寥寥無幾,使這個封鎖了百萬人口的獻祭大陣無可避免的出現了一個醜陋的缺口。

缺口中央,巨大的骸骨如同小山般聳立,讓人觸目驚心,其中除了同樣焦黑的邪獸骸骨外,不乏纖細的人族骨殖,躲在赤鵬獸王背上的天邪教中人大多未能從雪域神雕投下的膠質硝化甘油炸彈殺傷中逃出來,成為了這頭龐然大物的陪葬品。

遙望沉寂下來的天京,站在黑暗中默不作聲的天邪教教主終於有了動靜,聲音嘶啞的低喝道:“開始吧!”

一段詭異的笛聲響起,許多邪獸往獻祭大陣缺口處湧來,突然間彼此廝殺,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得到了大量獸血的滋潤,地麵上殘缺不全的符文漸漸有了異動,發出詭異的紅光,越來越亮,開始擴張延伸補全。

邪獸們前仆後繼,彼此爭鬥,讓城牆上警戒的士兵們一陣緊張,以為天邪教再次發動攻勢,幾十枚明亮的光球從城牆上飛出,照亮了並沒有邪獸往城牆撲來,隻是遠處的邪獸在內亂,急促的鳴金示警聲這才戛然而止,來自於城牆上的通報依然在第一時間傳入了城內,突然驚起的騷亂許久才平息下來。

淩晨時分,突然有人急敲偏殿的殿門。

“公子,公子,不好了!”

李小白睜開眼睛,法訣一捏,一抹銀光從掌心飛出,掠過門扉,將扣上的門栓頂了開來。

門外那人一時不防,撲了進來,卻是一位天宮的年輕術士。

“青葉,有何事?”

李小白的琉璃心籠罩了整座偏殿,雖然隔著帳幔,依然能夠看清楚來者是何人。

“公子,你快到城牆上看一看,大事不好了!”

天宮弟子青葉的聲音十分焦急,殿外傳來了一陣**,顯然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好,我馬上就到!”

李小白連忙披衣起床,“玄星”飛劍托著他迅速衝出了偏殿,在青葉的帶領下直飛城牆方向。

依然是昨天所在的那一段城牆,他目瞪口呆地望著城牆外,心下一片森寒,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該死!”

昨日以白磷炸彈擊墜赤鵬獸王,被法術狂轟濫炸破壞的獻祭大陣缺口在一夜之間竟然恢複如初,血色光柱一道不少依舊連天接地,數量甚至隻多不少。

整個散發出邪異血光的大陣完善成度更進了一步,不少血色符文甚至漫延到了守城大陣的光幕近前。

“怎,怎麽會?”

龍女狄霜仿佛有些難以置信。

哪怕是同伴在眼前身隕,也沒能讓自己情緒劇烈波動的龍子龍女們終於一個個失態,甚至極為罕見的出現了幾分惶惶然神色。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卻絕不會心甘情願的無意義平白犧牲。

獻祭大陣完好如初,意味著他們昨日的努力盡皆付出流水。

“為何,為何會如此啊!老天爺,你開開眼啊!”

一名士卒癱坐在地,幾近於崩潰的淒惶大叫起來,質問蒼天如此不公,所有人都傾盡了全力,但是依然連半點兒反抗能力都沒有,滿城百姓的性命危在旦夕陽。

許多將士,甚至是術士武者都麵無人色,絕望的情緒就像瘟疫一樣在城牆上迅速擴散開來,士氣一跌再跌。

“不會的,不會的……”

聞訊趕來的香君女帝眼前一黑,李小白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安慰道:“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

“小郎,想想辦法!想想辦法,這可是百萬子民啊!”

香君女帝緊緊拉住李小白的手,祈求他想盡一切辦法救救這滿城的百姓。

帝都人口或是盡役,恐怕對大武朝將是無可挽回的沉重打擊,東土最為龐大的帝國極有可能就此分崩離析,百姓們再難享受安寧祥和的太平日子。

城內的靜寂被打破,許多燈火相繼點亮,惶惶不安的嗚呼哀哉之音此起彼伏,黎明前的最黑暗時分仿佛百鬼夜行。

由於朝廷和衙門一直用零容忍的態度鎮壓任何不安因素,許多得到消息的坊間百姓以頭搶地,祈求老天爺給一條生路。

所有的香燭都被點了起來,人們湧向鄰近的寺廟,哪怕是最破陋的土地廟都開始變得人滿為患,念念有詞的聲音嗡嗡作響,一直以來的宵禁被打破,所有坊門大開,無論是衙吏,還是禁衛士卒跟著百姓們一起為自己的命運祈禱,這是他們這些人眼下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滿朝文武跌跌撞撞地爬上城牆,望著城外殺機重重的獻祭大陣,再也站立不穩,或跪在地上,或扒住女牆,捶胸頓足,痛哭流涕。

“請陛下先行離開!隻要陛下在,我大武就不會亡!”

一些老臣直接跪伏在地,請求香君女帝輕裝逃離。

“請陛下離開!”

更多的人跪倒在地,事已不可挽回,隻能逃出一個算一個,若是連女帝陛下都折在這裏,大武朝恐怕真的要完了。

自女帝登基以來,大武朝雖然內憂外患,可是總體來說卻是往好的方向發展,屢屢挑釁的風玄國國滅,西人東征全軍覆沒,東土四方拜伏,再無外憂,天宮與保密局震懾天下宵小,使得朝廷在術道中人麵前也能夠挺起腰杆說話。

“小郎!”

曆來運籌帷幄,胸有成竹,仿佛什麽樣困難都打不倒的女帝陛下此時方寸全無,手足無措的望著李小白,希望他能夠再次化險為夷,幫助整個帝都度過這個生死存亡的難關。

“莫慌,我讓雪娘護著你衝出去,城裏的百姓能送走一個算一個!”

李小白哪裏還有什麽主意,隻能盡人事,知天命。

香君女帝顫聲道:“隻,隻有這樣了嗎?”連小郎都讓她先走,這意味著帝都的形勢已經到了最危險的關頭,天邪教隨時有可能發動最後的屠戮。

“沒有辦法了,除非老天爺……”

李小白抬起頭,望向天空,天罡引雷陣聚集的雷雲外,天邊一抹曙光直射了過來,金燦燦的光芒驅走了黑暗,灑在所有人身上,卻沒有給所有人的心頭帶來一絲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