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泠何其聰明,把溪淚的死假造成了她傷心欲絕離家出走。

世醒會懷疑?管他呢?隻要他沒有證據,又能說什麽?

若是清泠想要,有誰得不到?

但是,清泠不想要風世醒,從來都不。

所有人都是棋子,包括她自己。

不過現在的世醒沒有辦法多思考什麽,因為皇帝壽誕即將到來,作為離宮那麽久的兒子,不去看自己的老子就太不敬了。

這意味著,又要麵對雅塵了。

世醒看清泠的眼神很複雜,複雜到最後是不悔的深情。

清泠權當沒看到。

世醒對於送禮很是頭疼,他從不喜愛什麽金銀珠寶古玩玉器的,什麽東西送的出手?

“我呀。”清泠這麽說,

世醒頭更疼了。

清泠笑的神秘,“傻瓜,你以為像皇帝這樣要什麽有什麽的人會稀罕你的禮物麽?他要的是你的一篇心意。我給他彈一曲好了。他見了你這個久違的兒子,怎麽還會想到禮物的事?”

清泠說的自然有禮。世醒心裏的石頭也算是放下了。

到了壽誕那天,皇宮裏自然是熱鬧非常,妃子皇子公主什麽的讓人眼花繚亂。

世醒很低調的帶著清泠入席。

可是,有清泠在,能低調的起來?而且對於這個失蹤那麽多年的皇子誰能不好奇?

其中,太子的視線尤其強烈。

一個是可能回來搶他皇位的弟弟,另一個是擁有鬼神之力的女人。都是眼中釘肉中刺,卻又都動不得。

太子位於皇帝右邊,雅塵位於皇帝左邊,世醒在雅塵之後。

清泠對太子微微一笑,讓太子他老人家入口的酒水瞬間就嗆著了。

雅塵望著清泠失笑。

在那些皇親國戚想要和世醒攀談之際,清泠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靜靜的釋放威壓,讓那些人各個冷汗直流,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動不敢動。

不一會,在有人嚎叫“皇上駕到”的當口,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啊喲媽呀,這女人的氣勢怎麽比皇上還嚇人,還讓不讓人活了。

在下一刻,全場驀然靜寂。

他們看到了什麽?

皇上身邊的那位……那位……是……是……

“砰”的一聲,雅塵手裏的酒杯應聲倒地,他刷的站了起來。

自這位皇子記事起,他就從未如此失態過。

“墨……墨涵……”雅塵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清泠淡淡的望著在皇帝身邊的絕世佳人,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每個人的眼睛都隨著美人的一舉一動,半刻舍不得眨眼。

她是一個冰雪一般的人,縱然擁有絕世容顏,卻不苟言笑,簡直如同雕塑,無喜無悲,無愛無恨,無求無欲。

皇帝帶著她入席,卻連碰都不敢去碰她一下。

這樣精雕細琢的人兒,碰壞了可怎麽辦。

直到內侍再次尖銳的叫著宴席開始的時候才有人反應過來這是皇帝的壽誕。-_-|||

然後就是繁複的讓人昏昏欲睡的流程,那些拍馬屁的話說得溜得很的大臣真是讓人無語。

“右相。”皇帝突然開口了。

“臣在。”有個人自席間站了起來。

那是一位俊逸非凡的公子,身上無一絲官場惡臭。

“將西域進貢的舞娘帶上來,世醒好不容易回來了,我這個做爹的也該表示表示。”皇帝這話說的,就好像完全沒把清泠當回事。

清泠垂眼一笑,“皇上如此這般,要將清泠置於何地。不如,讓清泠替那些姐姐們彈奏一曲,與之共同為皇上祝壽。”

皇帝銳利的眼緊緊盯著清泠,那張無懈可擊的臉上實在看不出端倪,“允你。”

說話間,侍從們已經把現場布置妥當,就等清泠就位。

清泠優雅的走到琴旁坐下,手指輕撫琴弦,抬頭望著皇帝身邊的女子,慢慢撥動手下瑤琴。

那群舞娘何時來何時散根本無人去理會,所有人的眼都集中在了清泠那能融化寒冰的笑容上。

卻不知從哪裏出現一道勁風,直直射向了清泠。

隻聽的“撕拉”一聲,清泠的半張臉被撕碎了。

現場一片嘩然。

清泠直直站起身,與那女子對視,撕碎的人皮麵具下的那半邊臉,和那女子長得一模一樣,“……裂心。”

裂心點點頭,“我在。”

清泠剝下另半邊臉皮,輕輕柔柔的一笑,那張完美到沒有任何瑕疵的臉龐讓所有人都迷醉於其中。

“你是要與我作對麽。”清泠這樣問。

裂心冰雕一樣的臉龐還是沒有一絲表情,“我隻是在做我該做的事。”

清泠微微拂袖,“好,那我們,走著瞧。”

說罷,便丟下所有人,轉身離開。

攔?誰舍得動她?

雅塵還是不可置信,緊緊盯著裂心。世醒卻完全摸不著頭腦,隻是知道,伶語此人,真的不是他能要的起的,根本就是高不可攀。

本來世醒沒想太多,可是回去之後卻越想越不對勁。

雅塵那麽驚訝的叫那個女人作墨涵,而伶語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所以她們之間……一定有一個是真的墨涵!

世醒回想著過去的種種,第一次見到墨涵是在十年前,那時候因為對於強者的恐懼根本沒敢仔細去瞧她,隻有那個紫色麵具叫人印象深刻。

後來還見過幾次,第一次是在雷破莊,然後是去澤韶榭的路上,最後是在地影教。特征麽……除了那身紫色紗衣,那個紫色麵具之外……

等等!

紫色紗衣?!

伶語不是一直都隻穿紫色紗衣的麽?

但是那個時候的墨涵不可能是伶語,因為伶語一直都在。

那麽……誰不在?

在雷破莊的時候剛認識了湄虞,去澤韶榭的時候沁嫵離開了隊伍,最後在地影教……沁嫵和湄虞說她們一直沒有找到進去的路,可如果一開始她們就在裏麵,隻要等“墨涵”走了之後再出現就好了。

所以說……

“我做事的確不會有破綻。這一切,都是做給你看的。”

世醒驚訝的向後看去,清泠那張舉世無雙的臉上平靜無波、無喜無悲。

清泠手裏是幾張紙,被溪淚發現的那些紙。

“你一直都懷疑我,但你也懷疑秦溪淚。很多共同點是不是?因為秦溪淚曾經是我選中的人。可惜……知道為什麽十年前我會血洗武林?我隻是在找……找最合適的八卦使者,找最合適的八卦殿。世人都隻知道八卦使者以八卦為名,但那隻是代號。就像墨涵也隻是個代號,吾之名為清泠。”

世醒的心底慢慢升騰起了恐懼的情緒,一點一點積壓著,這是從十年前就開始的。

“你明明已經很聰明了,但是還不夠。這一路上,我帶你們走遍八卦殿,啟動地獄之門的儀式,你竟到最後才察覺到,真是讓我失望。”

清泠一邊淡淡的訴說,一邊解開自己纏在頸項和手腕上的輕紗,**的肌膚上有著紫色的符文,妖異非常。

“雅塵不殺我。是因為他根本殺不了我。不然你以為你眼高於頂的七皇兄會那麽輕易的向人俯首稱臣?沒有我,別說皇位,他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風墨宮,誰人知道,那是風家和墨家共同擁有的,一方控製皇權,一方控製武林,兩相製衡。所以,隻有皇帝才有資格知道風墨宮的由來,同樣的,也隻有風墨宮宮主才會知道自己和皇室是這樣的關係。

彼此不信任,便以交換人質來確保契約的正常運行。皇室將一位公主或皇子留在風墨宮,而風墨宮則是宮主的血親或心腹送到宮中。

雅塵是枚棄子。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想要那個皇位,想要天下。

本來被送到風墨宮的應該是世醒,因為他不像個皇子,根本沒有做皇帝的資格。但是他在年少時便離宮,甘心做個江湖莽夫也不願在皇宮再呆下去。

這叫雅塵如何不想將這個弟弟置於死地。

可是風世醒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這就是清泠選擇他的真正原因……讓雅塵痛苦。

在世醒非常混亂、混亂非常的時候,下人來報說右相來訪。

世醒驚訝之餘命人將他請進來。

清泠看了世醒一眼便自行往大廳走去。

世醒急忙跟著過去。

那個英挺的男子一絲不苟的站在大廳中央,見到清泠過來,左手橫過腹部,右手輕觸眉心,“宮主。”

清泠點點頭,在一旁坐下,“浚岐,好久不見了。”

尾隨而來的世醒看到這一幕之後,他無話可說。

“宮主,山瑤苑已命人收拾好,隨時都可以迎接尊駕。”

“想來我也叨擾九皇子多日,是時候該離開了。”

說罷,清泠站起身。這時候,從門口魚貫而入了七個人。

天乾瀾淵,地坤沐漪,水坎澗渺,火離滄印,風巽沁嫵,雷震池鑰,山艮浚岐,澤兌湄虞。

八卦使者聚齊。

全都是清泠一手策劃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局。世醒從頭到尾都會玩弄的很徹底。

得墨涵者得天下。

為什麽世上會有人美得不似人間?

因為她不是人。

為什麽世上會有人完美到極致?

因為這一切都是假的。

世醒痛不欲生的閉上了眼,不想再去看那個女人。

清泠走到外麵,一駕擁有巨大華蓋的步輦就停在那裏。

輕盈的落在步輦中間,清泠漠然的垂下眼。

一陣地動山搖之後,步輦自己動了起來。

不,在那步輦之下,是另一位龍子,霸下。

八卦使者披上各自的長袍,戴上了麵具。

“宮主,不可張揚。”瀾淵輕聲說道。

清泠伸手一揮,層層疊疊的紗幔緩緩滑落,將清泠完全籠罩在厚重的布簾之中。

難道,她的麵具,戴的還不夠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