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魅寵? 第二部 落芳顏 第陸拾卷 冰封前塵(大結局)

漫天的雪花之中,兩個擁有同樣花容的男子遙遙相望。

美人如花,遠隔雲端。直到亓官昭湊近了些,溫熱的呼吸噴吐在蘊卿耳邊,他才回過神來,聲音低沉:

“他需要靜養,我還是……”怎麽辦,怎麽見,今夕何夕,幕幕重現,是他負他心意,覆了爵次,本以為生死相隔,卻突然如此種種,無所適從。

“……”蘊晗將掃帚握靠在牆頭,走上前去。看著蘊卿的時候,就像看著自己,隻是可惜沒有卿那麽幸福,懂得如何去愛,以及得到愛,“他昨天剛醒,今日第一次說話,行動還有些不便……”

又或許,每個人的幸福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同,於他,便是永生永世能和淩子歸在一起。

無論,是君是臣,是生是死。

一對驚為天人的孿生子四目相望,距離隻在咫尺,卻看不透對方心中所想。

遠方一個黑點出現在銀白的天地之間,走近才看清是位一襲黑衣的女子,黑紗遮麵,戴了鬥笠,仍掩不住冰涼落在她的發髻、肩頭。那一點黑色被雪花遮避得像灰色一般,在漫天風雪中顯得尤為單薄,懷中小心抱著錦色棉褥,細細地裹著,一步步艱難地向前邁。

雪已過了腳踝,女子在雪中,留下長串深深淺淺的足印,一直延伸至白苧廂外的竹台。

白苧廂外,四個本應注定不再相見的人,久久佇立。

黑衣女子望見了蘊卿與亓官昭二人,似乎並不驚訝,緩緩踏上台階,走到蘊晗麵前,將懷中的棉褥遞給他,聲音低沉,恍如隔世:“子歸的孩子,我想,應該留給他。”

“王……王妃?”蘊晗有些吃驚地接過孩子,麵前的女子鬥笠上垂下漆黑的紗,看不清表情,聲音卻是出奇地平靜。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她。

“我已不是什麽王妃……”涼小小慘淡地搖搖頭,望著孩子,喉間有些哽咽,空出的雙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握在腹間,微微顫抖,“是個女娃,生辰掛在她的脖子上,還沒起名字。這是我唯一能留給他、彌補他的……”

話未完,涼小小的聲音已低沉地聽不到,她的父親爵親王,密謀篡位,策劃造反,她沒有臉麵留下。可是在她心中,從來都隻有淩子歸一個男人,哪怕這一世,她隻得過一次寵幸,讓她有了他的孩子,這已是上天的恩賜。

多想看著這個孩子長大啊,隻可惜,人生苦短,有太多無可選擇。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事。她轉過身,取下黑紗鬥笠,定定望著另一邊的蘊卿,輕聲道:“對不起。”

蘊卿呆了呆,忙上前一步,搖搖頭:“別這麽說,不需要,真的。”

“嗬嗬,謝謝你……”一襲黑衣襯得小小臉色蒼白,沒了往日高高在上的雍容,看來有些憔悴。

彼廂的蘊卿,也點頭抱以一笑。

黑衣女子覆又將鬥笠戴好,轉身的刹那,蘊晗分明看到黑紗之後閃過一絲晶瑩,散落在紛飛的雪中。

懷中的女娃,安心地睡著,呼吸均勻。蘊晗的唇翕合:“要……去哪裏?”

不過都是同樣可憐的人,要去哪裏又有什麽分別呢?涼小小沒有轉身,長長籲了口氣,語氣中滿是釋然:“去一個必須要去的地方。”

伸出的手定格在半空中,蘊晗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望著黑色的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茫茫之中,徒留長長一串腳印,向著她遠去的方向,三人安靜地目送她離開,直到那一抹黑色消失在天的彼端、地之盡頭,紛紛揚揚的雪花淹沒她來時的足跡,仿佛從不曾在這個世界出現過……

亓官昭握著蘊卿的手,更緊了一些。

人生如印,卻在不經意的瞬間被雪掩埋,消失得無蹤無影,令人心痛。

蘊晗走近,小心掀開錦褥一角,孩子嘟著小嘴,安詳地睡著。蘊晗緊緊懷中的棉褥,看不出什麽表情,茫茫的雪映得膚色有些慘白,深褐色的瞳中是複雜的思緒一點點蔓延,突然,望著眼前同高的蘊卿,道出一句:

“你說,我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呢……”

“你是弟弟,我是哥哥。”蘊卿小心替孩子掖好錦褥,抬頭回答。唇邊陣陣嗬氣,煞是好看。

“哦?你怎麽知道呢?”

“直覺。”說不出為什麽,隻是那麽覺得,連想都沒有想過,便已出口的答案讓他如此篤定。人說會有第六感這種東西,不然怎會無端地想要對他好,卻沒機會寵他、關心他。

“和我想的一樣。如果是真的,我希望感情上可以沒有先來後到。”

蘊晗微笑著,麵容之上是難以言喻的平靜和安和,薄唇微微顫動翕合,他的聲音溫柔地飄**在天地之間,被雪花掩埋:

“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定不會愛上他;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要做你的弟弟。平平淡淡,娶妻生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歸,過普通的生活。”雪落在蘊晗黛青色的袍子上,掩映了那玉軟花柔的身影,言語中隱含著淡淡的憂傷,“可是,從我第一次見到子歸,就知道那一切都已不可能……我不知同你生得一模一樣是該慶幸還是悲哀,但是,我會一輩子都感激你,叫一聲卿哥哥,就一輩子都是我的哥哥。”

這一聲哥哥,是第一次,興許也是最後一次,凝結在刹那,成為二人心中的永恒。在他的心中,早已把蘊卿當作了兄長,即便連母親都沒有親口說出究竟是誰先來到這個世間,或許,這便是二人心中之靈犀。

感情的事,不存在對錯,隻是要看緣分,若說有緣,怎地天長日久,無法相戀?若是無緣,又怎地朝朝暮暮,好事多磨?

蘊卿不語,靜靜傾聽,這是他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聽他道出心底深處的話。

“有時候,我想人生就像一場戲,我們都是被安排在戲台之上的戲角,按著不知是誰定下的劇本辛辛苦苦地演出,直到人生方盡之時,才知活得並非自己。涼小小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爭了一生,待到今朝,年華無效,容顏已老……”蘊晗看著懷中的孩子,聲音深沉,黛青色的袍子被風雪吹得卷起了一角,“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你比我先來到人世,先得到了他的愛,我卻一直相信,上天會以另外的方式彌補這一切。”

藕荷色披風下的蘊卿淡淡望著對麵的人兒,心中慰藉,唇角劃出一道絕美的笑容:“晗弟弟……”

他突然很想哭,往事匆匆,如雪飛落,事過境遷,物是人非。若不是經曆這種種,怎能有如此透徹的頓悟。好在晗弟弟是真的長大了,雖然心中會隱隱作痛,心疼他的苦,擔心他的累,但是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便是人間天上。

耳畔滑過寒風的呼吸,凍得蘊晗耳朵發紅,突然聽聞屋內傳來淩子歸虛弱的話音,聲聲喚著,有些焦急:

“晗兒?你在外麵嗎?晗兒……”

聲音很低,許是被風雪覆蓋了些許,將三人從緘默中喚醒,蘊晗急急提了掃帚道:“他在喚我了,我出來這麽久,他一定著急了。”

蘊卿忙輕聲道:“嗯,我們以後再來……”

“好啊,那麽我們約定,春天時再聚。”

蘊晗豔香絕世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溫暖的能將冬日的冰雪融化,說罷轉身開門,又想到什麽似的回頭道“對了,下次來帶些藥材吧,永期知道方子,別忘記哦。”

雪中的三人,心中已是釋然。

“外麵風雪大了些,定是瑞雪兆豐年。”蘊晗步入屋內,神情平靜,收拾了地上藥碗的碎片,望著已沒了人影的窗口,想起方才那裏曾有兩個人佇立良久,心裏暖暖的。

“是啊,可惜已是深冬瑞雪,看不到院中的合歡盛開。”淩子歸不知蘊晗心境,隻是單純地心情很好,“你手中抱得是……?”

“是個孩子,方才在門口撿到的,所以耽誤了些時候。”蘊晗說得平淡,心中亦毫無波瀾,仿佛對他來說,不知道過去的一切是最好的結局,他將孩子遞給靠在榻上的淩子歸道,“起個名字吧,是個女孩子。”

淩子歸高興地拍了拍手,伸手接過女娃,俏麗的小臉已隱隱顯出絕代風華,嬌嫩的肌膚勝過淩冬的寒雪:“是個漂亮的孩子,想來是家人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蘊晗點頭笑笑,並不置疑。

“叫什麽好呢?”淩子歸抱著孩子,愛不釋手,苦思冥想,腦海中閃現的是記憶猶深的兩個字,“嗯……叫韻傾可好?”

韻傾,蘊卿?子歸,你是真的記不起過往的種種了嗎?還是你太過痛苦不想憶起?

為何你醒來後不記得以前發生的一切,到現在卻翩翩記得蘊卿這個名字?

這兩個字,定是在你心上似利刃般刻出深不見底的痕跡,讓你失憶之後不再記得它們的意義,卻仍能清晰地感受什麽叫做永世無法磨滅。蘊晗走在窗下琴邊,輕撫琴弦,悠悠道:“曲韻繞梁,傾城傾國,妙。不如我彈唱一曲,算是紀念她的名字。”是紀念韻傾,還是蘊卿,已經不再重要。

纖指遊走於冰弦之間,空靈的琴音已從琴間似水一般流出來,和著窗外飛雪的韻律,奏得正是一曲:

《冰封前塵》

屋內掛了一副蘊卿所作的《白苧合歡沁雪圖》,蘊晗望著圖上白苧廂外的初雪,合歡落滿地,花香沁雪,雪落花飛。他輕啟薄唇,動聽婉轉的歌聲自他喉間飄出,唱得正是那《白苧合歡沁雪圖》上的詩句:

【年年枝頭待花放,】

【歲歲為誰留餘芳?】

【兩相忘,】

【作華章。】

【滄桑歲月話滄桑,】

【兩鬃為誰悄成霜?】

【請君唱:】

【莫悲傷……】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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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正文到此就結束了。

還有些後續工作,會有每個主角的結局篇。

想要一探究竟的親們可以繼續關注。

希望留下一個模糊朦朧的結局的親,也可以看到這裏為止。

這樣可以留給你們更多想象的空間,

想象,遠比我這些枯燥的文字美得多,不是嗎?

這樣的結局是我所期待的,無論是喜是悲,惑都不會改結局。

前幾日在一個地方見到一種樹,竟然叫“合歡”!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嗬嗬,世間,真有這麽巧合的事嗎?可惜,那合歡樹,不開花。

不然,一定是最美的花朵。

謝謝一直以來支持我的大家!

——古惑,鞠躬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