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一劍擲出,便向瑤池一甩袖,道:“你用!”

瑤池定睛一看,十二品滅世黑蓮已在腳下,掌中則被塞了一杆弑神槍。

這兩件法寶,都有陳玄丘的禁製,共九九八十一道,施加者知道就裏,解開容易。

換作旁人,要逐一分析嚐試,若要一一解開,最快也得三萬三千年。

但他自己要解開,將全部使用權限給予他人,那就不一樣了。

就衝著瑤池在危急關頭,悍然迎對鴻鈞,還要叫他讓開,陳玄丘將這兩樣法寶交給她用,便毫不猶豫。

旋即,陳玄丘頸間穿心鎖陡然放出毫光,射出四口神劍。

誅仙、戮仙、陷仙、絕仙!

四劍環繞著陳玄丘,護住他周身上下,傍著他一起,便向空中迎去。

瑤池一咬牙,提起弑神槍,緊隨其後。

道祖出現了。

淩霄寶殿上空,頓時一陣**,馬上劃分出了兩大陣營。

剛剛趕到的真武大帝、金靈聖母、東華帝君、蘇青綰、九天玄女等一個陣營。

原天宮所屬,以四禦為首,包括西王母一脈的人,還有風裏希為一個陣營。

昊天上帝依舊是一身天喜星君的喜慶裝束,傲然緩步走到眾人之前,冷冷掃了眾人一眼。

四禦上帝和十大天尊等天庭所屬,不由自主低下頭去。

昊天上帝冷哼一聲,然後欣然抬首望天,麵帶微笑道:“道祖來了,可以撥亂反正矣!”

青萍劍衝霄之上!

鴻鈞冷笑一聲,大袖一旋,天宇陡然旋轉起來,化作一個巨大的黑洞。

黑洞中,混沌之氣肆虐咆哮,輾磨著一切存在。

那巨大如山的青丘神劍,也被這巨大的黑洞之力扭曲了,卻是並未折斷。

這粉碎真空之力,也磨平不了這創世青蓮之葉所化的青萍神劍。

“錚”地一聲響,青丘神劍磨去了道祖鴻鈞這一擊,但它自己也力道卸盡,跌落下去。

陳玄丘身周,誅仙、戮仙、陷仙、絕仙四劍環繞,頭頂虛空光照輪閃爍,抬手接向青萍劍。

青萍劍化作常人大小,落在他的掌中。

陳玄丘把青萍劍一橫,如橫一泓秋水,緊緊盯著空中。

身旁香風一抹,瑤池天後踏著十二品滅世黑蓮,手持弑神槍,也出現在他身旁。

陳玄丘眉頭一皺,眼睛望著天空,沉聲道:“還不速走!”

“走?往哪走?”

瑤池把弑神槍一頓,興奮地看著天空,叫道:“我今成聖,正要與鴻鈞一較高下。”

這婆娘瘋了!

逮誰跟誰戰,

成了聖這麽暴躁的麽?

陳玄丘這才瞟了瑤池一眼,不太明白她的腦回路。

道祖鴻鈞緩緩而落,站在二人麵前十數丈外。

到了他們如今這個境界,對麵而站,還是站在天涯海角,已經沒有區別,便也不必刻意拉開距離。

忽然間,金光一閃,陳玄丘右側,又出現一人。

一具九品功德金蓮,上坐丈六金身。

多寶已現出法相,卻是向陳玄丘合什一禮,難得現出激動之象,道:“弟子……多寶,見過通天老師!”

陳玄丘向他點點頭,道:“通天雖是我,我卻非通天。世尊不必對我執弟子禮,通天,還在的。”

陳玄丘歪著頭想了想,道:“你可以,把我也當成他的一個弟子。”

陳玄丘有自己獨立的思想與情感,說成分身,他是不願意的。

其實,更貼近的說法,他應該算是通天道人以另類的誕生方式,再造的一個新生命,算是通天的兒子。

不過,陳玄丘卻想到了東華帝君和蘇清綰,如果那麽說,置這對生身父母於何地?

所以,陳玄丘隻好自稱算是弟子。

多寶能看到的,顯然比他說的更多。

所以,多寶隻是激動頷首,卻仍執禮甚恭。

更下方,金靈聖母、無當聖母、雲霄三姐妹卻是不由自主,同時籲了口氣。

陳玄丘是通天老師的弟子麽?

那就好的很了。

不然的話,剛才很是晴天霹靂了。

隻是,鬆了一口氣後,金靈與無當對視了一眼,雖然鴻鈞當麵,壓力山大,二人還是不由自主,湧起些忸怩的神色。

她們鬆的什麽氣?

無當想了想,解釋道:“這樣就好,要不然,雲霄三位師妹,咱們要當師母待了。”

金靈連連點頭,這個解釋很合理,非常合理。

龜靈聖母聽在耳中,卻是有些鬱悶起來:“這樣說來,我這一世,豈不是比幾位師姐平空矮了一輩兒,得叫她們師叔了?”

高天之上,道祖鴻鈞看著瑤池,目光從她腳下的十二品滅世黑蓮和掌中的弑神槍上一掠而過,待看到她的小腹位置時,目芒卻是微微一縮,然後才淡淡笑道:“瑤池,許久不見了。”

瑤池激動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緊了緊手中槍,竟然有種汗濕的感覺。

瑤池道:“鴻鈞老師久不現於三界,這一次來,莫不是又帶了三顆隕聖丹來,給我們……”

瑤池看了眼陳玄丘和多寶:“一人一顆?”

這話就有些誅心了,簡直把道祖的臉皮血淋淋地揭下來了。

饒是鴻鈞修身養性,涵養極好,也不由得色變。

鴻鈞盯著瑤池,眸中已經有了努氣:“瑤池,你成了聖,便以為,你有本事對抗老夫了麽?”

瑤池道:“鴻鈞老師,我依舊叫你一聲老師,是因為,我承認你對我的點撥教化之恩,可並不意味著,我還要凡事繼續聽你差遣。”

鴻鈞歎道:“為什麽?老夫待你不好麽?點化你化形,授你玄宗仙道,立你為天庭之後,哪一樣,不是別人求之不得的大機緣,你為什麽對老夫不滿?”

瑤池道:“我本瓊枝仙草,沒有你的幹預,早晚也能化形。你助我化形,不過是想身邊有個灑掃侍候的童女,於我有何恩德?

你將同樣將要化形的龍吉,抽出一半的西華洞陰之炁,注入我的身體,使我性情秉性,大異本心,可曾問過我同不同意?”

鴻鈞曬然道:“愚腐!不是老夫出手,你要晚化形數十萬年,再出世時,已錯過天地大機緣,充其量,成就一方普通女仙,哪裏及得如今,貴為天後,為三界之母。”

瑤池忍不住冷笑起來:“鴻鈞老師,我正要說。你命我嫁給師兄,你命我為天庭帝後,又可曾問過,我喜不喜歡師兄,願不願意嫁他。”

鴻鈞撫掌歎息:“癡兒!老夫沒有想到,一心為了你好,竟教你對老夫怨憎如此之深。昊天有哪裏配不上你,天後之位何等榮光,多少人夢寐以求,又怎算是委屈了你。你若真個不願,大可說與老夫知道,又何必心懷怨恨,直到今日?”

瑤池冷冷道:“說與老師知道?老師乃天地間第一尊聖人,何人敢違拗你半點主意?老師怕是忘了吧,你那紫霄宮中守門的混世魔猿,自覺也是先天魔神,卻因受傷境界跌落,被你拿去守門。

他隻抱怨了幾句,就被你生生斬殺,元神一裂為四,化為靈明石猴、赤尻馬猴、通臂猿猴、六耳獼猴,至今渾渾噩噩,不知根本,當時,瑤池可就在老師身邊侍候著呢,親眼看見的事,前車之鑒,安敢再犯!”

九天玄女麾下,那四隻猴子正手搭涼蓬,騎在棍子上張望天空情景,忽然聽見這番話,心誌忽然就一陣的恍惚,仿佛看見一隻肩可扛天、腳踏大地的洪荒魔猿,正在大地之上行走。

它一步便跨過高山,一腳便趟過大海,它擂胸呐喊時,那聲音就像九霄之上炸下的雷霆……

鴻鈞臉上的笑容漸漸冷了下來,森然看了瑤池一眼,又慢慢將目光看向陳玄丘。

鴻鈞臉上漸漸露出欣賞的神色:“他很了不起!當初,六個弟子,四個嫡傳,兩個寄名,老夫最青睞的就是他,果然是有道理的,他居然能想得出這樣的法子重獲自由!

隻是,要截那一線生機,何其難也。也不知道他曆經了多少代,方能走到今天,可惜,可惜,走到今天,也就是他的盡頭了!”

陳玄丘截口道:“我不是他!”

鴻鈞點頭:“不錯,你,不算是他!”

陳玄丘笑了笑:“我本來就不是他!”

“但你,也算是他!”

“的確,我也算是他!”

“所以,你到底算是什麽?”

“你聽說過一個叫古龍的人麽?”

“沒聽過。三界中,芸芸眾生,老夫沒有聽說過的人,有很多。你叫古龍?”

“不!我隻是說,你說話,有些像他!”

鴻鈞傲然一笑,撫須道:“怎麽可能,老夫資曆之老,無人可及。要說像,那也是他像我才對。”

陳玄丘凝視著鴻鈞,點點頭道:“說的也有道理,你本混沌魔神,這一方天地還沒有開辟的時候,你就已經存在了,所以,應該是他學了你。”

鴻鈞哈哈大笑,忽然笑聲一止,複又看向陳玄丘:“你能證道成聖,實是莫大機緣,為何……不珍視你的緣份,反而要推翻老夫設定的一切?”

陳玄丘平靜地道:“理由,我方才已經說過了。”

鴻鈞搖頭:“詭辯之辭,你所設想的世界,不可能存在的。”

陳玄丘道:“沒有試過,怎麽就知道不行?”

鴻鈞傲然道:“因為,老夫是這天地間第一尊聖人!所以,對創世之神盤創造的這一方世界,老夫便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不會允許你胡作非為!”

陳玄丘凝視著鴻鈞,唇角漸漸逸出一絲譏誚的笑意。

陳玄丘道:“你以三界的主人自居,是真心的!但是,你說是為了不辜負盤的心血,卻未免扯淡了!”

鴻鈞微慍道:“大膽!你竟敢對老夫如此不遜!”

陳玄丘冷冷地道:“先天魔神盤,要破開混沌,開辟這一方世界,圓融三千大道,三千魔神出手阻止,死的死、殘的殘,終是無法阻止他的開天神斧。

鴻鈞,你也是那三千魔神之一,加入了對盤的偷襲,卻被開天神斧傷了道體,將你一刀兩斷,你雖然天生異稟,重新長全了身體,但那道傷,卻如附骨之蛆,叫你永世不愈,是麽?”

鴻鈞臉色大變!

陳玄丘繼續道:“你要合道於天,是因為這道傷根本無法痊愈,哪怕你已成聖。無奈之下,才想以天道為軀,從而擺脫這開天神斧的道傷,是麽?

可你卻還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盤的衣缽傳人自居,說什麽為了三界眾生,為了完善天道,而要以身合道。”

鴻鈞的瞳孔縮如針芒,他不明白,陳玄丘為什麽會知道他的這個大秘密。

難不成是那幾個重傷之後,遁入時空長河苟且偷生的先天魔神又回來了?

是他們把這個秘密告訴了陳玄丘?

鴻鈞自然是心智心性超卓的人物,原本不會被陳玄丘輕易問住。

隻是這個秘密,實在太過久遠,久遠到除了他自己,三界中再無一個人知道。

就算東華帝君、鯤鵬老祖、冥河教主、五方五老這種先天時就已存在的人物,他們當時也隻是已經存在,卻還不曾誕生靈識,化形為人,絕不可能知道那時候發生的事。

所以,陳玄丘這一說,實在令他震駭莫名,一時竟想不出搪塞之言。

眼見鴻鈞如此反應,下方諸神仙巫妖各方豪傑,頓時心中五味雜陳。

就算本來站在了鴻鈞一方的人中,比如四禦,都不禁心旌動搖起來。

鴻鈞,竟是這樣的人麽?

這就是他們所愛戴推崇的道祖?

陳玄丘道:“這一方天地,是混沌之神盤古開辟,他想要造一個眾生世界,卻被爾等圍攻而死,身化萬物。

你呢,卻又占據了他一手開辟的這方天地,以它的主人自居,又將混沌之神衍化的萬千生靈視作馬牛。

你傳道於六聖,不過是想**出六個幫你鎮壓氣運之人。

你挑起龍鳳大戰、巫妖大戰,不過是為了消磨天道意誌,以諸族的鮮血,獻祭天道,促使這先天不全的天道快速成長起來,以便成為你可以使用的‘容器’!

鴻鈞,你何德何能,以這一方世界的主人自居?”

鴻鈞一臉鐵青,沉聲道:“是時辰老祖還是楊眉老祖,他們回來了?他們現在哪裏?”

在鴻鈞想來,當初三千魔神戰盤古,他有意隱藏了實力,果然得以自保。

其他眾魔神全力以赴,幾乎全部被盤古斬殺,幸存的幾個魔神也是元氣大傷,逃入混沌深處,既要防著盤古,也要防著其他魔神趁機吞噬了他們。

而當時他最早裝作重傷,藏在塵埃裏觀戰,早已看清,傷勢較輕的隻有時辰、揚柳等廖廖數魔神。

經過這麽久時間的蘊養,有能力回來的,應該也隻是他們這兩人中的一個,是以有此一問。

陳玄丘的臉上,卻閃過一抹憂傷,輕輕摸了摸懷中,道:“我看到了宇宙的誕生與演化,我看到了從虛無而鴻蒙、從鴻蒙而混沌、從混沌而到這一方天地的變化,看到過許多這一方世界誕生之前便已發生的事情!”

鴻鈞驚怵地道:“怎麽可能!你你你……你自己就是當初三千魔神之一?你究竟是誰!”

陳玄丘搖搖頭,道:“我之所以知道這一切,是因為,有一個人,為我演示了這一切。她叫……娜紮!”

陳玄丘微微一笑,道:“對了,好教你知道,你被盤劈開的另一半,也沒有死呢。

隻可惜,你的另一半沒有誕生靈識,所以墮落回了蛐蟮,幹回了老本行,鑽在地獄第十七層裏。

在那裏,它們連土都沒得吃,整天啃著石頭過活,你說可不可憐!”

鴻蒙終於爆發了,五指箕張,便向陳玄丘抓來,嘶聲大叫:“給老夫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