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的師父曾經對他說過,世間一切法門,無論武功、道法、妖術、咒語、符籙……都是對力的調動和運用。隻不過大家調動和運用力的方法不同。

就像你可以搬起一塊石頭,可以用吊輪吊起石頭,還可以用撬棍撬起石頭,方法雖然不同,結果都是一樣的,就是把力作用於它,讓它離開地麵。

哪怕是你求助於他人,大家一塊兒去抬,結果還是以力作用之。隻不過這時是在借力,用在修行界,就是借法。

就如修真者練金凡,佛宗練舍利,靈獸凝妖丹,名稱不同,修煉的功法不同,而其實質,其實也沒什麽區別,正所謂萬法歸一。隻是明白這殊途同歸道理的,寥寥無幾罷了。

陳玄丘雖然聽師父說過,卻也並未真正領悟其中道理。再加上在山上時,他是最弱的一個,在他那尚存的現代人思維中,也本能地覺得法術一定比武功強,怎敢不全力以赴。

陳玄丘男生女相,若非一雙英挺有力的眉,簡直就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可他這拳頭一出,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

他的拳太猛了,剛猛無儔,至陽至烈,拳勢霸道無雙。他那位師父,在上界仙門,也是以能打著稱的大能,哪怕不肯傳他仙家法門,這拳法又豈會差了。

他就算再弱,又豈能弱得過這邊陲之地,習些小道,隻能欺壓普通凡人的修士?要是那樣,他師父可以跑去南天門,撞天柱自殺了。

陳玄丘習的武道是真武心法,練體已臻築基大成,氣血之旺如日中天,這等陽剛之氣,本就最是壓製陰魂邪氣,又以真武拳法施展出來,常人看去隻覺剛猛無儔,在那小鬼眼中,卻如一團可以焚燒靈魂的烈焰。

“砰!”

隻一拳,那隻紙人所化的小鬼兒便炸裂成漫天碎片。

李榮悶吭一聲,嘴角登時沁出血來。

李榮以心神役使小鬼,陳玄丘一拳破鬼道,破得實在是太幹淨俐落了,李榮來不及切斷心神上的聯係,拳勁兒便傷了他的心神。

李榮大驚,以他所掌握的本領,哪畫得出這種可以白晝現形的鬼使,這是他奉迎巴結著,從程長老那兒得的賞賜,今日就為在白桃兒麵前賣弄本領,才忍痛拿出來,誰料竟不是人家一合之敵。

李榮心中駭然,忙左手雷印,右手劍訣,擺了一個古怪的姿勢,急急念道:“鬼修李榮,有事相求,呼五鬼渾天,一曰伯魁,二曰……”

“砰!”

陳玄丘一拳打碎了那紙化的小鬼,動作絲毫未停,又是一拳,向李榮當胸搗來。

李榮胸前剛剛浮出一個惡鬼虛影,還未凝實成形,就被一拳打碎,拳勁不消,又重重打在李榮胸口,李榮“哇”地一口鮮血,倒摔出去。

這是李榮如今所修的最大本領了,名叫“渾天五鬼訣”,乃是在五葵日五更時分找到一具骷髏,在骷髏上用朱砂寫上他生前的名姓,到下一個葵日,焚燒骷髏,用符紙包好骨灰,祭於六甲壇下,頌念《渾天咒》,再焚“五鬼符”,曆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收用一隻。要收全五隻,形成“渾天五鬼訣”,就得重複五次。

使用時頌念咒語,役使五鬼,陰風陣陣,可拘人魂魄。隻是,尋常找來的骷髏,生前若弱小,鬼體也弱小,而且你未必清楚他的名字,所以修煉此術,大多都是物色活人,生生害死,再煉其魂,十分的惡毒。

隻是,使用術法,除非你達到了念頭一動神通自生的境界,否則不管你是念咒、燒符、掐訣、擺陣、動用法器,都需要時間。

陳玄丘就在麵前,靜若處子,動如瘋狗,哪裏來得及讓你從容施展這些?法師讓武士近了身,那就等死吧。

李榮隻喚出一鬼,不要說五鬼成陣,就這一鬼都還未成形,就被陳玄丘一拳打散,把他也打得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時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山坳中幾百號人隻看得目瞪口呆,這少年站在那兒的時候,簡直有種俏生生的感覺,撩得人心癢癢的,有些男人都看得想入非非了,怎麽他一動手氣勢如此駭人?

更嚇人的是,在他們心目中神通廣大、道行高深的李大法師竟然這麽不中用,被這少年隻兩拳就打成這般這樣?

“我……你敢……”

李榮昏頭轉向地從懷裏取出攝魂鈴,還不等他搖動法器,吟誦咒語,就見一隻腳越來越大,“噗”地一聲,那銅鈴就印在了他的額頭上。

人的頭骨何等堅硬,陳玄丘這一腳,直接把銅鈴踩扁了,深深地嵌進了李榮的眉心,李榮二目怒凸,登時氣絕。

他這道行,離修出陰神還差了十萬八千裏,肉體一死,自然神魂俱散。

李大法師……這就死了?

山坳中雖有幾百號人,卻是寂靜異常。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陳玄丘。

陳玄丘風姿飄逸,仿佛是往山間踏青的一位貴介公子,豐神如玉,一腳前踏,仙氣飄飄,隻是那腳踩在一顆有些扁癟變形的人頭上,未免有些駭人。

白桃兒和她四個同門站在人群中,也是驚駭莫名。其實李榮隻是背後的宗門厲害,真要說起本事,他都未必比得上白桃兒五人,雖然這五人所屬門派所修的功法不及鬼王宗。

但李榮縱然不如他們,相差卻也不多,怎麽就如此容易地死在此人手上了?

如果這人是有莫大神通者也就罷了,比如那位追殺了他們一路,把他們一百多個同門斬盡殺絕的凶神。可他就是兩拳一腳啊,看著平平無奇……

一陣風來,鬆濤掀動。

“呱~~呱~~~”林間忽有嘶啞的烏鴉叫聲響起,陳玄丘激靈一下,突然清醒過來。

我殺人了?

我可是要入世的人啊,這麽做會不會被官府通緝?

幼兒園裏被小他兩歲的小班女生在他的小胖手上咬出一隻“懷表”不敢告訴家長,中學的時候被同學搶走卷紙抄襲不敢報告老師,上班的時候被領導壓榨加班不加錢不敢聲張,在宮麗姑娘眼中有色心沒賊膽兒,從小到大都是乖寶寶的他,害怕了。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陳玄丘腦海中像LED標語屏似的,迅速閃過一行鮮紅的大字。

他艱難地咳嗽了一聲,開始補救:“其實,我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幾百號人呆若木雞。

陳玄丘把腳從那顆踩扁了的腦袋上悄悄地挪了下來,心虛地道:“我剛才是正當防衛!”

幾百號人木若呆雞。

陳玄丘向他們拱拱手,誠懇地道:“若有官府中人問起,還望各位父老做個見證!”

“轟!”招魂幡兒和紙錢撒了一地,幾百號人狼奔鼠竄,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