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 11. 清平 http //www.paomov.com

張起靈掃了一眼主街的街道。(

正午時分,陽光耀人,隻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和學生還在外麵逗留。

打眼一看就知道老頭子肯定一早就跑路了,現在應該賴在住的地方躺著等他的“外賣”送到了。

於是張師兄背著畫板一枚,提著盒飯一紮,向旅舍邁去。

經過前台時順帶替自己向來不靠譜的導師要了一卷衛生紙和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張起靈拎著一大提溜東西順著木質的樓梯來到了二樓的走廊。

出了樓梯,左拐第一間房就是愛畫斯坦大人的“行宮”。

張起靈敲了敲門,沒人應。(

張起靈走到將電視機旁鏡子的桌台前,把盒飯和涼蝦放好後,將畫板取下擱在了一旁空著的坐椅上,然後轉身把剛剛領的卷紙和洗漱用品遞給了還在打嗬欠的老頭子。

這場麵,不知情的人恐怕會以為是清晨剛起床要吃早飯的架勢。

老頭子習以為常地將徒弟遞過來的東西接過,自覺地補充到了盥洗間。如果吳邪看到了這樣的場景,一定會感歎,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麽還跟老小孩似的,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將日需補給歸置好後,愛畫斯坦回到桌旁,一屁股坐到了已經拆開了一次性筷子的張起靈麵前。(

張起靈原本將涼蝦整碗推到了老頭子麵前。看著清涼瑩透的湯汁,想了一下,又去取了一隻一次性紙杯,舀了一杯子,放到了自己麵前。

總覺得,他辛苦做的東西,送了自己,不吃掉些不好。

「你不是不怎麽吃甜的麽。」老頭子正伸手撈過兩盒盒飯,見狀微微有些奇怪。

「解暑。」張師兄“避甜就涼”,不動聲色地為自己辯解。

「那冰鎮酸梅汁加了冰糖水你怎麽不喝。(

「汁澀。」張大爺難得地一連回答了兩個問題。

老頭子聽罷,咽下口裏的菜,翻了個白眼,端起那碗涼蝦,「敦敦敦敦」就灌了大半碗進去。

張起靈瞄了他一眼,然後低頭繼續吃。

沒有人知道悶騷的老張會不會在心裏抱怨著「你丫暴殄天物」這類大逆不道、毫不尊師重道的話。

鑒於老家夥吃的是兩人的份量,吃得慢條斯理的張起靈依舊先他一步結束戰鬥。(

剛打開房門走到門廊,就聽到背後的老頭子嚼著飯含混不清地在喊:「晚上別忘了去聚餐,別想偷跑。」

張起靈沒作聲,帶上門直接下樓去了,絲毫沒有午休的打算。

小鎮裏有許多古樹,遮天蔽日。天晴得好的那些日子,白天也總有許多人在樹下納涼。

張起靈在一片沒有旁人的樹蔭下靜靜坐著,對著淨白如雪的紙張,提著筆,遲遲沒有落下去。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猶豫什麽。

之前無論是要創造怎樣的風景,落筆前都不會有任何顧慮。

而現在,心裏似乎有了惦念。仿佛不反複細細琢磨,繪出的景致就會因不夠細膩而辜負了行走於其間的精致的人。

抬眼望著寧和的雕欄畫棟,黛山清河,卻根本沉不下心去。

感受到自己這樣的心境,張起靈有點無奈。這種情況從不曾發生過。他總是能夠淡淡遠遠幾筆就勾勒出韻味悠長的畫境,從不拖泥帶水。

未握筆的手撫上前襟。這裏,似乎有什麽被攪亂了。

因為上午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天的菜料,午飯又午覺後的吳邪閑來無事,晃悠到胖子的鋪子消閑。

兩人都是隻有飯點才忙,現下正共守著一壺茶,一人踞著一條長凳,有一茬兒沒一茬兒的嘮著閑話。

以往下午飯點前清閑的時候,吳邪也常從胖子這捧了碗豆花兒,坐到不遠處的茶水棚子裏,聽街坊鄰居天南海北家長裏短地侃。

這樣做並不是因為八卦,而是因為可以借此讓自己覺得確是融在此間,從而讓人有“皈依”感,心中踏實些。

「街頭王家前幾日嫁閨女了,聽說男方是城裏的,有錢得很,場麵也氣派得很。」

「巷尾老張頭炒股又賠了,這會兒氣得連棋都不肯下了,說啥子都沒得用,虧得我剛才還拎著棋盤茶壺跑去找他。」

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憂。

然而這樣聽來,倒也很是和氣暖人呢。吳小販呷了一口茶,仰著脖眯了眯眼。

舒了口氣,吳邪正轉頭想要問胖子最近都進了什麽鮮貨,就看到了一個與這個清平的小世界格格不入的孤清身影,身負“行裝”,立在不遠處的河堤上。

是那個畫畫的小哥。吳邪的眸光閃了閃。真是讓人心疼的存在。

哪天他也能跟自己和胖子那樣,一起坐下來喝喝茶,聊聊天,一直耗到打烊,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