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 55. 清平 http //www.paomov.com
待碼得齊整的“長城”又減了半圍，桌子一角的砂壺裏也見了底。（
捧著新添了熱茶的杯子，吳邪盯著手裏的牌有些遲疑。兩張都是雞肋，他實在想不好該丟哪張。又遲疑了片刻，他伸手摸起那張二根剛要往桌子上撂，忽然感到桌子底下有人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大腿。
吳邪微微一愣，抬眼間就見身旁的張起靈不動聲色地給自己遞了個眼色。聰敏如他頓時心領神會，抬手重新換了張四條向外丟去。
落牌之後果然安然無事。
吳邪不由暗自鬆了口氣，牌局到這個時候一不小心點炮是很容易的事，畢竟餘下的三家都已經聽牌了。而自己平日裏基本上不搓麻將，算牌掐運什麽的都不太擅長，因此打到後來越打越緊張出牌也越來越慢，弄得胖子直報怨自己是在磨繡花針。剛才如果不是小哥提點，恐怕現在胖子就該被自己送走了。
胖子專注於調整自己手裏的牌形，沒注意到剩下兩人這邊的動靜，但坐在一旁正閑得無聊的黑眼鏡卻看了個分明，不由暗笑啞巴這家夥出來一趟倒是有趣了不少。
坐在吳邪上家的張起靈正一臉淡定地摸著牌。他想先放吳邪走，但看胖子這幾輪扔牌的情形，似乎兩人等的是同一套牌。
這讓張起靈有些難做。（
轉眼間一圈又過，再一次輪到了吳邪出牌。
吳邪看著自己似乎已經走進死胡同的牌有些著急，不知所措的神情看得黑眼鏡都有些想上前幫他一把。然而須知幫扶從來是點對點的，這事兒自然也還輪不著他老人家費心——
猶豫不決的吳小販剛緩緩拿起手邊的一塊五筒，腿上就再次傳來了熟悉的觸感。他輕輕偏頭掃了眼張起靈的方向，隻見那家夥麵上仍是毫無波瀾。
胖子著急催促聲中，吳邪終於從容地擱下牌。牌麵是背對著胖子的，他見牌著了桌子立刻兩眼放光地翻了來看，結果仍然不是自己等的那張牌，不由有些懊喪。
吳邪看著胖子吃癟的臉色不由低頭笑了下，但隨即他就笑不出來了。
張起靈的腿挨著自己並未撤走。這一次他在提點完吳邪後始終保持著之前的狀態緊緊挨著他。
吳邪心裏緊了下，手指一晃差點將剛攏好的牌碰倒。他手忙腳亂地將歪斜地牌張重新擺好，忽然又感到有人在盯著自己。（
胖子的寬慰吳邪勉強聽進去了點兒，但還是安不下心。因為似乎從剛才起戴墨鏡的家夥就一直盯著自己這邊，吳邪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砌牌的手愈發僵了。他越是想將注意力集中到牌桌上，卻越辦不到。
掙紮了半天，吳邪在又一輪摸牌時將到手的牌麵向自己懷裏的方向偏了偏。
一來他希望能借這樣的舉動表明自己已經不需要提示了，好讓張起靈撤回桌子下麵的動作。二來則是想著總這樣靠張起靈偷偷幫忙也不大好，於是打算不再讓張起靈瞥到自己的牌。張起靈很快領會了他的意思，不再私下提示，隻是挨著吳邪的腿仍然沒有收回來。
兩人的體溫持續相觸，吳邪的臉上不禁又浮了些紅雲，心思也不知翻飛到了哪裏。
一旁，抱著茶杯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表示還差了個果盤的黑眼鏡看得不亦樂乎。
對麵的吳邪盯著手裏的牌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實際上什麽都沒能在想。而道貌岸然的張起靈神色如常，卻在桌底下搞著不符合他外表的小動作。
這倆人在一起還真是有意思呢。（
這一趟算是賺到了。
牌局最終隨著胖子撂下最後一張無用的牌而宣告結束。
而張起靈本來打算奉陪到底，卻在之前一圈因為吳邪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誒小哥你和了」而不得不推了牌。
黑眼鏡一見他推牌，樂了：「別看啞巴不聲不響的，結果還是在醞釀大的，這半天的虧數可一下都補回來了。」張起靈這盤是萬字清一色，加上一杠，如果來錢的話即使是打最低規格的也能多贏好幾塊。
吳邪那邊則是在做更稀罕的七小對。七小對番數很高，按當地的規矩是二十四番，隻是今次他運氣不太濟，最後要等的那張跟胖子頂牌了，所以沒能和到。兩人於是決定一同準備晚飯。
張起靈輕輕握了下他的手，示意不要在意。吳邪本身也沒太在意打牌的結果，端起茶杯衝他歪了歪頭，算是回應。
胖子扭過頭不再看那自帶閃光的兩人，攥著手裏一早就上聽、結果還是沒能順利跑路的牌，怒道：「都玩這麽大的手筆，欺負胖爺牌差嗎？這還成雙成對地攢起牌了，閃誰呢？那邊的兄弟，墨鏡借我用用！」
胖子一邊借題發揮邊一暗道他娘的這哥們也太明智了，提前做好準備才來的嗎！真沒想到小天真還真跟自家相公裏應外合地耍起了七小對，真當老子看不到你們倆那些小九九嗎？如此明目張膽，簡直是在膈應我們這些孤男寡男。（
黑眼鏡瞧著胖子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腹誹，咧了咧嘴：「我這墨鏡可不能摘，你自己忍忍吧。」
胖子聞言盯著他的眼睛瞅了幾眼，揣測了下：「抱歉，我就是說說，別介意。」
黑眼鏡擺擺手：「沒，這都不是事兒。」
打完這盤收拾好桌麵後，吳邪立即表示搓得不好不想再打了。胖子直嚷嚷著不過癮，說剛才那局剛開始不正式，要真刀真槍地再戰一回，但見拗不過吳邪也就作罷。
黑眼鏡看著吳邪隱約意識到作弊暴露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玩心忽起，於是開口對他道：「小家夥，怎麽又臉紅了？莫非在為剛才喝湯時在桌子底下踢我的那一腳不好意思？」
吳邪這才知道方才自己踹錯了人，一邊心說難怪一邊暗暗抱歉，但最終還是沒應黑眼鏡的話。
「兄弟，好膽量。」胖子毫不生分地拍了拍黑眼鏡的肩。敢跟張起靈麵前折騰這茬，胖子表示自己很是佩服這位瞎兄的膽量。
「給他點壓力嘛，有競爭意識了才知道疼人。」黑眼鏡從上衣口袋摸出根煙，「這也是為了你們家吳小邪好。」
吳小販皺起眉，這家夥果然有讓自己的內疚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技能。這麽愛白話人，自己看起來就那麽好欺負嗎。暗自歎了口氣沒理他，吳邪岔開話題對胖子說了幾句，隨後領了他回裏屋看他心心念念的寶貝鎮紙去了。
待兩人進了裏屋後，張起靈轉過頭看了黑眼鏡一眼。黑眼鏡見狀就跟著笑了笑，沒出聲。
兩人在外麵相對無言坐了半晌，吳邪跟胖子才看完物件回了來。
胖子一邊往門外走一邊道：「胖爺今兒算是開了眼了，回去得好好睡一覺，以示慶祝。」
「別想跑，說好做晚飯一起吃的。再說了，睡一覺慶祝像話嗎…」吳邪深表無語，「您還真是天蓬元帥轉世啊，除了睡就是吃。」說完不再理會胖子的反駁，轉頭對張起靈道：「小哥這兩天是想在鎮子裏畫畫，還是想出去寫生？」
張起靈掃了眼邊上杵著的倆大功率燈泡，道：「出去吧。」
跟胖子一起備好晚飯後，吳邪趕著鍾點先出了趟攤。今下午街上人不大多，於是等了不多會兒他就趕車回了院子，到家後果然見其餘三人在等著他一起吃飯。
由於今天下午牌局上的小插曲，吳邪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飯後便包攬了刷碗的活計。他洗碗的工夫裏胖子就挨在廚房的水池子旁，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拉著閑呱。
「小哥贏得這麽大，我當然是開心。」嘮了一會兒吳邪見胖子又開始扯牌桌上的事兒，便隨口應付道。
「這才什麽時候啊，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胖子悲憤。
吳邪就笑：「別說得跟什麽似的，我又不能虧你什麽。再說要是你贏了，我也一樣開心啊。」
胖子就搖頭：「晚些時候你就明白了，到底是不一樣啊。」
吳邪撇撇嘴，低頭將手裏的碗衝水，不再接話。
吳邪跟胖子收拾好廚房出來後，天已經黑透了。幾人於是商量了下遠道而來的客人的安置問題。
院子裏掃了一圈，吳邪這是沒地方給他住了，一共就兩間像樣的屋子，床板更是沒富餘的，實在沒地方擱這位仁兄。胖子那地界也不寬裕，屋裏屋外雜貨堆得太滿，吳邪每次去都覺得沒處落腳。
幾人一合計，還是住旅館去。張起靈就從手機裏翻出來時的存檔，把之前投宿的旅店的電話和地址給了他。
商量妥當後，吳邪見黑眼鏡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下了然，於是衝另外仨夥計點點頭便先回裏屋去了。胖子左右看了兩眼，拎著晚餐剩下的飯菜揮揮手，轉身也走了。
兩人離開後，黑眼鏡立在台階那兒半天沒吭聲。張起靈懶得再看他，回過身就要跟著吳邪進屋。
「啞巴。」黑眼鏡從背後喊住他。
張起靈回眼看了過來。
黑眼鏡抬頭看著院子裏的暖色壁燈：「算了，改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