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終沒有熬過這個秋天。

在秋末寒意四起的時候,欽安殿還是傳來了消息。

原本就蕭瑟萬分的皇城秋日,整個皇城一片素白,從各個宮殿的掛飾,到宮女太監的打扮。

這個消息,大家都是有準備的。

入秋之後皇帝便不是很好,直至他昏迷,皇後貴妃她們才一個個有機會去伺候皇帝。

但到底也沒有見到皇帝的最後一麵。

或者說,皇帝沒有見她們最後一麵。

祁佑將政務交給祁歸恒之後,自己白日一得空,便會去看皇帝。

皇帝最清醒的時候,也是認不得人的,含含糊糊念著些什麽,說著說著,便又沉沉睡去了。

祁佑盡管心裏明白,自己父皇的時日無多,可是這一天真的來臨,他依舊是很不好受。

人生之痛,莫過於喪父喪母。

可是祁佑也明白,自己父皇一死,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悲傷。

皇帝駕崩,京城局勢勢必大變,他做了這麽久的準備,便是為了這一天。

欽安殿。

肅殺的秋日,冷風陣陣。

也沒有影響那麽多得到消息的大臣急急趕來。

一個個都是穿著白色麻衣,跪在殿外。

而最前麵,則是皇後帶領著一眾嬪妃跪在那裏。

祁佑帶著幾個弟弟妹妹,一道在裏頭。

而祁歸恒則是在一旁看著。

守靈三日,這是起碼的孝道。

沈清婉每日除了陪陪小郡主,也會去欽安殿陪祁佑守靈。

而慶成郡主那邊,前陣子剛生下孩子不久,故而便沒有來。

三日守靈很快便過去了,每日來跪經的大臣也都開始蠢蠢欲動。

這都三天了,為什麽裏頭兩位還沒有個準話呢。

這一日。

殿中隻剩祁佑、祁歸恒,還有一眾皇子公主,都還跪著。

寥寥佛音入耳,剩餘隻有紙錢劈啪燃燒的動靜。

祁歸恒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是時候了。”

祁佑睜開眼,看著眼前高大的簾帳,沉默了一會兒,便站起了身來。

剩餘的皇子公主便也一道起了身。

祁佑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弟弟妹妹,一個個都還是沒有成年的孩子,眼中垂淚,帶著無措。

他輕歎了一聲,開口說道:“父皇與辰王殿下的約定,你們也都知道。如今父皇駕鶴西去,我們也是時候按照父皇的遺願,將原本就屬於辰王的東西,還給他們了。”

幾位皇子公主都麵麵相覷,雖然心裏明白,可是都有些害怕。

祁佑衝他們勉強笑了笑,便帶著他們一道出去了。

祁歸恒沒有說話,隻是等著祁佑安排。

到了外頭,皇後已經帶著眾妃站了起來,而大臣們卻是都還跪著。

祁佑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都站起來。

眾人見祁佑與祁歸恒在一道,明日皇帝便要起靈去皇陵了。

想來今日便是要定下來的日子。

大家都不曾出聲,隻等著祁佑開口。

“國不可一日無君,”祁佑對著底下烏壓壓的人群說道,“父皇駕崩,三日守靈已過,是該立新君的時候了。”

“太子殿下所言極是。”

底下的大臣都是畢恭畢敬地應著。

祁歸恒皺了皺眉,但依舊沒有說什麽。

祁佑頓了頓,這才開口道:“除夕之時,大家也或多或少聽到了些風聲。卻如父皇所說,當年迫不得已,他才與辰王殿下換了身份。當時也說好,父皇生後,便由辰王世子繼承大統。”

聽到這兒,大家多少明白了些言下之意,都悄悄看了看彼此,猜測著自己該作何反應。

可沒等到眾人說什麽,祁佑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故而今日,我身為父皇親立的太子,願意秉承父皇意願,將儲位讓出。今日,亦是辰王世子登基為帝的日子。”

說完,祁佑便轉過身,看向了祁歸恒。

祁歸恒微微昂起頭,走了過來。

祁佑讓開了位置,走到自己的弟弟妹妹身前站定。

祁歸恒看著下方的大臣,沒有一個人說話。

“眾臣可有異議嗎?”祁歸恒毫無語氣地問了一句,“今日不說,往後就沒有機會提了。”

聽到祁歸恒的問話,眾人都是愣了一瞬,隨即一個個跪下了身去,高呼陛下萬歲。

祁歸恒嘴角一勾,聽著底下這些大臣稱自己為陛下,高呼著萬歲,隻覺得心口順暢不已。

祁佑沒有鬆懈,隻靜靜留意著動靜,不曾說什麽。

底下皇後帶著眾妃,也是站在一旁,沒有開口。

祁歸恒叫了眾卿平身,然後開口說道:“登基大典便定在先皇下葬之後,由禮部安排。原皇後與眾妃,皆贍養與後宮。而未成年的皇子與公主,依舊保留身份。皇子成年後封地離京,公主則由禮部挑選良婿出嫁。”

祁佑鬆了口氣,這樣他便放心了。

眾大臣聞言,心道這也算是仁至義盡。

畢竟新皇登基,又與這些先皇留下的妻妾子女無親,能安排到這個地步,便也好了。

“微臣敢問,”

這個時候,一片安靜的人群中,有個人出了聲。

祁歸恒尋聲看去,出聲之人,正是沈清婉的父親,定國公沈言玨。

“太子雖已讓位,但亦是成年皇子,不知您對他可有什麽安排嗎?”

聽到這聲提問,眾人都是鴉雀無聲。

祁佑也不曾開口。

祁歸恒聞言,麵上依舊寫著輕鬆,轉頭看了看祁佑,問道:“你老丈人問我話呢,你說說,你打算怎麽辦?”

祁佑一笑,拱手道:“您做主就是了。”

祁歸恒倒也沒有說什麽,隻轉頭去問沈言玨:“沈愛卿可有什麽想法嗎?”

沈言玨也不客氣,祁歸恒既然問了,他便也如自己的意思開了口。

“臣確有一想法,還望成全。”

祁歸恒饒有興致道:“說來聽聽。”

“太子曾與臣一道攻打北章,對北境一帶甚為熟悉。臣以為,可以封地太子,讓他帶著全家一道去北境。”

眾人聞言一愣。

沈言玨抱拳,繼續道:“而臣從小就跟著父親帶兵打仗,最擅長在於此。臣領國公之爵,卻常年住在京中,自覺不妥。故而自請調至北境。臣私心,也不想與女兒分開,願意帶著夫人常駐邊疆,以報太平。”

祁歸恒聞言挑眉,這個,祁佑倒是不曾與自己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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